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瀾
這篇文章是從后面開始寫的,冬天坐在家中時,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毫無頭緒的話,我就記下來了,準備拿來當文章的開頭,但第一句也成為了最后一句,這段話是——她說:“他和你一樣只是個窩囊廢?!彼犃T,便冷笑著,或只是為空虛而哭泣。寫完這句后,兩三周過去了,實在不知道寫些什么,正逢學校期末,便把這篇小說放下了。后來又把它翻出來,前面不行就放到后面。我就開始想這個她是誰?她嘴巴里的“他”是誰?這個或只是為空虛而哭泣的“他”又是誰?他們是戀人嗎?他們是家人嗎?又或他們之間有雇傭關系?就像一枚硬幣總有兩面,寫小說時,我常提醒自己,不能“厚此薄彼”,作者是生活中的人,有自己的偏見和不寬容,但寫小說時,要寫美的和丑的,寫黑的和白的,寫善的和惡的,而且不能過于偏見美的和丑的,黑的和白的,善的和惡的,因為這樣文章才能完整、立體;且如何避免把小說寫得太肉麻呢?說一個人太肉麻,是說他用情不真,套用在小說上,那就是要“真情真用”。
小說的標題是《走親戚》,講一位父親帶著兒子出國看望母親的故事,但故事開頭的“我們”卻不是這對父子,而只是一群來聽故事的人,有聽故事的人,就有講故事的人,這個為“我們”講故事的人是跟著爸爸去探親的“兒子”扎拉豐,他要來講講自己的初戀,那么這就又不是個“走親戚”的故事,而成了一個戀愛故事了。原定的標題是《知足我的罪行》,我是誰?我犯下了什么罪行?我又為什么要知足我的罪行?誰要滿足于已得到的罪行?誰把罪名當運氣看?但實際上小說中并沒有“我”,只有一個“成績最好,不懂庸俗,謹慎、平和,夢想著做一個開朗的富人?!钡男∧泻?,他也并未犯下什么罪行,他甚至沒有知足他所謂的罪行——不然文章一開始也不會出現漫山遍野的、“根系橫貫彭塔內拉山和艾崗山”的風信子了。小男孩扎拉豐在此探親途中,為自己埋下了癡迷的種子,可他究竟在癡迷什么?財富?地位?還是罪行本身?寫這篇小說時,我向兩個方向努力過,一是古典一點的方向,遵從紀伯倫的話,他說,你若有寫作之意(天知道你為何有此意圖),須當具備知識、技藝與神力——關于語言韻律的知識、不露技藝痕跡的技藝,以及熱愛讀者的神力。二是從現代的角度,是蘇珊·桑塔格說的,她說不要去演繹意義,而是從意義中剝離出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