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應鏈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與供應鏈創新績效

摘要：數字經濟時代，供應鏈數字化轉型為提升供應鏈創新能力提供了新的契機。本文以2007—2022年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探究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果、驅動機制及其異質性表現。研究發現，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具有顯著的提升作用，機制檢驗表明供應鏈中的信息傳遞效應和動態競爭效應加大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積極影響。異質性分析表明，對于非國有企業、成熟期企業及客戶集中度低的企業而言，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其供應鏈創新績效的提升效果更為顯著。

關鍵詞：供應鏈；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供應鏈創新績效；信息傳遞效應；動態競爭效應

中圖分類號：F274" " " " 文獻標識碼：A" " " " 文章編號：1007-0753（2024）12-0069-13

收稿日期：2024-08-21

作者簡介：陳志英，副教授，碩士生導師，西南政法大學經濟學院，研究方向為數字金融與風險管理。

楊杰茗，碩士研究生，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研究方向為數字金融。

基金項目：重慶市教委科技項目“基金共同持股網絡、行為互動與股價脆弱性研究”（KJQN201900309）。

本文感謝匿名審稿專家的寶貴意見，文責自負。

一、引言

黨的十八大以來，創新驅動發展已成為國家戰略。近年來，隨著商業格局的創新發展，我國“上下游企業齊步走，打通供應鏈產業鏈”的經濟發展模式正在形成。推進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協同發展，不僅有利于提高供應鏈集成創新能力還能加速產業融合、深化社會分工。供應鏈創新能力的提高，有助于增強供應鏈企業的自身競爭力，進而保障供應鏈韌性（賀正楚等，2024）。在當前供應鏈“補鏈、強鏈”的背景下，如何系統提升供應鏈創新能力成為當前學界關注的焦點。

近年來，以人工智能、云計算和大數據為基礎的企業數字化能力為供應鏈創新提供了新的契機。國務院印發的《“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明確指出，要加快企業數字化轉型升級，提升企業整體運行效率和產業鏈上下游協同效率。研究表明企業數字化轉型不僅提升了企業創新效率（Li等，2023；Xu等，2024；宋加山等，2024；俞立平等，2024），還通過多種途徑提升了供應鏈的整體創新水平，例如加快供應鏈創新要素的整合流程（劉攀等，2023）、提升供應鏈集中度（溫科和李常洪，2024）、提高外部治理效果（劉海建等，2023）、加強產業協同（江小涓和靳景，2022）等。此外，供應鏈上客戶數字化轉型具有溢出效應，能夠顯著提高供應商創新水平（楊金玉等，2022）。

社會互動理論強調，企業決策行為不僅受自身因素影響，還受同類群體企業類似決策信息影響，即企業決策行為存在同群效應。眾多研究已證實，企業在并購決策、金融化行為、綠色技術創新等方面會模仿同行業或同地區其他企業的決策（萬良勇等，2016；王春峰等，2022；王旭和褚旭，2022）。當前，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加速融合，供應鏈上下游企業的關系愈發密切，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動力與成效不僅與自身資源要素稟賦有關，還可能受到上下游企業數字化轉型決策的影響。已有研究表明，同地區與同行業、同一分析師網絡、供應鏈網絡、供應鏈共同股權網絡中的企業，其數字化轉型存在明顯的同群效應（李倩等，2023；Pan等，2022；陳慶江等，2021；杜勇和黃丹華，2023；杜勇等，2023）。這種同群效應能夠帶來知識溢出與規模經濟，促進企業創新能力的提升和高質量發展（Ren等，2023；霍春輝等，2023），提高制造業企業的服務化程度（滕明明和申明浩，2023），保障供應鏈安全穩定，增強產業鏈關聯（姜能濤，2023）。

基于此，本文利用2007—2022年我國A股上市公司數據，在驗證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存在性的基礎上，探討這種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果及作用機制，并檢驗不同產權性質、生命周期與客戶集中度下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影響的異質性。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一是為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經濟效果提供新的經驗證據。已有文獻對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存在性和產生機理進行了大量研究，主要聚焦于企業自身數字化能力與創新能力，本文從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切入，探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創新協同效應，補充和豐富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相關研究。二是從信息傳遞與動態競爭兩個視角，探討了供應鏈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影響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可能路徑，為提高供應鏈創新績效提供了精準的政策靶向。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存在性

