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韻玲：對音樂的一個永恒承諾

何映宇

1964年10月1日，黃韻玲出生在中國臺灣省宜蘭縣，屬龍，今年，她正好滿60周歲。花甲之年，被人們親切地稱之為“小玲姐”的黃韻玲看上去還是那么年輕。

黃韻玲在一個大家族中長大。

年輕，那都是表象，從14歲出道至今，她已經在樂壇摸爬滾打了46年，她是華語樂壇真正的資深音樂人。

黃韻玲在一個大家族中長大，父親就有8個兄弟姊妹，一大家子都住在四層樓的透天厝。這是個古典音樂世家，她3歲就開始跟著叔叔學習鋼琴，從小學習古典音樂，在學校主修的是鋼琴。

黃韻玲對記者談起自己的童年：“音樂一直是我的最愛，尤其是歌曲。我從小就很愛看歌唱節目，連扮家家酒都在演歌唱節目，找同學或妹妹來當評委、主持人、參賽者；人不夠時，我還要一人分飾多角。除了鋼琴，我還學小提琴、低音提琴、芭蕾舞、畫畫等。那時候光一堂鋼琴課的鐘點費就要800元臺幣，在當時可是不小的數目，可是我媽對小孩很舍得。”

黃韻玲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幫自己的偶像寫歌，比如鳳飛飛、陳秋霞、劉文正，幫他們寫歌就是她每天努力的目標。黃韻玲從小就活在自己的音樂世界里，開始自己摸索創作的方式，也嘗試將她喜歡的歌，改編成專屬于她的音樂款式。她在小學時曾經試過，每天下課站在臺灣電視公司門口，看會不會遇到劉文正。

1979年，14歲的黃韻玲報名參加第三屆金韻獎歌唱比賽，與許景淳、黃珊珊、張瑞薰合組重唱組合“四小合唱團”獲得優勝。“金韻獎的參賽資格是15歲以上，可是當時我只有14歲，我跑去跟主辦單位力爭，用力推薦自己的作品。爭取了一個多月，他們同意讓我試試看，結果真的得到優勝，也因此結識了許多音樂圈的重要人脈。”黃韻玲說。

那一屆參賽者里有一個大男孩，叫李宗盛。兩人因此結識。他是大專生，她是國中生，李宗盛比她大8歲，就像是她的大哥哥。兩人從此結下深厚的友誼。

當時李宗盛還是“小李”，羅大佑也才初出茅廬。金韻獎歌唱比賽后，黃韻玲又參加了一個演唱比賽，被羅大佑的公司相中，簽約之際卻逢公司解散，于是被羅大佑帶到滾石唱片。黃韻玲對記者說：“那時候大佑跟張艾嘉一起開了一家公司叫‘果實’，大佑碰巧聽到了我的現場以后，對我很感興趣。只是當時我們是六個人一起的，如果我單獨和大佑的公司簽約，似乎有點對不起我的小伙伴們。所以就有點猶豫。結果一猶豫，大佑的公司就散伙了，我卻因禍得福，大佑因此把我帶入了滾石唱片公司。”

20世紀80年代，臺灣流行樂壇興起“新音樂運動”，黃韻玲即為其中一分子。簽約滾石唱片后，1986年，她推出自己的首張個人專輯《憂傷男孩》，即獲不俗的反響。

黃韻玲不僅自己能寫詞作曲，編曲、樂器演奏、和聲甚至歌曲制作亦是樣樣精通，故被人們稱為“音樂才女”。她還具有“絕對音感”。

那一屆參賽者里有一個大男孩，叫李宗盛。兩人因此結識。他是大專生，她是國中生，李宗盛比她大8歲，就像是她的大哥哥。兩人從此結下深厚的友誼。

就在她的第一張專輯發行的1986年，滾石唱片舉辦了群集滾石旗下群星的“快樂天堂”演唱會。那場演唱會匯集了齊豫、潘越云、張艾嘉、周華健等等重量級的歌手，而黃韻玲擔任整場演唱會的編曲。黃韻玲說：“大概花了一個多月，只有回家洗澡睡覺的時間可以休息，眼睛一睜開就要出門。累到眼角膜發炎，可是我覺得那段時間我學到很多。對我日后的發展真的有很大的幫助。所以雖然很累，但真的很開心。可以說，正是因為這場演唱會，讓我對音樂有了很深的理解，視野也更開闊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跟在李宗盛大哥身后看他如何制作專輯，然后我才有機會自己擔任制作人，給歌手制作唱片。”

