小民老二的漫畫人生

趙小斌

《追風者》暴雨前的寧靜，黃昏后的悸動。

老二，1988年生于昆明，2012年畢業于四川美術學院版畫系，現工作生活于昆明，以插圖、漫畫為生。

老二本名翟硯軍，1988年生于云南昆明，2012年從四川美術學院版畫系畢業。雖是科班出身，聽他自己道來，卻不乏自嘲與自洽。與絕大多數美術工作者類似，老二對畫畫的興趣也源自童年，只是沒像現在的孩子那樣天天把時間都耗在各種美術培訓班上。他也曾短暫去過少年宮學畫，但囿于所教非所學，所畫非所想，只得中途作罷。這點其實不難理解，畢竟幾十年來美術普及從來也沒離開過按部就班和照貓畫虎，對技法和相似度的要求遠勝想象力，這與少年老二不喜束縛、只想亂畫的想法相去甚遠。

因此老二真正的啟蒙來自中國的傳統線描藝術——連環畫，這也是七零八零后童年最美好的回憶之一，講究的是氣定神閑，圖文并茂。只是少年老二看連環畫時已經有些自覺地偏愛線描本身，對背后的故事走向并不看重，他尤其喜歡看人物造型，最鐘愛王叔暉。他至今猶記得初看《西廂記》時的驚為天人，只覺人物和古建筑的線條、透視包括衣著等細節都美輪美奐，心想日后若能畫成這樣氣韻當浮一大白。后來再看劉繼卣的《東郭先生》《武松打虎》《鬧天宮》等，特別是設色的版本，不論細部或整體都堪稱神作，而且任何時候看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此經典傳神的連環畫作，老二常常一張要看很久，而這對他成年后在漫畫創作上場景豐富、人物細致都有深遠影響。與此同時，同齡人廣為追捧的各類日本漫畫，老二卻直言印象不深，也絕少因襲。

端午節

冰棍

老街

不過，喜歡亂畫是一回事，以美術專業為生則又是另外一番天地。每每接受訪問時，老二都從不諱言高中時選擇走藝體生路線備戰高考，主要緣于初中時數學成績不佳，偏科嚴重，因此高中才開始系統學習素描、水粉、速寫等所謂美術基礎，并于2006、2007年兩度遠赴北京，在中央美術學院附近報班學習，2008年考入四川美術學院版畫系。

選擇版畫系自然也因為老二從小喜歡版畫，他最早接觸的是那些風格鮮明凌厲的革命宣傳畫，清一色的手臂雄勁、拳頭威猛，橫看豎看都極有力量；稍長又接觸到中國傳統的雕版，特別是類似十竹齋這樣集繪畫、雕刻、印刷于一體的彩色雕版藝術，并為之著迷。當然進入版畫系后的系統學習依然是以西方版畫藝術為主，順理成章地打下了中西合璧的基礎。更有趣的是，老二在版畫系的專業方向實際是書籍裝幀和印刷，所以還重點學習了平面設計、書籍制作和插圖繪制。美術功底和設計理念的結合，在當時也許只是專業設置上的實驗，但對老二未來的創作的確有決定性影響。可惜后來在本科教育通識化的大趨勢下，這一專業日漸消亡。

所以美術生老二最初的職業夢想是做出版社美編，他也親歷了書籍裝幀從上世紀80年代的輝煌到90年代的粗制濫造，再到后來陸智昌引領的設計潮流。老二的畢業設計是以陸氏風格完成了一套書籍制作，只是沒想到那也成了他迄今唯一一次操刀書裝。

畢業后出于對攝影的熱愛，老二先是在媒體做攝影記者，跑社會新聞，后來進了文化傳播公司，業余做點畫畫的兼職，白天上班，晚上畫畫。所在的文化傳播公司倒閉后，兼職當了全職，他進入了自行創作的漫畫人生。但即使是自由職業，老二也一直對謀生和生活有著清醒的認知：在確保收入的情況下，可以相對自在地創作，否則很難兩全；就好像日常接活是為了謀生，畫自己想畫的世間百態才是生活。2021年，他為小說家韓東的“年代三部曲”繪制插圖，這屬于難得的各方面都很契合，在當下原創插圖較少的情況下，能讓讀者眼前一亮，也是對曾經哺育我們成長的諸多文學插圖的致敬，誠如老二的那句名言：對插圖而言，書籍是最好的家。

對于如今最為人稱道的“二舅”系列，老二直言其誕生實屬意外。原本只是參加網上的主題創作，人物也沒有特定的原型，不料這一出于想象的漫畫形象，卻有超乎想象的感染力和影響力。很多人在“二舅”身上品出了新與舊的對照和輝映，但實際上漫畫的主旨并非感慨新不如舊，而是很多舊的物件和情緒現在沒了，畫下來是惦記，是眷戀。“二舅”之名的靈感來自當時一曲因影視作品在民間突然走紅的華陰老腔（與幾年后那條熱播的短視頻毫無關系），那句“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在粗糲中傳遞的樸素與平等韻味極有穿透力，這與“二舅”形象背后的大國小民式的人間煙火一拍即合，就此成為漫畫家老二身上最旗幟鮮明的標簽。

雨天

豆腐腦

“二舅”系列明顯能看出，中國傳統連環畫線描藝術的源流，及作品對現實生活和時代變遷的反映，而“老白”系列則有著更多的現代主義元素，也更被文藝青年包括老二本人所青睞。從創作角度看，更接地氣更有本土特色的“二舅”系列，勝在詼諧與溫度，只言片語，點到為止，要點在收上；更簡約也更現代的“老白”系列則以幽寂和曠遠取勝，往往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實際特質是在放：這里放飛的既有藝術風格，也包括思想與想象。兩者結合，才是收放自如。

這種結合不僅體現在創作上，也體現在生活中。在老二看來，無論什么樣的生活狀態，接受并享受就是最好的。職場看上去很有安全感，但工作和生活都不完全屬于自己；自由職業雖沒有保障，但只要勤奮，目標明確，為自己生活，總會有收獲。

老二對“二舅”寄予的期許，也是他對所有普通人的祝愿：沉穩老練但不世故，看淡世情卻懷有童心。

（責編：常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