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聚城、精明更新

摘 要：經歷了歷史上規模最大、速度最快的城鎮化進程，我國的城市建設邁向高質量發展時代。慣常的規劃往往難以對街區的工程理性和場所營造進行有效研究，也經常導致片區在建設和運營層面的問題。因此，基于精明營建理論提出的城市更新策略，以公共利益優先，尊重地區氣候特征、人文與場所特色，重視節約用地與工程技術理性，旨在營造融合傳統、節能高效、多元復合的活力街區，回應高質量發展的要求。本文以琶洲西區珠江啤酒廠城市更新地段和琶洲東區門戶地段城市設計為例，梳理分析有關場地要素甄別、既有建筑活用、土地利用效率提升、復雜工程協調、活力場所營造等技術要點，展望了城市精明更新中多主體協同營建的技術特征，動態導控目標地區朝向良性的城市更新。

關鍵詞：精明營建；城市更新；技術理性；氣候適應

1 研究背景

作為資源緊缺的大國，快速的建設方式加劇了資源緊缺的情形，而迅速的城市擴張也威脅到了自然生態環境的平衡發展。過于急速的建設方式不僅加速了土地消耗，還導致了對基地要素的重視不足和對工程理性與場所營造的研究不足。這些問題降低了城市更新的效果與片區多樣性，進而威脅到自然與人文環境的均衡發展，也往往導致更新地區的活力缺失。

廣州地處北江、西江、東江三江交匯處，自古以來就是一座著名的水城，其濱水特色不僅體現在地理位置上，也融入了豐富的歷史文化和作為城市門戶的功能（圖1，圖2）。二百多年前，琶洲的黃埔古港已是清朝一口通商的門戶區。近十多年來，珠江前航道兩岸自天河新中軸線逐步向東發展，琶洲的建設在其中舉足輕重，從城市主要交通門戶與城際軌道匯聚于此即可見一斑，這也代表了廣州轉為橫跨珠江向東部沿江發展的戰略方向[6]。

2 城市更新面臨的普遍問題與困境

2.1 推倒式的粗放建設，對場地特征的重視不足

我國城市的土地利用面臨分散、低效的現實困境。對比紐約、東京、新加坡等發達國家的城市中心區，當前中國城市建設（尤其是中心區）的建筑密度遠低于其他國際都市。同時，城市中心區還存在道路面積大但密度不足、中心區中小型綠地分布不均的特征，而粗放式的推倒重建，往往忽視了對基地要素和場地特征的深入研究。這種方式雖然在短時間內可能簡化了設計難度，但也限制了城市更新效果與片區多樣性。多樣性不足進一步導致了活力和集聚性較差，也顯著影響了自然與人文環境的均衡發展。

2.2 忽視大規模建設中的街區尺度與功能混合，活力不足

粗放利用土地以及對場域特征的忽視，影響了城市更新的效果和城市片區的活力。規劃的成果通常難以深入到詳細設計的層面，而單一地塊的設計成果往往受限于紅線范圍。即使設計出優秀的單體建筑，當這些建筑組合到一起的時候，問題依舊存在，未來的路仍然漫長。

城市更新為重新思考街區設計提供了一個極佳的契機。現實中，對街區的定義常常模糊不清，并常出現將地塊與街區混為一談的現象。這種混淆導致了后面建設中大尺度街區與單體建筑之間的協同作用欠佳，進而影響了城市空間步行品質。單一功能的城市街區也往往引發城市公共活力的不足。所以，現實中的“千城一面”“夜間空城”等現象看似是形式上的問題，而背后真正的問題在于對尺度的合理把握。

2.3 忽視工程復雜性，建設周期長，建設和運營成本高企

從復雜性角度來看，對大型工程的復雜性與連帶影響的估計不足，往往導致項目建設周期顯著拉長，建設和運營成本大幅提升。例如，片面擴大地下工程規模，增加了工程復雜性，造成巨額投資的困境，進而導致工程進展不順。不少地下空間的車行環路設計問題導致使用困難，也是由于盲目擴大地下工程規模而增加了復雜性。多類型復雜工程的交織已成為中心區城市更新的另一顯著特征。因此，應從工程理性的角度出發，綜合統籌建設與運營，有效控制建設與后期運營層面的問題，從而保障開發效益與社會效益。

