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戈維亞城堡與西班牙興衰二百年

田宏正

腓力二世（1527－1598），西班牙在他統治時期稱霸歐洲，在他去世后迅速衰落。

塞戈維亞城堡與西班牙王國的誕生、興盛以及衰落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在西班牙歷史上占據了十分重要的地位，許多標志性事件都在此地發生。1985年，它與整個塞戈維亞古城、羅馬高架渠遺址一并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城堡標志性的尖頂，被迪士尼動畫《白雪公主》借鑒。

在西班牙的卡斯蒂利亞與萊昂自治區內，埃雷斯瑪河與克拉莫雷斯河交匯，滋潤著伊比利亞半島中部的山谷與平原。早在青銅器時期，半島上的凱爾特人便在山谷之上修建城寨。千年以來，山谷上的城堡不斷筑起、易手，甚至損毀。最終，這座起初只有木制圍欄的城塞經過長期的發展擴建，保存了下來，它便是今日矗立在山谷之上的塞戈維亞城堡。

卡斯蒂利亞與萊昂地區，曾經是半島上的基督徒趕走穆斯林摩爾人的運動中的主要力量。如今，西班牙王國國徽上，分別代表卡斯蒂利亞與萊昂王國的城堡與獅子兩印紋章更能直觀地證實這一點。1230年，隨著基督徒軍隊再次征服伊比利亞半島的土地，兩個王國最終合二為一，成為伊比利亞半島上最大的聯合王國。塞戈維亞城堡作為軍事要地與統治中心，由君主直接統治管理，歷史上共有22位基督教君主居住于此。

城堡最著名的主人便是日后與丈夫共領“天主教雙王”稱號的伊莎貝拉一世女王。中世紀的卡斯蒂利亞王國與其他西歐國家一樣，推崇剝奪女性繼承權的薩利克法，生活在宮廷里的伊莎貝拉幼時便陷入了理想抱負與自身地位差距過大的矛盾里，這位在加冕前不停對抗命運，最終奪得王位的女子，一直審慎行事，在王兄“無能者”恩里克四世以及其他貴族對她的控制中屢次破局。恩里克試圖將伊莎貝拉外嫁，以消解她對封地與權力的訴求，但她卻在1469年10月秘密出逃，和化裝成趕騾人的阿拉貢王子費爾南多二世成婚，爭得日后奪取王位的強援。這場令后人津津樂道的秘密婚姻成了西班牙王國誕生的先兆。

1474年，恩里克四世駕崩，23歲的伊莎貝拉發動政變，自立為王。12月13日，在貴族的簇擁與民眾的歡呼聲中，她在塞戈維亞城堡中被宣布為女王伊莎貝拉一世。

塞戈維亞城堡的庭院，用于練兵、閱兵和比武，在下達軍事命令時，軍官和士兵也需要來這里報到。

1475年1月，塞戈維亞城堡的王宮中，繼位不久的女王與她的丈夫在此簽署《塞戈維亞條約》，保留了自己對卡斯蒂利亞與萊昂王國的統治權，并確立了費爾南多二世的共治君主地位，這不僅為卡斯蒂利亞與阿拉貢統一為西班牙王國奠定了基礎，并且也確保了雙王統治模式。兩個王國之間的行政、司法、官員任命處于一種相對獨立的狀態，但又隨著雙王的關系在領土的一體化與凝聚力上邁出了關鍵的一步。可以說這份條約塑造了西班牙王國的未來。時至今日，在城堡的王座廳中，人們仍然能看到高懸于王座之上的雙王畫像。

在塞戈維亞城堡內遺留下來的一座拱門上，工匠們曾經為恩里克四世進攻格拉納達雕刻了的紀念裝飾。1455年，這位“無能者”在庫埃亞爾會議上制定了針對格拉納達的軍事行動，但施行之時，卻變成了為期3年的騷擾，沒能將摩爾人驅逐出伊比利亞，反而浪費了軍事資源。塞戈維亞城堡易主后，伊莎貝拉一世女王完成了哥哥未曾做到的功業，攻下了格拉納達王國。格拉納達的開城標志著一個嶄新的時代即將來臨。放眼望向歐洲其他國家，西班牙這個完成統一，剛剛崛起的王國，在雙王的統治下，似乎有望在新一輪的競爭中，取得巨大的優勢。

在收復格拉納達的同一年，探險家克里斯托弗·哥倫布終于和雙王達成協議，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支持，哥倫布不僅在協議中獲得了豐厚的待遇，還得到了“世界洋海軍上將”的封號，而他的義務就是出海西行，開辟新航路。相傳支持哥倫布首次航行的財寶，恰恰來自卡斯蒂利亞王室藏在塞戈維亞城堡中的金庫。據史料記載，哥倫布最后一次與雙王見面，仍然是在塞戈維亞城堡中。而由于王國的統一，與新大陸的發現，塞戈維亞城堡早已不再擁有軍事防御職能，更多作為行宮供國王居留。

伊莎貝拉一世女王將王位繼承人指定為女兒胡安娜，實際上卡斯蒂利亞卻由費爾南多代管，隨后又被貴族們移交給胡安娜的丈夫、哈布斯堡家族的美男子腓力一世。不料，腓力幾個月后暴斃，政權再次回到費爾南多手中，這一變故，使得胡安娜精神出了問題，被父親軟禁，直至兒子卡洛斯一世繼承王位。這位西班牙與哈布斯堡家族聯姻的重要成果，不僅在歐洲擁有眾多領土，而且還統治著美洲的廣袤領土。他是真正意義上西班牙日不落帝國的揭幕人。

