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薩之戰
——歷史視域下的盛世危機

韓哲虎 郝文軍

雅克薩之戰是清康熙年間中國軍民為抵御沙俄入侵我國東北黑龍江流域而進行的重大戰役。戰后清俄簽訂《尼布楚條約》，劃分了兩國的東段邊境，在法律上肯定了黑龍江流域、烏蘇里江流域的廣大地區是屬于中國的領土。戰爭的勝利維護了中國東北邊疆地區的穩定和各族人民的生活安寧，是中國早期反侵略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雖然清軍在雅克薩之戰中取得勝利，但這場勝利并未能展現清軍的強大軍事實力。相反，可以看出清軍在火器裝備和軍事技術方面均落后于戰敗的俄軍。戰爭中的勝利并不能掩蓋其在整體軍事實力上的不足，以及面對世界軍事變革的滯后性。在取得這場被視為“輝煌的勝利”后，清軍在此后百余年的時間里，其落后的軍事實力幾乎停滯不前。清政府也未能意識到發展火器裝備和軍事技術的重要性。相比之下，西方世界卻經歷了翻天覆地式的變革和發展，東西方之間的力量平衡發生了深刻變化。待百年后鴉片戰爭爆發，清朝上下察覺局勢巨變，驚呼“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時。卻沒有意識到，這種變局其實早已悄然開始。

戰爭背景

16世紀末，建州女真崛起，后經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兩代征戰，統一女真各部，完成了對我國整個東北地區的重新統一。清崇德七年（1642年），皇太極昭告天下：“予瓚承皇考太祖皇帝之業，嗣位以來，蒙天眷佑，自東北海濱、迄西北海濱，其間使犬、使鹿之邦，及產黑狐、黑貂之地，不事耕種、漁獵為生之俗，厄魯特部落，以至斡難河源，遠邇諸國部，在在臣服。”東北海濱指的是鄂霍次克海，西北海濱指貝加爾湖，使犬部指黑龍江中下游的赫哲族和費雅喀族，使鹿部指鄂倫春、鄂溫克族，額魯特指蒙古。也就是說，至少在1642年，黑龍江流域就已經完全納入清朝的統治疆域版圖，黑龍江流域的各民族是隸屬于清朝政權的。

俄國本是東歐內陸國家，同中國相距萬里，領土并不接壤，自16世紀形成以莫斯科為中心的統一國家以后，沙俄開始四處兼并土地，擴充自己的版圖。俄國侵略軍哥薩克執行沙皇“如果不可能用文雅手段將新土地居民置于俄國統治之下，就用武力加以鎮壓，使其地變成廢墟”的赦令，肆無忌憚地進行侵略活動。明崇禎五年（1632年），沙俄東擴來到勒拿河流域，建立雅庫茨克城。從此，俄國才與中國相鄰，雅庫茨克也成了沙俄侵擾中國東北地區的指揮中心。清朝稱俄國為“羅剎”，也寫作“鄂羅斯”。“俄羅斯，地跨亞細亞、歐羅巴兩洲北境。清初，俄東部有羅剎者，由東洋海岸收毳礦之貢，抵黑龍江北岸，據雅克薩、尼布楚二地，樹木城居之，侵擾諸部”。可見，沙俄的東擴已經嚴重威脅中國東北邊疆的安全，給黑龍江流域內各族人民造成了沉重的痛苦和災難。

康熙

彼得一世

雅克薩原是中國達斡爾族敖拉氏的住地。它位于黑龍江上游北岸，地扼水陸要沖，形勢險要，易守難攻。順治八年（1651年），沙俄侵略者哈巴羅夫闖進中國達呼爾族領地“看中了此城的位置和防御設施……決定留在此城，加固設防，把它作為自己在阿穆爾河上的所謂駐地”。在這片土地上“建成了一座長十八俄丈、寬十三俄丈的四角方城，四周圍以木墻和2俄丈寬的壕溝……修起了一座高塔樓，樓下開辟了一座出入的城門。塔樓的上層是議事房，房中安設哨崗，從那里可以監視敵人靠近”。沙俄以雅克薩城為據點，進行了一系列的劫掠和破壞，“剿劫人口，搶擄村莊，攘奪貂皮，肆惡多端”。在這幫強盜的蹂躪下，中國黑龍江流域這一富饒的地區變成了荒野，田園荒蕪，百姓流離失所。

