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柯
德勒茲在《褶子》 引述過一段萊布尼茨對物質樣式的論述, 連續體的分割不應當被看成沙子分離為顆粒, 而應被視為一頁紙或一件上衣被分割為褶子。 隨后, 德勒茲用了一個頗有童趣的日語詞“Origami”即折紙來具象化上述物質樣式。 這提示了一種雖然極其日常, 卻又在理論論述中常常被遺忘的“紙” 的用法寓意。 理論概念及其應用, 往往被自然而然地設想為一種平整平面上的書寫, 傳統的概念分析總是試圖將概念還原為那個最 “平白”的紙, 似乎只有這樣, 其上的應用書寫才不會偏移, 甚至所有的理論應用也不過是為了反證概念的“平白” 性。 德勒茲提示我們, 如果一個“基礎” 確實在有效的行動反饋中在場, 那么是因為它能夠通過自己物質形態的變化反饋我們的行動。
根據格林布拉特在 《大轉向》中的敘述, 在14 世紀之前, 紙張尚未被普遍使用, 有限的獸皮需要被反復用來抄寫, 原有的文字被刮去卻仍然留有痕跡, 這些痕跡就是“獵書人” 的獵場, 很多重要的典籍從中被拯救。 經典的信息被保留在褶子之中, 在紙質印刷乃至今天的機器再生產時代卻被作為不刊之論傳播, 它們被剝離出被 “物質性”地對待的 “羊皮紙”, 而成為 “平白” 的謄寫平面。 而新生的哲學視野, 無論什么流派實際上都在打破這個過于平整的、 有硬邊界的概念隱喻: 仿佛可以通過反思一個完整的流程, 熨平其中的“錯誤”, 而達到一個更高的普遍性。
本期的兩位作者從各自輕盈的選題中展現了這種概念的 “摩擦力”。 對于胡可欣來說, “觀察” 的視角代表了我們根深蒂固的對于“紙” 的第一種用法, 而行動意圖分析的實質則是要解釋為什么行動能夠克服甚至是在借助那些“錯誤”。對于周厚翼來說, 后現代概念中對小連字符的使用幾乎就是在明示“紙” 的第二種用法, 在可折之處,概念才處于生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