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些長久積累的生活切片,層層疊疊,經由創(chuàng)作者的視覺,于筆端在畫紙上暈染,在每位觀賞者眼中折射出獨屬于自己的光芒。
山谷里氤氳的霧氣。野草焚燒的煙味混雜著鄉(xiāng)間的飯食香。大雨前河流屏息等待?;菸白詈蟮奶鹈馈5径捳蹟鄷r短暫的嘆息。翻開舊書,故事生出的記憶……這些生活里的細碎美好,留在沈更生的記憶里,在某一天以筆墨生成靜止又流動的畫面。
壹 清涼自得
就像夏天不適合寫長篇,但可以寫輕松的散文和小故事。夏天也不適合畫大幅的濃墨山水,卻極適合畫幅精巧的扇面和小品。
過去的那個夏天,沈更生幾乎買遍了線上能看到的所有扇子類型,嘗試在不同材質和樣式的扇面上作畫。對于畫家沈更生而言,他在一把把扇面上,變換題材也揣摩畫面內容和畫法。
看似只是尺寸變小了,但畫面內容的布置卻需要新的構思。最早嘗試畫扇面是沈更生受愛人所托。愛人想要有東方文化和審美格調的伴手禮,時值盛夏,扇子自然成了上佳之選。
作為正統(tǒng)的寫意山水畫家,將大幅山水的畫面和意境呈現于小不盈尺的扇面上,技術上并不存在任何困難,只是在筆墨的取舍和意境的構筑上需要做思考???,這樣的大材小用,沈更生絲毫不抗拒,在意外得到大家的喜歡后,他也樂意聽取大家的反饋意見,做更多題材的思考和創(chuàng)作。
“在我理解里,至少畫畫這種藝術形式并不是一定要掛在畫展上才能顯得高級、有價值,能以另外一種形式或者方式,走進或者服務于人們的生活,應該是這門藝術有生命力的標志?!鄙蚋f。
也許,正如沈更生所言,把山水畫作在扇子上不失為融入日常的良好嘗試。不過,很難回避的現實是,生活在城市套房里的我們,整個夏天幾乎被包裹在空調房里。扇子本身也成了無用的過時物件。
空調和風扇是抵抗炎夏的利器,手執(zhí)扇子悠悠扇風的姿態(tài),在東方文化里數千年來卻始終是“風涼”的具象化體現。任何的急躁和悶熱,都能在這悠然扇風的動作里得以疏解。
心靜自然涼,大抵就是在扇子拂動的徐徐風里,靜下心而感受到了清涼。
貳 山水怡情
“在實踐生活中體味萬物的形象,天機活潑,深入‘生命節(jié)奏的核心’,以自由諧和的形式,表達出人生最深的意趣,這就是‘美,和‘美術’?!弊诎兹A先生在《論中西畫法的淵源與基礎》一文里,開門見山講出了“美”和“美術”的深意。
作為美的表達和美術的重要呈現形式,中國山水畫自帶此深意。
筆墨的濃淡、點線的交錯,明暗敘事的互映,形體氣勢的開合,這些傳統(tǒng)中國寫意山水畫的特點在沈更生的畫作中,都有極明確的體現。而有一些具體的物體形象固宛然在目,然而飛動搖曳,似真似幻,完全溶解渾化在筆墨點線的互流交錯之中。
沈更生用墨純熟,且暈染的色彩個人風格明顯。區(qū)別于大部分同時期的畫家,沈更生的用色清淡,素雅。同樣是大面積的色塊暈染,他的色塊有更輕透的呼吸感。
比如代表著草木和山林的綠色,即便疊加深厚,卻傳遞著松弛,不讓人覺得有絲毫壓抑。
還有各種粉調的紅,帶著些嬌羞,是山間被春風喚醒的花海,是被秋風染紅的楓葉;各種色階的黃,是綿延山間的古道,是秋草的休養(yǎng)生息。
沈更生的山水畫視野遼闊,意境悠遠;他筆下的靜物,如竹子、蘭花、芭蕉等都極清凈,偶爾有點綴畫間的小型鳥獸,也都活潑可愛,彰顯著生機。
人不可能憑空創(chuàng)造,一切都有據可依。沈更生于山水中畫山水。
在距離福州車程40分鐘的貴安溪山,有著較原生的自然環(huán)境,還有在全國能排到前三的極好天然溫泉。早些年,沈更生就在溪山給自己置辦了房子。他說,在這里購置房子絕不是為了投資,而是為了滿足自己對山水的向往。
每個周末,沈更生都會和愛人一起,到溪山小住,喝茶、作畫、散步、泡溫泉,這四樣構筑成全部的溪山周末生活。有時,他們會邀請朋友們一起來過周末,聚會也從城里的消費場所移至溪山的自然山水里。
于他而言,每周的溪山小住是小憩放松,也是在自然山水的沉浸式感知場域。
叁 茶潤心田
“房子的最佳觀景位是這個陽臺,迎面是兩山間的幽長山谷。雨天的時候最美,霧氣繚繞,說像仙境毫不夸張。”作畫累了,沈更生會在陽臺上喝茶發(fā)呆,有時候也不作畫,就只是坐著喝茶發(fā)呆。
在溪山的房子里,眾人邊喝茶邊聊著沈更生的畫作和這山水的關系。他則在忙碌地洗水果、備茶點照顧大家,好似所聊的事與他無關。當他被強行拉進談話時,更多時候也是安靜地聽,并不發(fā)表關于自己作品的高談闊論。
和沈更生接觸,會發(fā)現他是極沉靜的人。這種沉靜不是沉悶,不是不善言辭,是不爭不搶的緩釋和松弛。即便是和相識二三十年的老友在一起,他也總是更安靜的那位,能很細致和穩(wěn)妥著照顧著身邊人的狀態(tài)和感受。
作畫和喝茶在沈更生的生活里是兩個如影隨形般的存在。喝茶是他作畫時休息的方式,作畫是他把喝茶時的心境描繪于紙張。所以,他的許多畫里都“有茶氣”。
所謂“有茶氣”是指畫作靜謐舒緩的氛圍。有時是一支荷的煢煢獨立,有時是一葉扁舟帶來的水面漣漪,有時僅是意向化的水墨暈染,小幅的掛軸和精巧的扇子,在茶桌席間,增添幾分清凈雅意。
在沈更生最近的創(chuàng)作里,他嘗試把視角從自然轉向城市的地標性文化建筑。他畫過具象化的三坊七巷里帶著馬頭墻的老建筑,畫過上下杭的張真君廟,還有烏塔、白塔等歷史更久遠的古建筑。他還嘗試更抽象和寫意的畫法,不拘泥于現實事物的框架里,將中國畫“意向”的廣闊象空間呈現于觀者面前。
當一個畫家并不把“畫家”看作高高在上的身份,而只作為一種最普通的職業(yè),平和也就自然有了。
“我也算不上是職業(yè)畫家,只是把讀書時學的東西再撿起來。”大學學習中國畫,畢業(yè)后在外貿公司工作,后又在建筑、廣告等行業(yè)一路打拼,到現在的階段,他并不需要再靠畫畫為生。“不靠畫畫為生”,這大概是他愿意做更多嘗試,吸收更多意見和建議的原因,也是他的畫能松弛下來的最重要原因。
也許,離金錢和功利越遠,離自己也就越近了。
后記
我們創(chuàng)造自己的生活,同時生活也定義了我們:以我們選擇的道路,使用的物品,度過時間的方式。我們是自己生活的圖書管理員,為自己擁有的物品、情緒、時間、尋找著最適宜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