同群效應是指群體內個體受其他個體影響，模仿跟隨群體內其他個體行為而產生的一種行為趨同的現象。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是指供應鏈中焦點企業模仿、跟隨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行為，強調了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相互影響和相互作用。近年來，在全球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疫情、全球數字化浪潮變革沖擊等多種因素疊加之下，尋求數字化轉型已成為我國企業應對不確定性的共同選擇。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不僅需要增強自身數字化技術稟賦，同時還需遵守相同的網絡安全政策法規、技術標準和行業規范，這導致了“制度同構”情境的出現（楊震寧和童奕銘，2024）。在供應鏈中，供應商和客戶間存在合同上的經濟聯系，生產要素和數字信息沿著供應鏈的鏈條流動和交換（凌潤澤等，2021），“制度同構”情境為供應鏈中企業高效獲取信息和模仿學習創造了便利條件。企業通過收集和分析供應鏈中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決策信息，學習和吸收同群企業的成功經驗和有益實踐，降低了自身數字化轉型所面臨的不確定性和決策成本（Peng和Tao，2022）。此外，供應鏈上的企業存在競爭關系。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企業為了保持市場地位往往會密切關注競爭對手的戰略趨勢，當供應鏈上企業通過數字化轉型取得市場競爭優勢提升和財務績效增長等正面成果后，焦點企業也會推進數字化轉型進程以保持自身的競爭優勢（Pan等，2022）。因此，在“制度同構”背景下，供應鏈中企業的模仿學習行為和競爭壓力會導致數字化轉型出現同群效應。由此，本文提出假設H1。

H1：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存在同群效應，即供應鏈上下游企業數字化轉型對于焦點企業數字化轉型有顯著正向影響。

（二）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

數字技術的運用可以提高企業的要素配置能力和資源利用率，有效降低企業生產和創新成本，進而促進企業創新能力的提升（宋加山等，2024；Peng和Tao，2022）。第一，同群效應通過上下游企業數字化轉型行為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影響，能夠帶來數字資源和創新技術的溢出。信息、知識、數字資源與技術等生產要素沿供應鏈進行流動與整合（劉攀等，2023），在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同時也提高了供應鏈整體生產效率（涂心語和嚴曉玲，2022；范合君等，2023）。資源配置的優化和生產效率的提高為供應鏈整體創新績效的提升創造了良好的條件。第二，同群效應有助于供應鏈企業降本增效。同群效應能夠加速供應鏈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提高供應鏈整體數字化發展水平，降低企業信息和創新資源的搜尋成本和轉化成本，提高創新研發效率和創新成功率（朱雪春和周思淼，2023），進而提高供應鏈創新績效。第三，同群效應有助于形成供應鏈創新生態。趨同性的數字化轉型行為提高了上下游企業信息收集和整理的能力，企業能夠實時分析用戶需求。為了響應個性化的用戶需求，供應鏈企業需要同步改革創新，以提高供應鏈市場敏感度。隨著更多企業參與數字化轉型，不斷擴大的網絡關系會逐漸提升企業間的社會網絡優勢（凌潤澤等，2021）。企業能夠更好地吸收和整合創新資源，形成供應鏈創新生態，從而加速科技成果轉化，提高供應鏈創新績效。綜上，本文提出假設H2。

H2：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有助于提升供應鏈創新績效。

（三）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提升供應鏈創新績效的驅動機制

1.信息傳遞效應

信息、知識的有效流動是促進供應鏈創新的重要因素（劉斌和甄洋，2022）。焦點企業與上下游企業以利益“共生者”方式進行生產協作。生產協作關系有利于創新性信息與知識在供應鏈中高效流轉。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會使供應鏈中企業趨于高度相似的狀態，從而為企業間信息學習提供便利渠道（楊震寧和童奕銘，2024）；降低企業間的信息傳遞成本，提升知識傳遞效率，從而提高企業的研發效率和創新成功率。一方面，供應鏈中的信息共享增強了上下游企業間數字化轉型和創新活動的模仿學習動機，創新活動又進一步通過數字化技術在焦點企業和上下游企業之間進行良性溢出，從而提升供應鏈整體創新績效。焦點企業不僅會利用同群企業相關數字化信息尋找有效的數字化技術投資活動以保證企業自身發展，還會通過模仿其他企業的數字化行為以適應數字化發展趨勢（程若楠和黃少卿，2023）。另一方面，數字信息正加速滲透到供應鏈中，信息傳遞促進了數字化進程中供應鏈企業之間的協同創新發展（Wang 和 Hu，2020）。供應鏈數字化協同可以降低企業間交易成本，加強企業間互動協作（趙霞等，2023），促進同群企業形成高度開放的聯合創新關系，進而提升供應鏈創新績效。

