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明月

寄明月

你用一生的清輝，照耀過多少人

而我必定是歲月長河中

微乎其微的那一個

今夜我抬頭看你時，你仍有往昔

無與倫比的美麗

我卻早已不再是當初的樣子

重逢時你獻出了所有的皎潔

與孤寂。而我站在滿世界的清輝里

空有一身露水滾動的外衣

十月

火車將要把我帶往何處，已經

不那么重要了。當我側身

望向窗外——

稻田金黃，落日滾燙

山河萬里間，還有什么

是亙古不變的呢

我只是想，旅途結束時

萬千人群中，迎面而來的

除了雨，還有那張

我深愛的臉龐

你有時也愛這觥籌交錯的夜晚

你有時也愛這觥籌交錯的夜晚

仿若站在夢境的邊緣

你有時也愛這寒冷刺骨的北風

從遠方呼嘯而來

告訴我，在夢境與現實之間

你懷念的，你遺忘的，都是些什么

那讓你突然淚流不止的

又是些什么

只有細雨給我帶來一些安慰

黑夜里忽然涌出的幾個句子

清晨醒來，我早已忘記

頭頂一掠而過的烏鴉和鴻雁

我怎么數，也數不清楚

漫長的冬季，和一個人告別后

難以言盡的，究竟是些什么

這些年來

我已逐漸習慣孤獨

習慣在長時間的枯坐中

獲得一些短暫的安慰

這樣多好

天空開始下雨

細雨中

我偶爾想起的那些

支離與破碎

如今已成為恍惚的往昔

桃江路六號

有時候僅僅憑借一個夢

你就體會到了

心碎。更年輕的你

在夢中，轉過身來

哭泣，祈禱，奔逃

當時光遁去

你得到過什么

又丟失過什么

你在往事里徘徊太久了

桃江路只剩下

流瀉的雨水

多少人在雨水中

從相逢到陌路

從相愛到相棄

當寒潮從白霧中升起

樹冠盛放風聲

云雀帶來離別的歌謠

你從窗口望出去

這是你生活多年的地方

你熟悉每一條街道

走的每一個巷口

你鋪開白紙開始寫信

“雨季來臨，我要帶上嶄新的

戶口簿，去遠方，開始新的生活。”

一個夢和另一個夢

清晨的鳥鳴是輕的

落葉的嘆息聲也是輕的

這么輕的浮世

只有朝霞從遠山起身

隆冬里丟失的那部分

依舊丟失在

迎面而來的隆冬

目送潺潺流水的我

站在風中哭泣的我

掏空一片廢墟的我

哪一個

才是真實的

一些人撐傘走過

雪花從他們的頭頂飄落

一些人在雨中沉默

城市只剩下蒼茫的輪廓

北方

雪落了一夜。樹林里，若隱若現的

是遼闊的土地，是寒涼的枯枝

是一只花喜鵲，一掠而過的身影

時光多么匆忙啊

街燈寂靜，星辰滿天

回憶越美好

枯草越蒼茫

就算淪陷夢境的邊緣

春風還是消弭了雪

那白茫茫的雪

那遠赴千里的雪

如今，那些悲喜

都是無用的

陽光下，空山不見鳥啼

人世里，我們轉身離去

（林珊，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首都師范大學駐校詩人，魯迅文學院第36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出版詩集《最好的秋天》《好久不見》《小悲歡》等。獲第十七屆華文青年詩人獎、第二屆中國詩歌發現獎、第六屆谷雨文學獎等獎項。）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