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纖環里“追光人”

鄭瑋

武漢長盈通光電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下稱長盈通，688143.SH）被譽為中國“光纖環第一股”，其生產的光纖環是光纖陀螺的核心器件，而光纖陀螺是慣性導航系統（指不依賴于外部信息、也不向外部輻射能量的自主式導航系統）的核心部件。

創立13年以來，圍繞光纖環器件、特種光纖、膠粘劑和涂覆材料等方面，長盈通不斷解決“卡脖子”難題，多款產品實現國產替代。2022年，公司實現營業收入3.14億元，總資產3年增加203%。2023年，長盈通積極擴建生產，投資5億元的新型材料產業園宣布落戶武漢光谷。

近日，長盈通上市一周年后，創始人、董事長兼總裁皮亞斌接受支點財經記者專訪。

“人生的每段閱歷都有其價值”

鄂州市碧石渡鎮黃咀村山清水秀，皮亞斌就出生在這里。少年時父母在外地打工，家里的承包地靠年邁的爺爺奶奶打理。每年寒暑假，皮亞斌都要幫家里干農活，插秧種地、挑水割稻。

讓皮亞斌印象深刻的是，每年秋天收稻谷，從挑起稻谷的那一刻開始，皮亞斌就必須把扁擔“焊”在肩上，步行2公里，因為稻穗朝下，容易灑落，途中不能停歇，只能一口氣挑回家。

“肩膀上的皮磨得疼啊，疼得發抖也不能停，只能靠著信念咬著牙前進。”回憶起年少的艱辛，皮亞斌認為，少年時邊讀書邊干農活的經歷磨煉了自己意志，只有真正吃過苦的人才知道，有耕耘才有收獲。

中學時期的皮亞斌，并沒有因為幫家里干農活而影響學習，1986年他成功考上四川大學計算機科學專業。

“人生的每段閱歷都有其價值”。皮亞斌將自己畢業后的經歷總結為三個階段，近10年省直機關工作經歷、10余年長飛光纖管理經歷和13年創立長盈通經歷。

“那個時代，成為省直機關公務員，就相當于端上了金飯碗。”皮亞斌回憶，在機關工作近10年后，他發現自己并不適合這份工作。

1998年，皮亞斌決定棄政從商。下海的第一站是當時發展迅猛的長飛光纖。“長飛光纖的企業文化和制度管理非常規范，深深吸引了我。”皮亞斌介紹，自己先后在長飛光纖及參股公司任技術經理、營銷總監等職位，一待就是十余年。

時間一晃到了2005年，全國“光纖到戶”建設方興未艾。皮亞斌敏銳感知到“光纖時代”的紅利期即將到來，創業的想法開始在他的心中萌生。皮亞斌測算發現，如果企業在解決用戶基本通信需求之外，還能提供遠程抄表、智能家居等增值服務，預計能產生千億級規模的市場。

“創業如闖關，關關難過關關過”

2010年，皮亞斌離開長飛光纖，聯合8位朋友一起創立長盈通。

彼時，通信光纖市場蛋糕已經被幾大巨頭分割殆盡，從體量上看，隨便一家都可以碾壓新創立的長盈通。為了不“硬碰硬”，長盈通選擇避開巨頭們的拳頭產品通信光纖，生產當時比較小眾的特種光纖和器件。

“我們注冊資金只有600萬元，租金和辦公設施費用一扣除，只剩下200多萬，買設備的錢都沒了。”皮亞斌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拿著手里的技術，到處籌措資金，最終找到了投資方武漢公牛創業投資有限公司等機構，對方投資6000萬元才解了燃眉之急。

2010年，長盈通創業之初，皮亞斌清楚記得，當時一家國企計劃生產新型光纖陀螺，對長盈通的光纖環進行考察后，直接下了十多萬元的訂單。

“說起來，我們還是在‘廁所接到公司的第一單。”皮亞斌笑著對支點財經記者說，公司初成立時，非常狼狽，為了節省辦公空間，傳真機只能放廁所里，沒想到第一單就這樣毫無預兆來了。