2.動態競爭效應

供應商-客戶關系使得供應鏈中企業既是“共生者”，也是“競爭者”。在同群競爭壓力的驅動下，企業為破除相似化現象，會加速進行創新，同群效應對創新的促進作用將得到增強。一方面，企業間愈發趨同的數字化轉型行為使得企業數字化產品和服務同質化問題突出，容易導致企業喪失競爭優勢并危及市場份額（Sainio等，2012）。為保持可持續的競爭優勢，企業需要實施差異化戰略將自身與同行業其他企業進行區分。“差異化戰略”促使企業對市場競爭態勢進行充分研判，密切關注競爭對手創新性行為，挖掘潛在的創新動能，通過不斷創新來滿足客戶的個性化需求，同時調整企業市場定位來突出差異化。因此，供應鏈企業間的競爭會打破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所產生的相似狀態，激勵企業進行創新探索。另一方面，企業間競爭壓力也會使企業產生強烈的合作動機，不同企業會聯合探索創新性技術和服務模式（楊震寧和童奕銘，2024），企業間形成良性的協同創新關系，共同構建高效率數字化供應鏈，提升供應鏈創新績效。

綜上，本文提出假設H3和H4。

H3：信息傳遞效應可以強化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

H4：動態競爭效應可以強化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以2007—2022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企業數字化轉型相關詞頻數來自CNRDS數據庫，具體數字化轉型維度與特征詞如表1所示。供應鏈數據及微觀企業數據來源于CSMAR數據庫。參照已有文獻，本文對初始數據進行以下處理：剔除ST、*ST和PT等財務狀況異常的公司樣本；剔除金融類上市公司樣本；剔除主要變量缺失的公司樣本；剔除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的上市公司；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的Winsorize縮尾處理。

（二）變量定義及說明

1. 被解釋變量：供應鏈創新績效（Sip）

借鑒于茂薦（2021）的做法，用前五大供應商和客戶當年專利申請數量之和分別測度供應商與客戶的創新能力，取兩者之和再剔除焦點企業當年專利申請數來測度供應鏈創新績效。為增強數據的可解釋性，本文將專利申請數總和加1后取自然對數并進行標準化以衡量供應鏈創新績效。

2.解釋變量：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Speer）

參考吳非等（2021）、陳慶江等（2021）和杜勇等（2023）的研究，首先定義企業數字化轉型變量（DT），用企業年報中數字化轉型特征詞的詞頻數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衡量。接著定義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參照杜勇和黃丹華（2023）的做法，將同一供應鏈中與焦點企業有聯結的上下游企業定義為供應鏈同群企業。依據中國上市公司的供應商和客戶信息，計算焦點企業所對應的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用這些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均值來衡量供應鏈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用變量Peer表示。用焦點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與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之差乘以－1來衡量焦點企業與供應鏈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同群程度，用變量Speer表示。該變量值越大，表明焦點企業數字化轉型越接近同群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平均值，表明同群效應越明顯。

3.控制變量

參考已有研究，選取企業規模（Size）、盈利能力（Roa）、資產負債率（Lev）、企業成長度（Growth）、托賓Q值（Tobinq）、股權集中度（Top1）、企業年齡（Age）作為控制變量。同時，還控制了同群企業特征變量，包括同群企業規模均值（Sizepeer）、同群企業盈利能力均值（Roapeer）、同群企業資產負債率均值（Levpeer）、同群企業成長度均值（Growthpeer）、同群企業托賓Q均值（Tobinqpeer）、同群企業股權集中度均值（Top1peer）和同群企業年齡均值（Agepeer）。