然而，當時的卡斯蒂利亞貴族卻對這位外國統治者非常不滿。出生于現今比利時地區的卡洛斯帶著當地貴族與教士來到西班牙時，托萊多、塞戈維亞等地紛紛起義，戰爭持續了兩年，最終以卡洛斯一世的勝利而告終。卡斯蒂利亞的城市精英階層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在叛亂中，塞戈維亞城堡也遭受了炮擊，因此不再被國王使用。

盡管開局不利，但卡洛斯一世最終成為西班牙歷史上備受尊敬的國王與皇帝（因其繼承了神圣羅馬帝國的皇位，西班牙人也稱其為皇帝），在他的統治下，西班牙不僅贏得了法西爭霸以及土耳其戰爭的勝利，而且在美洲的領土更加廣闊。1556年，卡洛斯退位，將領土分別交給兒子腓力二世與弟弟斐迪南。

腓力二世即位后，繼續完成其父未竟的事業，在強化集權上頗具成效，吞并葡萄牙，在現今的比利時等地進行高壓統治，擊敗法蘭西王國、奧斯曼帝國，甚至向英國派出有著無敵艦隊之稱的龐大海軍，不過這一次卻遭受了重大損失。此外，由于國土過于分散，且樹敵太多，虔誠的天主教國王腓力二世沒能妥善處理宗教戰爭，西班牙王國自他之后走向了衰落。

在腓力二世的統治下，塞戈維亞城堡得到了一次全面的重建與修復。今日我們所看到的標志性的尖角塔樓以及濃重中歐風格的塞戈維亞城堡，正是源于腓力二世的重建敕令。這場華麗的重建似乎與他的婚姻有關。

腓力二世的第一任妻子，葡萄牙公主瑪麗亞·曼努埃拉在成婚后兩年就因難產而去世，兩人的獨子唐·卡洛斯自幼精神失常，舉止失態，最終在22歲時，被忍無可忍的腓力二世下令軟禁，半年后死于馬德里。

1554年，腓力二世迎娶了英國女王瑪麗一世。瑪麗與腓力的婚姻是一場天主教國家的政治聯姻，他們的婚姻生活并不順利，盡管瑪麗十分渴望誕下王儲，卻始終沒能懷孕，這場為期4年的短暫婚姻，以瑪麗的郁郁而終宣告結束。隨后，她的妹妹繼承了英格蘭王位，王號伊麗莎白一世，30年后，帶領英格蘭擊敗了腓力的無敵艦隊，開啟了歐洲霸主更換座次的倒計時。

塞戈維亞城堡的軍械庫。人們曾經在這里發現一張屬于卡洛斯一世的十字弓。

為了擁有一位健康繼承人，腓力二世在1559年又與法蘭西的伊莎貝爾公主成婚。盡管這位法蘭西王國的長公主與腓力年齡相差18歲，但她對腓力的感情卻格外深厚，為了得到國王的愛意，她甚至學習并精通了西班牙語。在她生病臥床期間，腓力二世也不離不棄陪伴在身旁。當時，就連精神失常的唐·卡洛斯王子都與她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據史料記載，在王子被軟禁并去世后，年輕的伊莎貝爾痛哭多日。腓力為了照顧王后的病體，甚至與她從馬德里搬到塞戈維亞居住。他認為那里比馬德里更舒適，也有助于病人恢復健康。也許這便是他修復塞戈維亞城堡的根本原因。然而，華麗的城堡也沒能留住這位年輕的王后，患過天花的她在多次流產后，難產而死，給西班牙留下了2位公主。

在第四次婚姻中，腓力迎娶了自己的外甥女——奧地利的安娜，他們依舊在塞戈維亞城堡成婚。在這場婚姻里，腓力二世對妻子體貼備至，他擔心西班牙夏日的炎熱難捱，甚至將自己涼爽的套房讓給王后居住。安娜先后為他誕下4位王子與1位公主，1571年末，安娜的長子費爾南多出生時，西班牙海軍不久前剛剛在希臘古城勒班陀的海域大敗奧斯曼帝國。喜悅的腓力二世向畫家提香訂購了一幅《費爾南多王子獻勝圖》，畫中的他雙手將王子捧上天空，下凡的天使將棕櫚枝送到王子手中，角落里被綁縛的奧斯曼俘虜將臉扭向一側，不敢直視這位偉大的君主。

在隨后的幾年中，腓力二世遭到了一系列沉重的打擊，3位王子先后夭折，安娜王后在1580年也死于流感。只有幼子活了下來，他便是日后統治西班牙的腓力三世。彼時的塞戈維亞早已不復往日的輝煌，西班牙的政治中心早已轉向馬德里。

腓力三世所統治的西班牙，逐漸被后來居上的英格蘭取代了歐洲霸主的地位。

在哈布斯堡王朝統治后期，塞戈維亞城堡由行宮逐漸變為監獄。18世紀，卡洛斯三世國王將這里設為皇家炮兵學院，此后城堡又先后被改為軍事檔案館與第二共和國監獄。直至1951年，塞戈維亞城堡最終被規范為一座博物館。

（責編：李玉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