3 以精明更新理念，構筑城市人文活力新秩序

經歷了幾十年的快速發展，我國已明確以高質量發展為目標。因此，要以精明更新理念為導向，收斂一些過去在專業上和實踐中表現出來的過度張揚和炫技，融合傳統文化、重視節能環保、增強氣候適應性、尊重基地要素，重新構建城市更新發展的新秩序[1-3]。

“精明”，意在針對我國城市更新中普遍存在的問題和困境，突破建筑設計、城鄉規劃與風景園林各專業設計的慣有領域，在更廣闊的層面探討解決城市更新難題之道。在英文中，“精明”是相對比較積極的一種表達，強調在城市營建、資源利用和未來發展的角度上理所當然的審慎與智慧。

“營建”，不僅僅是簡單的建設。中國古代強調“營”在前，“建”在后，“營”需要大量智慧和深思熟慮，甚至在建造過程中依賴工匠技巧，通過法式控制質量。在當下工程導向的發展模式中，“營”的重要性往往被忽視，而只剩下“建”，更遑論“精明”。中國優良的傳統“營建”觀念應得到傳承與重視，突破“建設”的狹隘范疇，強調細致的“籌劃”，突顯基于建造的“籌劃”。在城市更新語境下，這意味著更新活動開始前需要謹慎、全面的規劃與考量，而非全盤推倒式的粗放更新。

因此，基于精明營建理論提出了相應的城市更新策略：以公共利益優先，尊重地域氣候特征、人文與場所特色，重視節約用地與工程技術理性，旨在營造融合傳統、節能高效、多元復合的活力街區，以回應高質量發展的要求。

本文以琶洲西區珠江啤酒廠城市更新地段和琶洲東區1 門戶地段城市設計為例，從城市設計角度闡述精明更新的創作理念。案例通過梳理和分析有關場地要素，甄別和活化既有建筑，提高土地利用效率，協調復雜工程實施，營造活力場所等技術要點，展示精明更新策略中多主體協同營建的技術特征，以動態導控目標地區向良性的城市更新方向邁進[4-5]。

4 基于精明營建理念的琶洲東區黃埔古港周邊地段城市設計

琶洲東區城市設計基地位于珠江前后航道交匯處，當前建設情況混雜，主要由村落、農地、廠房和局部新建的居住區構成。黃埔古村和古港隱身其中，且受3 條高快速路切割，基地公共交通可達性差。由于珠江喇叭口門的集聚效應，這一區域極易在風暴潮期間達到區域最高水位（圖3），外江堤岸的建設改變了基地的內澇積水模式，新港路以南地段存在較為明顯的內澇積水點（圖4）。

城市設計方案在梳理地區歷次規劃設計及研究成果的基礎上，以水安全為切入點，延續歷史底蘊，強化公共領域，對琶洲東區進行整體籌劃和設計，營造一處彰顯嶺南特色、通往未來發展的開創性城市門戶[7]。

4.1 尊重氣候特征，增強城市安全韌性的低碳城區

以水安全為切入點。城市設計研究3 種水災害情景下的總設計蓄水量需求，為方案的藍綠基礎設施設計提供科學依據。這3 種情景包括暴雨、暴雨+ 天文大潮以及暴雨+ 天文大潮+ 臺風的組合。

藍綠系統的精心布局結合城市韌性及水安全進行綜合考慮。通過提供下凹的藍綠空間，提供了比原有的水網系統更大的水面，以提升韌性的承受能力，確保滿足前述3 種極端天氣下的蓄水需求。

要在應對氣候變化的背景下，模擬雙碳建設情景下的碳排放，具體包括對各地塊的碳排放計算，涵蓋建筑、交通、城市照明、水資源管理、廢棄物處理及生態碳匯6 個方向。通過采用適當的控制指標，為實現整體碳中和目標提供路徑建議。

4.2 延續歷史底蘊，激活城市人文與科創活力

基地位于活力創新軸與珠江高質量發展地區的交匯處，周邊聚集著大量具有高學歷背景的中青年科創人群。在數字經濟及灣區創新驅動戰略時代，琶洲東區處于粵港澳大灣區科技走廊及人工智能與數字經濟產業的重要節點。

