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道家倫理的新時代價值

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陳霞研究員的新作《道教倫理：傳統形態與當代新詮》是一部闡釋道教傳統倫理思想和時代意義的學術專著，該書于2023年8月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是當下學界圍繞道家倫理研究的最新成果。書中不僅娓娓道來了道家的道德哲學及其演化為宗教的跨越，考察了勸善書在各個朝代的演化及帶來的思潮，更將道教生態社會觀與當下事實結合起來用道家智慧解釋生態和政治問題，觀點新穎，特色鮮明，特意推薦給諸位讀者。

一、書卷脈絡清晰，視野廣博

在該書的前言中，作者深刻揭示了宗教觀念的一種重要轉變：信仰的對象逐漸從可經驗的現實世界轉向了更加深邃的超越世界。這種轉變，恰恰凸顯了道教與其他宗教之間的本質差異，同時也賦予了道教獨特的意義。陳霞教授并未滿足于單純的文本解讀，而是通過融合古今中外眾多思想家的深邃見解，跨學科地運用了哲學、宗教學、社會學等多個領域的知識和方法，為讀者展開了一幅宏偉且細膩的道家歷史長卷。從不同角度深入剖析了道家與道教的理論，為讀者提供了一個全面而深入的理解框架。

道是老子哲學的核心概念，陳霞在著作的第一章通過闡釋“惟道是從”的意義為讀者指明了道的意義：道將權利下放給了人類自己，讓人成為他自己思想的主人。第二章探索了《老子》的兩個早期注本《河上公章句》和《老子想爾注》，實現了哲學思想到道教教義的轉型。值得一提的是，天師道的《想爾注》對“道”進行了道教神學闡釋，將“道”解釋為具有意志的神靈，從而將原本的哲學文本變為了宗教經典。作者通過列舉豐富的歷史故事和古代圣賢、圣人的名句來將神秘的道德宗教祛魅引出了核心觀點：道教不是置這個世界于不顧的宗教，他們所關心的是現實世界。

二、揭示勸善成仙為道教倫理教化之進路

在該書中，關于道教勸善書部分的研究占據了重要篇幅。作者深刻指出，道教勸善書是道教與民眾生活相結合的世俗化產物，它不僅通俗易懂，而且能夠有效地傳播教義，對不同時代的社會風氣與倫理觀念均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第一部勸善書形成于宋代，其就是《太上感應篇》，在當時受到了社會各界的積極關注，產生了巨大反響，甚至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南宋時，在社會各界的大力推廣下，《太上感應篇》流傳廣泛、影響深遠，也被后世稱之為“善書之祖”。其后經過宋、元、金時期的不斷發展、革新，最終在明清時期達到高峰。在這一章中，作者詳細闡述了勸善書的特點。勸善書通過激發人們的敬畏之心來約束行為，鼓勵積極行善以期成仙，同時要求人們恪守戒律清規和人倫規范。這些樸素的道德價值觀歷久彌新，蘊含著鮮明的歷史意蘊、精神特質和時代價值。

三、挖掘道教生態倫理的普遍價值

道家（道教）生態倫理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以及人的內在修養和道德行為對環境的影響。這一思想體系鼓勵人們回歸樸素自然，崇尚簡約生活，以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在現代社會，隨著環境問題的日益突出，道家生態倫理的這些核心思想顯得尤為重要。在本書中作者強調指出：道教是一個與時俱進的宗教，有著強烈的濟世情懷。面對當代社會日益嚴重的環境和生態危機，人們開始意識到“生態危機的實質是人性危機”。人性的危機帶來人類對自然的強取豪奪，最終導致對自然環境的破壞。面對當今工業社會的統治地位，需要人文科學來為人類的心靈進行撫慰。道教倫理的研究領域正在持續擴展與深化。它的關注點已經從單純地關愛人類自身，逐步延伸到了對整個自然界的深刻關懷，這體現了道教所一貫倡導的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理念。