4.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主要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結果顯示，企業數字化轉型最大值為5.305、最小值為0，且標準差為1.206，說明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存在顯著差異。供應鏈同群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均值為2.600，大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均值2.552，說明整體而言，供應鏈同群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高于企業數字化轉型。另外，同群企業規模、盈利能力、資產負債率、成長度、托賓Q值、股權集中度及年齡等各項指標的均值與焦點企業對應的各項指標均值都較接近。

主要變量的相關性分析如表3所示。焦點企業數字化轉型（DT）與供應鏈中同群企業數字化轉型（Peer）相關系數約為0.430，在1%的水平上顯著。供應鏈創新績效（Sip）與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大小（Speer）的相關系數為0.083，在1%的水平上顯著。

（三）模型設定

為檢驗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是否存在同群效應，構建如下回歸模型：

DTi，j，t = α0 + α1Peeri，j，t + α2Controlsi，j，t-1 +"" " " " α3Controlspeeri，j，t-1 + α4Industry + α5Year +" " " " "εi，j，t"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1）

其中，下標i、j、t分別表示企業、行業和年份。DT表示焦點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Peer表示供應鏈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Controls表示企業層面控制變量，Controlspeer為供應鏈（剔除企業i后的所有企業）層面控制變量，所有控制變量均滯后一期。此外，Industry、Year分別表示行業和年份的虛擬變量，εijt為隨機誤差項。若α1顯著為正，則說明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存在同群效應。

為檢驗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構建如下回歸模型：

Sipi，j，t = β0 + β1Speeri，j，t + β2Controlsi，j，t-1 +"" " " " β3Controlspeeri，j，t-1 + β4Industry + β5Year +"" " " " εi，j，t"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2）

式中，Sipi，j，t表示企業i在t年的供應鏈創新績效，Speeri，j，t表示企業i在t年的數字化轉型的同群效應。若β1顯著為正，則說明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會顯著提高供應鏈創新績效。

四、實證結果

（一）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存在性檢驗

表4報告了相應的檢驗結果。其中，列（1）的結果顯示，在不納入相關控制變量時，變量Peer的回歸系數為0.128，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在逐步控制企業特征和供應鏈同群企業特征后，列（2）與列（3）中變量Peer的估計值分別為0.146和0.144，均高于列（1）系數，且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該結果表明供應鏈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水平正向作用于焦點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顯著存在。列（3）的R2最高，供應鏈同群企業平均數字化轉型程度每提升1%，焦點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程度將提高0.144%，驗證了假設H1。

（二）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與供應鏈創新績效關系檢驗

1.基準回歸結果

表5報告了基準回歸結果。列（1）的結果顯示僅控制行業和年份時，變量Speer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列（2）的結果顯示，加入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后，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產生顯著正向影響。列（3）的結果顯示，進一步控制同群企業特征后，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與供應鏈創新績效仍然正相關，且在1%水平上顯著。根據列（3）可得，同群效應程度每提升1%，供應鏈創新績效提升0.142%，從而驗證了假設H2。

2.穩健性檢驗

（1）工具變量法。鑒于供應鏈創新績效也可能作用于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引發內生性問題。本文參考屈天佑和李娜（2024）的研究，選用滯后一期的解釋變量作為工具變量進行分析，結果如表6列（2）所示。同群效應大小的估計系數為0.162，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在控制內生性因素后，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大小與供應鏈創新績效之間的正向關系依然成立。LM檢驗和Wald-F檢驗結果說明所選取的工具變量是有效的，表明前文回歸結果穩健。

（2）替換關鍵變量。相關文獻對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的衡量仍存在一定差異，為確保本文結果的可信性與解釋性，參考袁淳等（2021）的做法，選擇上市公司年報“管理層討論與分析”部分的文本數字化來衡量企業數字化轉型程度，再按上文相同方法重新計算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程度。替換度量方法后的檢驗結果如表7列（1）所示，結果仍然顯著為正，說明前文回歸結果穩健。

（3）被解釋變量t+1期。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可能是長期的。本文取t+1 期供應鏈創新績效進行回歸。表7列（2）的結果表明，當期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大小對下一期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系數依然為正，即這種正向影響可維持一年以上，說明前文回歸結果穩健。同時，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大小的系數估計值與顯著性水平均有下降，這表明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會隨時間的延長而逐漸減弱。