康熙曾說：“羅剎侵我邊境，交戰于黑龍、松花、呼馬爾諸江，據我屬所居尼布潮、雅克薩地方……此從事羅剎之原委也。”康熙希望勸說和促使俄軍主動撤出中國領土，他在致沙皇的赦書中表示：“倘爾憐憫邊民，使之免遭涂炭流離之苦，不至興起兵戈之事，即當迅速撤回雅克薩之羅剎，以雅庫等某地為界居住……則無侵擾之患，貿易遣使，和睦相處。”但沙俄不僅對清政府的信件置若罔聞，反而從各方面加強其殖民統治，他們增派軍隊以增強其在雅克薩等地的防御力量，加固城防工事，添筑軍事設施，同時收集和儲存糧食和物資，侵略意圖明顯。

他們不斷擴大事端，“數擾索倫、赫哲、飛牙喀、奇勒爾居民，掠奪人口”。進一步侵犯了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當時的清政府致力于政權鞏固，無暇北顧。康熙在平定三藩之亂、收復臺灣地區后，下定決心用武力解決“羅剎”問題。他指示：“若輩非創以兵威，則罔知懲畏，將至蔓延，遂決意征剿。”為了準備這場戰爭，康熙下諭在黑龍江和胡瑪爾兩地建城駐兵、儲存糧食、制造船艦、籌劃屯田、開辟驛路，以圖徹底根除沙俄對大清帝國東北邊疆的威脅。

重建的雅克薩城，更接近歐洲的要塞據點

靖遠北疆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廿二日，清軍水路并進抵達雅克薩城下。為了彰顯天子的寬仁，清軍總指揮彭春在陣前向俄國人發出最后通牒：“前屢經遣人移文，命爾等撤回人眾，以逋逃歸我……仍然拒命，大兵必攻破雅克薩城，殲除爾眾矣。”中國方面要求俄軍撤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沖突。但俄軍卻負隅頑抗，固守待援。廿四日，清軍水陸兩路列陣，包圍雅克薩。夜間清軍在城南設立擋牌土壟，用弓弩作佯攻之勢，暗中將紅衣大炮安置在城北及東西兩翼。廿五日黎明，炮火齊發，開始向城內進行猛烈的射擊。其時的雅克薩城在俄國史家的筆下是一片地獄般的景象：“大炮轟垮了塔樓和城堡，從營地射出的火箭（燃燒著的箭）燒毀了教堂、鐘樓、店鋪和糧食倉庫。”俄國侵略軍傷亡甚重，知道負隅頑抗下去絕沒好下場，于是，督軍托爾布津乞求投降，清軍都統彭春遵循戰前康熙帝“勿殺一人，俾還故土，宣朕柔遠至意”的諭旨，接受了沙俄侵略軍的投降，并給予他們寬大待遇，“并其器物，悉與遣返。”托爾布津及殘余的俄軍被允許從雅克薩返回尼布楚。

第一次雅克薩之戰清軍取得大勝，比清政府的預料更為迅速和順利。“破四十年盤踞之鄂羅斯于數日之間。獲雅克薩之城。克奏厥績”。朝野上下都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然而在一片勝利的頌聲中，茍安麻痹的情緒開始逐漸滋生。盡管戰爭結束后康熙曾明確指示前線彭春等人要經常派出斥候予以巡視，但或許是因位置太遠和補給不便等因素，這一指示并未得到將帥們的重視。清軍僅在焚毀木制的雅克薩城堡和其他防御設施后，就撤回黑龍江城（今璦琿）等地休整，未考慮雅克薩原址的重要性，也沒有留下一兵一卒駐守，連負責偵察動靜的斥候也沒有派出，甚至雅克薩周圍已經成熟的莊稼都沒有收割掉。