該書深刻揭示了道教通過內心的修煉已達到生命的和諧，致力于推動對大自然的尊重和保護，讓萬物生靈都能在和諧的環境中生長繁榮。早在道教勸善書在羅列其所認定的善行和惡行時，也把保護動植物看作善行，把傷害動植物看作惡行。比如《太上感應篇》中就明確提到“昆蟲草木猶不可傷”，道教反對人與自然的分離，反對將自然界當做被掠奪的對象。該書闡述的道教生態智慧，是現代生態文明建設寶貴的文化資源，對于積極推進當代社會環境保護工作具有十分重要的啟示作用。它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去重新審視和思考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關系，以及我們在這個世界中的位置和角色。

四、展示道教政治生態的現代性

本書的下篇部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關于生態政治部分的研究。21世紀以來，“多一些治理，少一些統治”是各個國家政治的新面貌，提倡簡政，希望減少政府干預、發揮社會的自我管理與道家無為而治的政治理念不謀而合。作者通過與國際人權問題的結合，將道教的“損有余補不足”追求社會公平，“承負”有關的可持續發展，并不能讓后代為我們償還債務，周窮救急的慈善觀等等致力于改善人與人、人與世界，實現人的公平發展理論帶來了全新的形態。作者的獨特視角以及用與時俱進的方法闡述道教倫理的生態政治社會觀，令讀者在閱讀的時候能夠耳目一新。從小到大課本中的“老古董”居然能和國際大事息息相關，困擾各國已久的各種問題竟然在古典中就有解決方法，使人不得不感嘆果然是太陽底下無新鮮事，這些都突出了凝練著歷史智慧的道教思想的優越性和時代性。通過作者的闡述，讀者不僅更加深入地理解了道教倫理的精髓，也看到了古老智慧在現代社會中的巨大價值和應用潛力。

五、女性原則和視角，體現匠心獨具

通讀全書，除了作者敏銳的生態倫理問題意識以外，書中還展現了獨到的女性視角。在中國乃至世界宗教歷史中，女性角色往往是被邊緣化的角色，但本書從女性視角出發，深入剖析了道教中的女性原則。開篇先點明了當代生態女性主義存在的偏激，隨后巧妙地運用老子以雌喻道來描述非強制、無為的自然狀態的方法，從根本層次上論證了雌、柔原則在宇宙運行中的核心地位。這一觀點不僅揭示了道教與西方傳統宗教在女性觀念上的巨大差異，更展現了道教對于女性的開明態度。道家對于女性開明之處相比西方傳統宗教有著巨大區別，道教以陰陽平衡、貴柔守雌為指導原則，認為男女應平等相待，共同成仙，這種平權意識在當今社會看來，依然具有前瞻性和先進性。書中這一部分的闡述，不僅具有極高的動態性和創新性，更為當今婦女運動提供了寶貴的理論支撐。我們反思生態女性主義在現實倫理觀念中的不足，并從新的角度審視女性地位與生態平衡的關系，為構建更加和諧、平等的社會提供了有益啟示。

道教倫理是在不同社會歷史背景下政治、人文、科學等多方面的融合與發展，同時它也觸及了醫學、經濟、管理等眾多領域，這使得其研究難度尤為突出。該書將道教倫理置于中國歷史的宏大畫卷中，深入探討了道家向道教的轉變過程，以及勸善書在時代變遷中的發展脈絡，進而構建了道教生態社會倫理的框架。在“宏觀一中觀一微觀”相結合的廣闊視野下，該書生動地勾勒出了道教倫理鮮活的歷史進程，這不僅在研究視角、方法、層次、維度上是一次大膽的嘗試與創新，也為學術界樹立了新的研究標桿。本書的研究范圍之廣、內容之深，幾乎覆蓋了整個道教的發展歷史，同時也參考了古今中外的相關文獻和史集并進行嚴格的甄別和考證，這種嚴謹的學術態度令人欽佩。本書不僅為初學者提供了學習道教倫理的入門指南和深入研究的寶貴資源，還通過吸收道家最新的研究成果，為讀者帶來了全新的思考角度和現代化啟示，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學術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