（4）縮小樣本區間。考慮到國際（2008年）、國內（2015年）兩次重大金融事件沖擊對企業行為的影響以及新冠疫情（2020年）沖擊的后效性特征，本文進一步縮小了樣本空間，剔除2007—2010年、2015—2016年與2020—2022年的研究樣本后再次回歸。估計結果如表7列（3）所示，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大小的系數估計值仍為正，且在5%水平上顯著。

五、機制與異質性分析

（一）機制檢驗

1.信息傳遞效應

基于前文理論分析，本文利用CSMAR數據庫提供的地理臨近標識驗證信息傳遞機制。參考吳娜等（2022）的研究方法，將注冊地與焦點企業臨近的同群企業按距離中位數分為地理臨近組和地理偏遠組。理論上，供應鏈企業間距離越小，越傾向于傳遞更多的信息。一方面，地理距離越臨近，焦點企業與上下游企業信息對稱程度越高（陳正林，2017），越有利于信息有效傳播；另一方面，地理距離的臨近使企業間更易建立信任關系，可有效緩解供應鏈競爭壓力。表8列（1）與列（2） 給出了信息傳遞機制的檢驗結果。列（1）中的系數為0.184（在1%的水平上顯著）高于列（2）中的系數0.116（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企業地理距離臨近的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程度每提升1%，供應鏈創新績效將顯著提升0.184%，而企業地理距離不臨近的供應鏈只提升0.116%。Chow檢驗表明兩組樣本回歸結果在5%顯著水平上存在差異，這意味著供應鏈內企業間的近距離有助于促進供應鏈數字化信息傳遞，進而擴大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正向影響，這間接驗證了供應鏈企業間信息傳遞效應加強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正向作用。

2.動態競爭效應

在動態競爭環境中，企業為保證在供應鏈中的競爭優勢，往往積極關注供應鏈上下游同群企業的數字化轉型。供應鏈集中度與競爭程度密切相關，集中度的提高會減弱競爭。因此，借鑒巫強和姚雨秀（2023）的做法，使用供應鏈的赫芬達爾-赫希曼（HHI）指數測度競爭程度。HHI指數采用前五大客戶銷售額占總銷售額比率平方之和與前五大供應商采購額占總采購額比率平方之和的總和均值衡量。在此基礎上，根據HHI指數的均值將樣本劃分為高強度競爭組與低強度競爭組。表8列（3）與列（4）為動態競爭機制的檢驗結果。結果表明，列（3）中Speer的系數為0.208，僅在10%的水平上顯著；而列（4）中Speer的系數為0.146，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高強度競爭組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程度每提升1%，供應鏈創新績效將顯著提升0.146%。Chow檢驗表明兩組樣本回歸結果在1%顯著水平上存在差異，這意味著供應鏈內企業間所產生的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在競爭越激烈的環境中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越明顯，間接證明了供應鏈動態競爭效應加強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

（二）異質性分析

1.企業產權性質的異質性分析

與國有企業相比，非國有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往往需要投入更多資源，更加依賴于供應鏈上下游企業的協同配合。因此，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提升效果可能在非國有企業中更顯著。本文依據產權性質將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組與非國有企業組進行實證檢驗。結果如表9所示：在國有企業中，Speer的系數估計值為0.119，在5%水平上顯著；在非國有企業中，Speer的系數估計值為0.162，且在1%水平上顯著。Chow檢驗表明兩組樣本回歸結果在1%顯著水平上存在差異。這意味著國有企業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每增加1%，供應鏈創新績效將提高約0.119%；而在非國有企業中，這一數值則為0.162%，表明供應鏈中非國有企業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更顯著。

2.企業生命周期的異質性分析

根據企業生命周期理論，企業在生命的各個階段具有不同的特征。與成長期企業相比，成熟期企業通常擁有更穩定的盈利模式與商業網絡體系，能夠支撐更大規模的數字化轉型。此外，成熟期企業通常擁有更成熟的技術團隊，可以提升創新研發效率。因此，相較于成長期企業來說，供應鏈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更能影響成熟期企業供應鏈創新績效。按照企業年齡將企業劃分為初創期（1至6年）、成長期（7至12年）和成熟期（12年以上）企業（李賁和吳利華，2018）。鑒于本文樣本主要為成長期和成熟期企業，因此只對這兩類樣本進行檢驗。表9列（3）和列（4）顯示，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顯著正向作用僅在成熟期企業中成立。具體而言，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每提升1%，成熟期企業供應鏈創新績效將提升0.167%。