當時，長盈通還面臨一重考驗——想生產特種光纖，就需要先制作特種光棒。但是，該技術門檻太高，只能靠自己組建研發團隊摸索。

創業前三年，長盈通被迫進入“燒錢”模式，總共“燒”完了1.2億元。皮亞斌測算，如果產品還出不來，預計公司還將每年燒掉1000多萬元。

2013年-2018年，是皮亞斌資金壓力最大的時候，他不是在去銀行的路上，就是在去投資機構的路上。為了讓銀行批更多資金，他還拉上已經在跨國企業工作的夫人，一起找銀行貸款，“那時按紅手印都按怕了”。

幸運的是，長盈通熬過來了。2018年，長盈通生產的特種光纖全面獲得了客戶的驗證通過。

隨著訂單的增長，長盈通的日子剛剛好過了一點，但很快又面臨新的危機——核心研發人員流失。

“對手開的薪資實在太高，研發人員心動了，被挖走了。”皮亞斌用“五雷轟頂”形容自己當時的狀態。當時，長盈通的產品研發正在節骨眼上，為了加快技術轉化，他專門為其配置專屬生產線，沒想到生產線建好，人卻走了。

雖然十分不舍，皮亞斌還是選擇了放手。也正是這個契機，皮亞斌開始著手組建研發人員人才體系。在皮亞斌看來，留住人才不一定只靠薪資，“我出100萬元年薪，總會有人出200萬元年薪，人才的價值和獲得感一定是需要薪資以外的其他獲得感來彌補”。

為此，他積極推行員工持股計劃，讓員工由“打工人”變成“當家人”，同時為高端人才定制深造路徑，積極幫助他們解決各種難題。目前公司已從最初的9人創業團隊，擴充至近500人。

“公務員經歷訓練出了高效的執行力；企業工作鍛煉了市場洞察力和管理能力；創業后遇到的資金和人才困難，促使我不斷完善企業制度。”在皮亞斌看來，關關難過關關過，人生的每段經歷都為創業提供了隱形的“養分”，幫助企業度過一次又一次危機。

“未來的光纖環可以光聯萬物”

在長盈通的三層辦公樓兼廠房內部，矗立著一座高達13米的光纖拉絲塔。支點財經記者看到，一根根比頭發絲還細的特種光纖正源源不斷從塔內生產出來，這些光纖在經過高分子涂層、光學檢測等工序后，將繞制成不同尺寸的光纖環，應用到軌道交通、海洋監測、自動駕駛等場景，真正實現“光聯萬物”。

“我們的光纖環是由一根1公里長的特種光纖一層層纏繞而成，光可以在光纖環里面重復循環跑。”皮亞斌拿出一個淡黃色的光纖環，邊比劃邊講解：傳統的通信光纖是把聲音、文字、圖片等信號轉化為二進制數據，通過類似于“烽火臺”的傳輸模式，一節節實現傳輸，但是特種光纖在此基礎上，會加入傳感功能，如溫度、壓力、震感、所處位置、運行姿態等，其對信號處理的算力更強，運用的范圍更廣，未來發展前景也更廣闊。

皮亞斌笑著說，長盈通的特種光纖涂上高分子材料涂層后，就像穿上了《射雕英雄傳》里黃蓉的“軟猬甲”，遇到外力還可以化解力量，保證信號不受損。

站上了黃金賽道，公司也迎來快速發展。2022年12月12日，長盈通正式登陸科創板，敲開了資本市場的大門。2023年底，長盈通市值為40億元左右。

據賽昇信息技術研究院數據顯示，預計今年，在航天、軌道交通、能源、醫療等行業需求的推動下，中國特種光纖市場規模將達到187.4億元。

錨定光纖環核心產品，近年來，長盈通還探索水聽器、通信延時環、全光纖電流互感器等下一代信息技術的應用與推廣。目前，在粵港澳大灣區直流背靠背廣州工程段、陜北至武漢±800千伏特高壓直流輸電工程、白鶴灘水電站直流輸電項目中，長盈通已有多項產品落地。

有人認為皮亞斌“愛折騰”，但他認為，人生的意義就是在折騰中不斷確立自我價值，否則，自己當初也不會拋卻“金飯碗”，勇敢“追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