一首為趙傳創作的《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令趙傳一炮而紅。不熟悉黃韻玲的人肯定無法將這首如此man的歌與她這樣一個溫柔的女生聯系起來。她還為趙傳創作了《男孩看見野玫瑰》，為林曉培創作了《心動》，為劉德華創作了《不該愛上你》《癡》，46年的音樂生涯，她寫下了無數好歌，盡顯她音樂才女的才華。

可是，很多人不知道，她給趙傳寫完《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趙傳還有點不高興。當時，已經有了《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的詞作。作詞人是臺灣地區的先鋒詩人李格弟（又名夏宇）。李格弟19歲開始寫詩，是一位發跡甚早的女詩人，她早年為李泰祥創作的《告別》也令她在樂壇名聲鵲起。

黃韻玲第一張專輯《憂傷男孩》。

黃韻玲專輯《春暖花開》。

當時黃韻玲從一堆歌詞中一眼就看到了“我很丑，可是我很溫柔”這幾個大字，很興奮，然后就把它拿回家了，回家以后才發現它完全不是歌詞的格式，李格弟是按新詩的方式寫的，沒有特別的押韻，所以要譜曲就很難：“后來我一直在反復地念著那個詩，之后想不要改動他的句子了，就照著那個音樂有點像講話一樣寫寫看。我寫完之后跟妹妹講，我說你要不要幫我聽聽看這個歌怎么樣？我妹妹是學古典音樂的，其實她不聽流行音樂，她走過來說你唱吧。我就彈，她聽完以后說非常難聽，就走了。”

黃韻玲一路從選秀走到開演唱會。

而趙傳呢，一開始很抗拒這首歌，可能覺得“我很丑”這三個字有點傷自尊了吧。但最終，這首歌不負眾望，非常貼合趙傳的形象定位，成為趙傳傳唱至今的代表金曲。

1991年，黃韻玲與沈光遠及好友羅纮武創辦了“友善的狗”工作室，這家在臺灣音樂史上留名的創作公司，發掘并包裝了陳珊妮、林曉培、丁小芹等歌手，制作了一批影響深遠的專輯，但最后公司因巨大財務漏洞關閉，黃韻玲也因此負債累累。沒有辦法，她只好去當評委接通告：“大家也知道我在30多歲的時候，公司經營不善。‘友善的狗’最大的問題是現實和理想，沒有辦法找到平衡點。沈光遠和羅纮武是非常理想化的音樂人，他們不會計算，賺一些錢就非常興奮，然后拿所有的錢去買音響。公司和歌手簽約三年，歌手可以選擇一年出國念書，公司付錢，當時陳珊妮也去日本念書。他們很疼惜音樂人，公司預算卻超支嚴重。沒法子，那時候除了要寫歌之外，也需要多些機會，因為我還要照顧家庭。那段時間主動來找我的工作我都會去做，包括去主持娛樂新聞，那是一段蠻混亂的時間。和我合作的歌手也會覺得很奇怪，比如下午還在和他們溝通歌曲，晚上回來就是個大花臉，因為要扮古裝什么的。但那段時間，我也積累了很多能量。”

2007年起，她在選秀節目《超級星光大道》中擔任長駐評審，因為專業的點評而得到很多人的喜愛。“我擔任評審之后，有很多朋友跟我說，你怎么從來也不笑呢？為什么這么嚴肅？其實我是想在這樣一個專業的舞臺，盡量多給選手一些專業的意見，希望可以幫到他們。我不是把自己當一個娛樂節目的參與者在做的，所以看上去會嚴肅一些。”