3.客戶集中度的異質性分析

對企業來說，其客戶集中度越高，越有利于客戶與企業之間的信息共享，越能促進彼此之間的合作（金靜等，2021）。參照吳娜等（2022）的做法，用前五大客戶銷售額占全部銷售額的比值來衡量客戶集中度，并按中位數將樣本分為客戶集中度高、低兩組進行實證檢驗。結果如表9列（5）、列（6）所示，在客戶集中度高的企業中，Speer的系數估計值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在客戶集中度低的企業中，Speer的系數估計值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在客戶集中度低的企業群體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每提升1%，供應鏈創新績效將提升0.169%。Chow檢驗表明兩組樣本回歸結果在5%顯著水平上存在差異，表明供應鏈網絡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效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果在客戶集中度低的企業中更為顯著。

六、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本文以2007—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基于供應鏈視角，檢驗了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影響效果、驅動機制及異質性表現。研究發現，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能夠顯著提升供應鏈創新績效，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上述結論依然成立。機制分析結果表明供應鏈網絡中的信息傳遞效應和動態競爭效應加強了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對供應鏈創新績效的促進作用。具體表現為：（1）企業與供應鏈同群企業距離越臨近，越有利于信息反饋與知識溢出，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同群效應越強，越能提升供應鏈創新績效；（2）供應鏈中企業競爭壓力越大，越能引發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促進供應鏈創新績效的提高。異質性分析結果表明，在非國有企業、成熟期企業及客戶集中度低的企業樣本中，供應鏈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的提升效果更顯著。

（二）建議

對于政府而言，應加快推動供應鏈數字化轉型進程，夯實供應鏈創新基礎。第一，建立健全跨部門、跨區域的協同推進機制，制訂數字化轉型專項計劃，明確各政府部門的職責分工，加強部門之間的溝通協調和信息共享。第二，著力打造有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市場生態，建立創新激勵機制，通過獎勵創新成果和技術突破，鼓勵企業積極投入數字化轉型和技術創新，從而增強企業的競爭意識與轉型意愿。同時加強市場監管，規范市場秩序，加強對企業創新成果的保護。第三，充分發揮數字化進程中供應鏈同群企業的帶動作用。建立供應鏈數字化轉型聯盟，組織上下游企業分享數字化轉型經驗和成果，打破企業間的信息壁壘，實現數據的共享和流通。打造供應鏈內數字化轉型示范企業，通過拉動作用實現并強化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同群效應。

對于企業而言，其在制定數字化轉型決策時，需要轉化思維，除考慮企業內部因素外，還需要基于供應鏈視角考慮同群企業的關聯性與整體性。一方面，企業可以學習借鑒供應鏈中企業的數字化轉型成功經驗，積極與供應鏈上下游企業及其利益相關者建立數字化連接，加強與同群企業數字化技術的信息共享與交流，協同推進供應鏈中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共同探索互利共贏的數字商業模式。另一方面，企業要注重差異化競爭與創新，在借鑒同群企業經驗的基礎上尋找適合自身的創新點，利用數字化技術打造獨特的組織管理模式、業務模式、個性化的服務內容等，實現以客戶為導向的供應鏈創新，與同群企業形成差異化競爭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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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唐詩柔）

The \"Peer Effe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upply Chain

Enterprises and Supply Chain Innovation Performance

chen Zhiying1， YANG Jieming2

（1.School of Economic，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mp; Law;

2.College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China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Abstract： In the digital economy era，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supply chains provides new opportunities to enhance supply chain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This study uses A-share listed companies from 2007 to 2022 as research samples to explore the impact of the peer effe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in the supply chain on supply chain innovation performance， as well as the driving mechanisms and heterogeneous manifestations. The findings indicate that the peer effe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in the supply chain significantly enhances supply chain innovation performance. Mechanism tests show that the information transmission effect and dynamic competition effect in the supply chain strengthen the positive impact of the peer effe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eterogeneity analysis reveals that for non-state-owned enterprises， enterprises in the maturity stage， and enterprises with low customer concentration， the peer effect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as a more significant impact on the improvement of supply chain innovation performance.

Keywords： Supply chai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enterprises; Peer effect; Supply chain innovation performance; Information transmission effect; Dynamic competition ef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