城市設計建立了步行軸線和騎樓街，以連接居住組團、黃埔古村、黃埔古港、科創水街和島尖藝術公園。軸線沿線遵循人性化空間尺度，營造及串聯了一系列相互連接的城市空間，將古村、古港等歷史場域與創新活力智造地段依次連接，營造出連續的創意文旅及場所體驗（圖5），形成具有強烈體驗性和感知力的城市空間結構（圖6）。

與此同時，城市設計延續濱水工業遺產，以更新的模式而非簡單拆除廠房地帶手段，為產業培育提供了理想的集聚場所。北島創意碼頭面向珠江，現存的工業建筑得以保留（圖7），為初創企業和新興知識產業公司提供了理想選擇。這些公司不僅可以獲得靈活且更實惠的工作空間，還可以獲得多樣且優質的開放空間設施。

4.3 強化公共領域，構筑城市濱水活力門戶

（1）豐富濱水體驗，延伸生態與價值。一系列濱河公園從河岸延伸到內陸地區，將水岸空間以多種形式與現狀社區、工業遺產地帶連接起來（圖7），通過保存和提升遺產建筑、新建筑、休閑交通和特色景觀，營造出一個充滿活力的環境，促進自然與城市建筑環境的無縫融合。水上活動的加入，使江水成為生活的舞臺，豐富了濱水體驗。

（2）強化標志性門戶。三組地標性塔樓群為每個濱江公園提供了視覺錨點，結合公共交通站點聯系、引領著每個社區，強化“匯水聚城”的整體形象特征。濱江公園與地標塔樓群把核心區主要分為5 個城市組團，每個組團不僅擁有濱江的城市和景觀價值，還與中間匯聚公園緊密互動。

（3）強化公共廊道、界面和核心空間。設立多模式換乘交通節點為核心，將公共空間與自然、各式商業、科創水街以及總部地帶相連接。沿江保留的部分廠房將帶來特別的空間體驗（圖8），并與島尖未來角的人工智能藝術博物館相連。

（4）活化高架橋剩余空間。將高架橋下的空間從隔斷城市發展的邊界轉變為市民生活的一部分，引入運動、集市、歡慶廣場、親子樂園和小型劇場等功能，使這一灰色空間煥發新生。

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琶洲東區見證了發展的繁榮與變遷，也是廣州下一階段發展的重要機會。琶洲東區的城市設計方案，以精明更新的理念，融入黃埔古村、古港的歷史，融合過去、現在和未來，打造出全新的科創社區與活力門戶區。

5 基于精明營建理念的琶洲西區珠江啤酒廠地段城市更新

琶洲西區珠江啤酒廠地段，東起海洲路，西至江海大道，北臨珠江，南與琶洲大街西銜接，主要為原珠江啤酒廠舊址范圍，面積約21公頃。經過政府的收儲規劃，珠江啤酒廠保留6.9公頃濱江用地（原珠啤廠一期范圍）用于自主開發，其他部分則作為收儲用地（原珠啤廠二、三期范圍），計劃用于公共綠地、道路建設及總部開發等用途（圖9）。

琶洲西區從2000 年開始更新發展， 至2014 年增加了新的控制性詳細規劃。然而，在規劃實施的過程當中，片面關注大尺度開發而忽視細節設計，土地利用效率低下，未充分尊重現有歷史遺存等問題逐漸呈現。因此，琶洲西區在2014 年底進行了一輪新的評估，對基地進行重新解讀，編制了新的城市設計方案，創立并實施了地區城市總設計師制度2。

5.1 城市更新貫徹兩項原則

第一，公共利益與環境品質優先是首要遵循的原則，旨在提供充足而富有特色的城市公共空間，涵蓋不同尺度的單體建筑及片區單元。城市更新階段，建筑師應該關注公共利益、環境品質以及工程建設，其所積累的工程素養和教育經歷恰好能發揮專長，甄別場地要素，精致地構建城市的場所，并在單體建筑及管理層面實現創新。

第二，堅持工程理性與高效利用土地的原則，通過統籌工程要點，引導建設行為，促進理念傳播，推動公共利益和社會效益提升。例如，通過對軟基礎的基地進行研究與優化，提高投資效率，并在多地塊同步施工期間協調探討聯合基坑開挖，以節約投資和降低安全風險等。