她自己都沒有想過會去演戲：“戲劇的部分是因為吳念真導演，我說一定要跟吳念真導演認識，所以才加入到他們團隊，一開始還以為是去做音樂，沒想到其實是當演員。那個角色是一會兒演一個高中生，一會兒演一個祖母，讓我吃了很多苦頭，因為一會兒講普通話，一會兒講閩南話，有時候會有點錯亂。但是自從演完了吳念真的戲劇之后，我覺得自己再挑戰其他的角色都沒有那么的害怕和緊張了，而且很多事情都比較容易能夠勝任。”

黃韻玲自己其實也是通過選秀進入演藝圈的，她記得那時的評委很嚴厲，他們的話就是金科玉律，她不敢違背一句。即便進入了滾石唱片，自己寫的樂譜也經常被前輩音樂人毫不客氣地摔在地上：“寫的什么爛譜子！”她覺得現在的年輕人較少經歷歷練，這是他們人生中必須經歷的一環，選秀只是第一步，之后的人生還長著呢。

1999年，黃韻玲為張艾嘉的電影《心動》創作了同名歌曲，當時電影的三位主角——金城武、莫文蔚、梁詠琪都看中了這首歌，但黃韻玲卻大膽把這首歌交給了自己一手挖掘的新人林曉培。對于新人，她會給他們很多過來人的建議：“我想說做一個音樂人是很辛苦的，因為你必須要很堅持，你可能要度過很長一段時間是挨餓的、沒有收入的。甚至有很多時間你是彷徨的，但是我還是不能確定地告訴你會不會有結果。這本來就是一個你對于自己心中夢想的堅持，如果你有這種勇敢的心、冒險的心，你再來吧！”

迄今為止，黃韻玲一共發表了10張個人專輯、2張EP、8張演奏專輯、4張精選集、7部舞臺劇配樂、8張合輯及1張現場專輯，也創作過諸多經典電影主題歌曲。第十張個人創作專輯《永恒·承諾》發行后，她坦言將自己最真誠的文字記錄下音樂相伴的歲月，靈感都來自于細碎的生活，“我常常注意到許多小動物和小人物，像是路邊的流浪狗、賣菜的攤販等等，對我來說，把體驗到的生活細節寫成歌，是我對自己、對孩子、對身邊的人、對音樂的一個永恒的承諾”。

她說她跟自己的孩子阿瑟平常的互動比較像是朋友，沒大沒小，對話很“白癡”。在阿瑟初中二年級以前，他們母子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經常三更半夜還嘻嘻哈哈在聊一些沒營養的話題；經常聊到她的媽媽都受不了，跑出來罵人：“你們到底要聊到幾點才睡覺？你已經是大人了，要做榜樣給孩子看！”

黃韻玲如今已從創作者轉型經營者。

這些生活的點滴，都寫進了她的歌里，這使得她的作品顯得溫暖日常，沒有那么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情緒，卻很耐人尋味。

這些生活的點滴，都寫進了她的歌里，這使得她的作品顯得溫暖日常，沒有那么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情緒，卻很耐人尋味。

2019年，黃韻玲榮獲“金音獎”最佳貢獻獎，她哭著上臺說：“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貢獻，我只知道有更多人付出更多青春健康，可能有人永遠都不知道他們，在幕后的謝謝你們，沒有你們，也沒有華語流行音樂。”她謙虛地說：“我只是代替你們領獎，40年過得很快，創作是生命的經歷，還有我來過這里的證明。希望大家繼續創作，繼續熱愛音樂。”

經歷了46年的音樂歷練，2020年，黃韻玲出任臺北流行音樂中心首任董事長，繼續為流行音樂發揮她的熱情與創造力。她說：“從音樂創作者再到北流經營者是巨大的挑戰，但面對一生摯愛的流行音樂，從一位純音樂人的角度來呵護北流，使其能促進流行音樂的發展，是所有音樂人的共同使命。個人只是音樂人的代表，將會盡最大努力來勾勒流行音樂的未來，希望透過多元化的音樂族群來銜接社會各界對流行音樂的期待、培育流行音樂人才、促進音樂產業國際化，與國際音樂生態及音樂家有更深入的交流，讓北流成為音樂生活美學、音樂產業升級與音樂展演文化三位一體的新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