俄軍殘部狼狽的逃回到尼布楚不久，沙俄援軍攜帶大炮和足夠的武器裝備隨之而來。侵略者在得知清軍全部撤離雅克薩城的消息之后，又驚又喜的托爾布津率哥薩克重占雅克薩城。卷土重來的侵略者在焚毀的城堡舊址上重建堡壘和防御工事：城墻迅速地建筑起來，兩邊用木材，中間填土夯實，墻外遍涂泥土，以防火攻，城墻上筑有炮樓；城內建造了督軍衙門和10座軍營，并挖掘了水井、壕溝，搜羅了大批糧食，沙俄侵略者作長期固守雅克薩城的準備。沙俄重占雅克薩幾個月之后清朝仍遲遲沒有覺察。直到次年初清廷才得到前線奏報。沙俄背信棄義的行為使得康熙龍顏大怒，康熙詔令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即刻領兵前往：“今羅剎復回雅克薩筑城盤踞，若不速行撲剿，勢必積糧堅守，圖之不易……率所部二千人，攻取雅克薩城，……八旗漢軍內福建藤牌兵四百人，令建議候林興珠率往。”七月，薩布素將軍率兩千余名清軍進抵雅克薩城下，再次寫信警告俄軍，勸俄軍主動撤退：“你們又偷偷返回，重建城堡，據守其中。你們還欺凌我方漁民獵戶……今我大軍已兵臨城下，我方決不輕易舍棄，你們對此是一清二楚的。你們將被逐出，無力卷土重來，結局是如此……你方接讀此信后，從速定奪，并修書派人送來。”沙俄侵略軍對清朝方面的警告仍置之不理，準備抗拒到底。

第二次雅克薩之戰爆發，清軍再度大舉攻城，但未能像第一次那樣迅速取得勝利。此時的雅克薩棱堡已非此前那種無防御狀態。“作為第一流的城堡，阿爾巴津（雅克薩）此時不僅經得起最猛烈的轟擊，而且配備有由5門大炮和2支扎金式火繩槍組成的精銳炮隊和大量火器（100只火槍，850支燧石槍）……城防部隊擁有736人。”清軍除了一些大炮之外，只有少量的火槍，士兵基本用刀矛弓箭作戰，殺傷力較小，攻堅作戰能力嚴重不足。“滿洲人開始按常規進行包圍戰，用砍伐的樹木筑墻，從外面包圍。俄國人用炮彈和炸藥摧毀他們的墻。這樣中國人又用圍墻把墻圍住，并且在圍墻上架起大炮(這道圍墻直到現在還看得出來)。哥薩克進行了5次突圍，雖然進攻被擊退，但是城市仍舊被包圍著”。考慮到缺少火器，且隆冬冰合后，艦船行動、馬匹糧秣等多有不便，為了避免太大的犧牲，清軍改變戰術，停止強攻，擺出圍城之陣。清朝軍隊一直包圍著雅克薩，俄軍在棱堡里堅守不出，負隅頑抗。進行到十一月，嚴寒已至，經過5個月的戰斗和被包圍，沙俄侵略者已精疲力竭，彈盡糧絕，饑寒交迫，死傷累累，只剩下66人，繼續進行反抗。在圍困雅克薩的同時，康熙再次致書俄國沙皇，表達了希望兩國修好，議定邊界，和睦相處的愿望。十一月下旬，傳來了康熙的指示：“鄂羅斯察罕汗以禮通好，馳使請解雅克薩之圍，……并曉諭城內羅剎，聽其出入，毋得妄行攘奪，俟鄂羅斯后使至定議。”于是清軍停止了對俄國人的敵對軍事行動。第二次雅克薩之戰就此結束。雖然清軍沒能最終攻克雅克薩棱堡，但通過長期圍困的方式使敵人大量減員失去戰斗力，如果繼續僵持下去，清軍的勝算會很大。

清軍的遠征隊依然規模不大，但還是能確保數量優勢

盛世危機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九月七日，清俄兩國在平等的基礎上簽訂了《尼布楚條約》，這場中俄兩國圍繞黑龍江地區歸屬的爭奪戰也暫時告一段落。康熙隨后集中軍事力量擊敗噶爾丹，喀爾喀蒙古地區正式并入帝國版圖。又歷經雍正、乾隆兩朝，清帝國徹底擊滅準噶爾汗國，西藏、新疆等地也成為清帝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當時的大清帝國面積達1300多萬平方千米，人口迅速增加，多民族國家的統一得到大大鞏固，康乾盛世也達到了中國封建社會的頂峰。

雅克薩之戰，作為中國古代史上少有的中央政權與西方列強之間的直接軍事力量交鋒，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它展示了清朝在保衛領土和民族利益方面的決心和能力。雖然清朝最終取得了勝利并簽訂了《尼布楚條約》，但這場戰爭也暴露出當時清朝在火器裝備和軍事技術的不足以及軍事思想的落后僵化，然而這并未能引起清政府對火器裝備和軍事技術的足夠重視，這些問題最終成為清政府逐漸走向衰敗的重要原因之一，為盛世埋下衰敗的危機。

