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家雜貨鋪”喝下午茶

左如

“在英國，一杯茶是解決一切問題的答案。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了？喝杯茶吧。房子被流星砸中了？喝杯茶，再吃塊餅干。家人被時空穿梭來的霸王龍給吃了？喝杯茶，再吃塊蛋糕。”——[英]大衛·威廉姆斯《臭臭先生》

亮麗薄荷綠

一路從牛津街（Oxford Street）逛來，到福南梅森百貨（Fortnum&Mason）時，已是黃昏。天色漸暗，深秋的倫敦，有些陰冷。

這是一幢5層的建筑，紅磚墻，白窗欞，英式的端莊典雅，混搭以活潑跳躍的薄荷綠，倒也不覺得突兀。

百貨的入口，是一扇不大的雙開木門，看起來平淡無奇。而當我推開門時，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奢華的吊燈，深紅的地毯，偌大的門店，一片金碧輝煌，饒有皇家氣派。

店內，人頭攢動，或流連，或駐足，到處是鼎沸的人氣。貨架也是滿滿當當，糖果、糕點、餅干，還有茶葉，五花八門的包裝，頗有目不暇接之感。

富麗堂皇中，最亮眼的還是那抹薄荷綠藍，從Logo、禮盒、茶具到店員制服、店內裝潢等等，都無處不在。當然了，這一顏色，也深得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垂青。

這番熱氣騰騰的場景，使人恍然間有種穿越之感。顧客們若不是穿著現代服裝，仿佛就回到了18世紀的英國，沐浴在“日不落”帝國的榮光里。那時，英國強勢崛起，取代了“海上馬車夫”荷蘭，登上海上霸主的寶座。而在萬里之外的東方，更有一個睥睨天下的康熙帝國。

福南梅森百貨正是誕生于1707年。300多年來，它都安然不動，在皮卡迪利（Piccadilly）大街上，見證著繁華與滄桑，默默守護著時間，成為城市記憶的一部分。

皇家雜貨鋪

福南梅森是英國皇家御用品牌，也是英國知名茶葉品牌。

百貨里銷售的茶葉產品共由紅茶、綠茶、白茶、花草茶四大類。最經典的當屬紅茶，如伯爵茶、早餐茶、皇家混合茶等，都是英式紅茶的代表。還有，水果紅茶、花果調味綠茶、氣泡茶等新派茶很受年輕人的喜愛。

在包裝上，除茶包、罐裝茶供自選外，散裝茶的銷售方式很復古。柜臺后，是一面大茶柜，齊整地碼放著不同顏色的大號馬口鐵茶罐。粉紅、粉紫、粉藍、粉橙，皆為“多巴胺”的粉色系，浪漫而溫柔。

這些高顏值的茶罐里，幾乎涵蓋了福南梅森的所有茶品。顧客買茶時，報出茶名，店員便取下茶罐，倒一些茶在蓋子上，遞給顧客。看外形，聞香氣，確定購買后，店員就把一只不銹鋼大茶則放在電子秤上，小心翼翼地把茶倒入茶則。一邊倒，一邊看讀數，直到顧客要求的重量為止。

這種賣茶方式，在如今的中國，恐怕只有茶葉批發市場還能看得到，而都市中的茶店已基本絕跡-一那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營茶店才有的畫面。此情此景，令人感到溫馨，又有些感慨。

然而，茶葉只是百貨特色商品之一。茶之外，還有葡萄酒、咖啡、奶酪、巧克力、餅干、果醬、香水、珠寶首飾、英倫禮品等等，都是英國人比較鐘情的饋贈佳品。百貨里.還有餐廳、酒吧和茶室。購物，喝下午茶，可以說是逛百貨的“標配”。

從創辦之初，百貨就是為英國皇室而生，先后服務過1 2位國王和王后，至今它仍是王室貴族們的專寵。難怪它又有“皇家雜貨鋪”的美名！

女王茶沙龍

五層，才是百貨的“壓軸好戲”。

鉆石禧年（鉆禧）品茶沙龍（the Diamond Jubilee Tea Salon）原是福南家族的公寓，后又相繼改作古玩陳列館、圣詹姆斯餐廳。直到2012年，伊麗莎白二世的來訪，才正式開放作為茶沙龍。當時，伊麗莎白在康沃爾公爵夫人和劍橋公爵夫人的陪同下，在沙龍里享用下午茶。為了紀念她的大駕光臨，遂命名為“鉆禧”。