5.2 城市更新落實3 項舉措

1）精確甄別場地要素。

在確保城市開發強度的同時，該方案通過重新組織公共空間，成功保留了工業特色建構筑物和水系。原控規中被“抹掉”的那些具有特色的工業構筑物和現狀水系，通過城市設計結合的新方法、新手段得以保留（圖10，圖11）。原本必須拆除的啤酒架，在城市設計策略性的重新調配公共空間之后被保留了下來，給后續的公園增加了特色，原污水處理廠也保留下來。利用地區調整的機遇，公園綠地得以擴展，形成一定的規模（圖12，圖13）。

2）精致構建城市場所。

通過制度和城市設計導則營建城市公共空間和場所。廣州近代城市的發展在公共利益和環境品質上實現了富有意義的協調，傳統騎樓街對南方地區而言是極佳的城市公共空間。通過總師制度導控與城市設計圖則，立體慢行系統連接了多元景觀節點和視廊，加強了各塊間之間、地塊與公園之間的聯系，使自然與人文元素在片區內得以延續及滲透。原珠啤廠發電廠房被更新為總部辦公場所，保留了巨型發電機和通高廠房空間（圖14）；原污水處理廠被更新為文化展覽空間，上方新建建筑利用退縮懸掛的方式引入新的建筑功能——綠化屋頂形成了公園的延伸；原包裝車間通過保留一層的柱網空間，改建為二、三層商業，以曲面交互的屋面特色觀景平臺形成新的活力場所，沿江煤碼頭和泵站被轉化為特色的休閑餐飲區和公共交通站點。

3）精細創新建管模式。

基于城市設計和總師制度，琶洲西區在連續性、滲透性和緊湊性方面達到了我國目前建成區中的高水準。在優化和實施的過程中，提高了土地的利用效率，資源的回報率也相應增加，同時增加了許多場所營造的機會（圖15），實現了土地發展的集約性目標和城市場所營建的協同。在這樣的情況下，各企業總部相繼入駐，互相協調，遵循公共空間的相互使用以及共同分享的規則，又極大地擴大了城市的整體利益。

總師制度作為綜合協調平臺，在項目設計及落實過程中監管及保障公共利益。為防止管理可能導致的建筑形態上的單一，琶洲西區的建筑設計由境內外的優秀建筑師主導，引導和激發其個人特色。在建筑設計上，尊重業主方和建筑師自身的創作需求，同時將各種設計變動限制在合理范圍內，確保公共利益和環境效益，實現相互之間的動態商討。

多專業、多主體協調營建動態化適應性的建設和管控，確保了將琶洲啤酒廠地段的城市更新納入到一種良性發展軌道中，經濟產出效益、功能多樣化、消費引領力以及營商吸引力和創新力都實現了當初的設想目標。截至2023年底，盡管只有40% 的樓宇投入使用，琶洲西區已經獲得了“福布斯中國的十大CBD”稱號，成為十大最年輕的CBD（圖16），以此可見琶洲西區的社會效益和國際影響力。

6 結 語

國內很多城市都經歷了非常快速的發展時期，在面對復雜的城市問題和亟待更新的地區時，設計師和行業需要更多地關注工程理性與實際問題，精明籌劃并提出綜合解決方案。

基于精明營建理論提出的城市更新策略及其實踐，提出了這樣的一種可能性：優先考慮公共利益，尊重地區氣候特征以及人文與場所特色，重視工程技術理性，集約節約用地，營造融合傳統、節能高效、多元復合的活力街區，以精明營建來回應高質量發展的要求。本文展望了精明更新策略中多主體協同營建的技術特征，動態導控目標地區朝向良性的城市更新。

注釋

Notes

1 琶洲東區城市設計方案由孫一民工作室與SOM 公司聯合創作。

2 琶洲西區珠江啤酒廠更新地區包括以下建筑作品：琶洲方所大廈/ 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作品，珠江啤酒包裝車間/ 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作品，珠江啤酒汽機間/ 豎梁社作品，AH040109 文化地塊改造工程/ 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作品。

參考文獻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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