在第一次雅克薩之戰中，根據《清圣祖實錄》中的相關記載，清軍的作戰總兵力主要包括寧古塔兵1500人、京城八旗官兵400人、盛京兵600人、藤牌兵500人等，總計達3000多人。清軍的軍事裝備大多數是弓箭；火繩槍只有100支，而且還是此前中國人摧毀俄羅斯人在結雅河上的城堡時繳獲的。炮兵有30門大炮和15門小炮。而防守雅克薩的俄軍總共有450人，其中200人擁有武器；武器包括3門炮、300支火槍和3發炮彈。到第二次雅克薩之戰時，攻城的清軍由薩布素所部2000人、八旗漢軍內福建藤牌兵400人組成，這些部隊裝備并沒有得到明顯的改變。而俄軍城防部隊總人數增至826人，裝備有火炮11門，火繩槍100支，燧發槍850支。

火繩槍是一種早期的前裝滑膛火槍，射擊速度較慢，每分鐘僅能發射一二發，射擊距離約100米，此外，由于火繩燃燒時間的不確定性，難以實現精準的齊射。在當時，清軍使用的是性能類似于火繩槍的“鳥槍”。據《皇朝禮器圖式》記載，這種鳥槍使用鑄鐵制成，重量為3千克，全長約2米。發射時，它使用素鐵火機點燃火藥，藥量為15克，彈丸重量5克。相比之下，燧發槍是17世紀西歐國家開始使用的一種新一代輕型火器。燧發槍的射速更快，一個熟練的槍手可以每分鐘射擊2次，射擊距離更遠，可達300米，此外，精準度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在這種火器裝備的對比下，清軍處于明顯的劣勢，大多數士兵仍裝備的是刀槍弓箭，火器與冷兵器混合使用。可以看出，在雅克薩反擊戰爭中，盡管清軍人數占優，但在輕型火器方面卻處于劣勢。這種火器裝備的不足和落后給清軍帶來了很大的困難和挑戰，也暴露出清朝在軍事現代化方面的不足和缺陷。

在重型武器上，清軍也落伍了。在第一次雅克薩之戰中，清軍的“紅衣炮”成功摧毀了雅克薩的木制城墻和塔樓，造成俄軍一百余人傷亡。當時的俄軍在雅克薩城內僅有3門火炮，清軍的猛烈炮火使俄軍幾乎無法還擊。第二次雅克薩之戰時，俄軍擁有眾多火器，其威力均不在“紅衣炮”之下，正是因為自持這些資本，當清軍圍城時，俄軍敢于在城壕邊排列火炮和火槍手，與清軍進行對射。在當時的炮戰中，炮彈的威力取決于彈丸的重量，西歐國家普遍以炮彈的磅數（1磅=0.9072斤）來劃分火炮。當時西歐國家已經能夠制造32磅炮甚至68磅炮。然而，雅克薩之戰中清軍使用的最大火炮——“神威無敵大將軍”炮，雖然重達1噸，但只能算是八磅炮，威力明顯不足，根據記載，所有的12門“神威將軍”火炮加起來，威力總和還比不過一門“神威無敵大將軍”炮。這表明清軍在火炮技術方面與同時代的西方國家相比處于明顯的劣勢。

在第一次雅克薩之戰中，俄軍的防御工事主要由木制建筑構成，雅克薩城的要塞圍欄也是木制結構。這些防御設施在清軍的強大火炮面前顯得不堪一擊。然而在第二次雅克薩之戰中，俄軍對防御工事進行了顯著的改進，“雅克薩城內設立重木，中實以土。”城堡的結構由木制改建成了土木混合結構，被打造成一座類“棱堡”型的防御工事。新雅克薩城是在一個四方城的基礎上將四個直角邊進行了簡單的多邊形改造，這種工事的外形更為低矮厚實，對重炮的防御能力得到了提升。同時，這種結構還可以布置交叉射擊的城防火力，對進攻方造成重大殺傷。此外，凸出城墻的角形樓塔，能夠使敵軍的炮彈打滑發生跳彈，進一步增強了防御能力。雖說由于時間緊迫，俄軍倉促之間建造的這種“減配”版棱堡相比于歐洲那種純正的棱堡甚是寒酸，但它實實在在是一座堅固的要塞。在俄軍升級的防御工事面前，即使清軍有“紅衣炮”的加持，在面對俄軍的雅克薩土木堡寨也顯得無可奈何。在第一次雅克薩之戰中，清軍的大炮曾在一晝夜之內就摧毀了雅克薩城的城防，到第二次攻城時“自夜攻至旦，城堅不能下”。清軍嘗試了各種不同的戰術，卻始終無法攻破要塞。此戰也證明，清軍使用的攻堅火炮已不足以對付西方所流行的棱堡類防御體系，盡管俄軍的防御體系相對于西歐列強還稍顯遜色，但它仍給清軍造成了巨大的困擾。