女王親自開設的茶沙龍，吸引了世界各地游客慕名而來，沾沾貴氣，體驗一番最原汁原味的傳統英國下午茶。

在樓梯口，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優雅氣息。一位戴眼鏡的演奏者，正忘情地彈著鋼琴曲。舒緩悠揚的旋律，飄蕩耳畔、空氣中。兩邊的品茶沙龍，奶白為主色，暖黃的燈光，簡約的桌椅，精美的茶具和點心，透著低調的奢華。

人們圍桌而坐，喝茶，享茶點，輕聲交談，彬彬有禮的侍者穿梭其間，儀式感拉滿，壺是華貴的骨瓷壺，山茶花葳蕤其上。薄荷綠的茶杯中，是香醇的紅茶。三層點心塔，從下到上，依次是手指三明治、司康餅和甜點，好看、好聞，又好吃。

傳統英國下午茶也有一套“茶道”。比如，調飲時，先加奶，后倒茶。用茶勺攪拌，是前后，而非畫圈。品茶時，用大拇指和食指握住杯耳，輕輕端起，而非穿過杯耳，杯碟也要始終保持呆在原地不動。品嘗點心的順序，也是由下往上。三明治、司康餅，都是用手食用。司康餅要先掰成兩半，一半一半地吃……總之，規矩還真不少。英國人的精致和優雅，都在這一飲一啄間了。

需要注意的是，來沙龍喝茶，應提前在網上預約，若“空降”，那只有看的份兒了。想把下午茶帶回家？那就把禮籃提走吧，它是福南梅森標志性的好禮“神器”。“下午茶禮籃（套裝）包含了茶葉、氣泡茶、餅干、蛋糕、果醬、糖果、茶具等等，鋪展開來，就是一場毫不遜色的戶外下午茶會。

“出海”來中國

回溯福南梅森百貨長達300多年的歷史，充滿了傳奇色彩。一開始，就有皇家“血統”，且因光而生。

創始人之一的威廉·福南（Willam Fortnum）原是安妮女王身邊的腳夫。在前電氣時代，蠟燭是最普遍的照明工具。不像尋常百姓家，安妮女王每天晚上都要點新的蠟燭，就算蠟燭還剩很長，也是棄之不用。

富有商業頭腦的福南，便從中看到了商機。經女王同意，他將多余的蠟燭拿去出售。這些蠟燭雖非嶄新，但畢竟是宮里的東西，而且還是女王用過，本身就自帶“流量”，自是不愁賣。很快，福南就賺夠了足以令他自立門戶的資金。1707年，他說服房東休·梅森（Hugh Mason）一起創業，攜手開了間雜貨鋪，并用他們名字的作店名。

不得不說，這對合伙人是商業奇才。1738年，為方便長途旅行者攜帶食物，他們創制了“蘇格蘭雞蛋”。這一美食，是把煮熟的雞蛋包在香腸肉里，然后裹上面包屑油炸，其滋味鮮美飽滿，且便攜，直到今天仍是爆款單品。

隨著生意越做越大，名氣越來越響，福南梅森百貨得到了英國皇室的認可。1849年，維多利亞女王首次授予福南梅森“王室認證”。他們還受皇室所托，為前線的士兵們提供生活物資。1856年，克里米亞戰爭期間，維多利亞女王下旨讓福南向斯庫塔里（今屬土耳其伊斯坦布爾）的南丁格爾（Florence Nightingale）運送一批濃縮牛肉茶（英國傳統食品）。

1902年，國王愛德華七世要求他們“奉上全世界最好的茶”。于是，他們走遍印度、斯里蘭卡的茶園，將阿薩姆紅茶與花白毫拼配成“皇家混合茶”送給國王當禮物。這是一種口感如蜂蜜般香甜絲滑的茶，百余年來，暢銷不衰。

2019年，這家300多年的老店，漂洋過海，在中國香港K11 MUSEA開設了首家海外獨立商店和餐廳。2022年6月，福南梅森百貨正式入駐天貓國際，進一步向中國市場邁進，“為更多中國消費者帶來皮卡迪利的英倫氣息”。

一如400多年前，中英兩國，又在一杯茶中相遇了。

責任編輯／楊巍 美術編輯／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