清朝在黑龍江地區擁有相對優越的地緣位置，還深得邊境民眾的支持，但仍頗費周折才取得勝利。其主要原因在于清朝內亂未平，朝野對俄國人吞并東北的野心認識不足，對俄國在黑龍江上立足可能造成的后果缺乏認識，他們把黑龍江上發生的騷亂簡單地看成搶劫活動。雖然在早期朝廷曾多次派遣軍隊擊退入侵的哥薩克武裝，但始終未能徹底消滅對手。到了康熙年間，朝廷在平定內部反抗后，才開始著手解決邊患，并進行了周密的準備，清朝利用地緣上的便利，得以把強大的國力和軍力投射到黑龍江地區。在俄國人七拼八湊的援軍隊伍還遲遲沒有出發的時候，清朝已經集結了數千人的作戰部隊和人員更多的后勤保障部隊，并且做好了開戰的準備，從而以戰略上的優勢彌補了戰術上的劣勢。清朝倚靠一支軍事組織尚處在中世紀末期水平的舊軍隊，在集中了優勢兵力的情況下，擊敗了一支裝備相對先進但人數不多的西方雇傭軍，而后以戰促和，迫使俄國人簽訂條約，從而維護了帝國的尊嚴和邊疆的安寧。然而，戰爭的勝利蒙蔽了清朝統治者的眼睛，他們未能意識到大清帝國的武器裝備和技術已經落后于世界發展潮流。即使與俄國侵略者進行了戰爭較量，也未能了解俄國的實際情況，仍將這個正在崛起的國家視為北方邊境之地的眾多蠻族之一。在這一時期，大清帝國對世界上發生的日新月異的變化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感興趣，在很長的時間里，大清的統治者們還自視為格局萬世不變的主角與中心。

17世紀上半葉，歐洲打開了近代自然科學的大門，火器技術出現大踏步地前進。而清朝長期推行閉關鎖國政策，使得中國與世界發展潮流嚴重脫節，歐洲近代火器先進理論傳入中國的機會也就此中止。古代中國火器研制的領先勢頭在這一關鍵時期出現由盛轉衰的重大變化，盡管火藥兵器在戰爭中扮演中重要角色，但其始終未能占據主導地位。清朝統治者一直堅持“國語騎射”為立國根本，滿足于弓箭刀矛等冷兵器和鳥槍火炮并用的現狀，自詡“我朝以武功開國，弧矢之利精強無敵”。反復強調“騎射國語乃滿洲之根本，旗人之要務”。秉持“滿洲夙重騎射”的傳統，八旗官兵“不可專習鳥槍而廢弓矢，只有馬上槍箭熟習者，勉以優等”。清朝統治者不愿組織新型火器研制，操槍弄炮之事日見廢弛，火器運用之術無人考究。康熙還曾感嘆：“海外如西洋等國，千百年后中國恐受其累，……此朕逆料之言，國家承平日久，務需安不忘危。”現在看來真是一語成讖。

1689年的《尼布楚條約》簽署現場復原

康熙后期，火器制造由興盛轉向緩慢，到了雍正朝，火器制造出現滑坡，到了道光年間，火器制造完全衰萎，清軍只能使用明末清初常用的“紅衣炮”、兵丁鳥槍，以及大量過時落后的刀矛弓矢冷兵器。當1840年鴉片戰爭清王朝與大英帝國兩軍對壘時，所謂“天朝上國”的軍隊其武器裝備水平竟落后對方一兩百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使中華民族跌入長達一個多世紀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