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果果的詩 [組詩]

馮果果

左 岸

我從未抵達過你

我從未抵達過死亡，背叛，水中央

不具備泅渡的技藝，不是重點

作為秒針，作為扣響之前的扳機

作為一只觀察的鳥

我缺乏完勝之前的最后一招

瓦 屋

屋脊兩邊翹起來，分站一只白鴿

我是其中任意一只，或者第三只

屋脊正中的鏡子，里面住著

白衣飄飄的仙子或者青面獠牙的妖怪

我曾問過媽媽鏡子的作用

媽媽摸著我的頭，沒有說什么

鏡子里住進雨、雪、果樹、青石院落

住進綠，住進陽光、月光、星辰

住進我的整個童年

青瓦，花卉圖案的瓦當

構成我的敘述——

我年輕的母親，抱著一籃子蘋果進來

我年輕的母親，抱著一籃子桑椹進來

我年輕的母親，抱著一籃子金杏進來

我年輕的母親，抱著一個我

進來

又出去

仿生博物館

“你是被愛神選中的女子

是林間鹿，雀躍

美艷不可方物”

夢中人善用暗語

“沒有什么比得上我擁有你

如同白月光生出羽翼

百合搖曳在燭影里

蝴蝶在夢中翩躚

睡蓮靜靜開在水域”

陽光照進仿生博物館

蝴蝶標本作勢欲飛

雄鷹有俯視獵物的陰鷙

“愛你即呼吸

愛你即自由

愛你，即余生救贖”

黑天鵝的愛有唯一性

在比黑夜更黑的光澤里

交頸而眠

山 丘

坡度平緩

這不疾不徐的過往與未來

紅狐過山丘，省卻驚鴻一瞥

少女處于丘陵地帶，省卻懸崖勒馬

梯田起伏在油畫中，省卻平淡無奇

印象派畫技精湛，用落日調色

灑掃白云萬叢，在天空布置風過蘆葦圖

我站在山丘仰望

我與天空的距離

等同于金黃雛菊與天空的距離

再過片刻

月亮就會升起，在蘆葦尖蕩漾

哲學問題

他說，白天是卷尺打開，夜晚是卷尺回縮

夜晚是盲音區，白天是多聲部

而卷入超重低音的花朵和月色，會不會適時

回來

空間，尺度，響馬賊，在虛空的街市

在白晝的水面與夜晚的荒原狂奔

群星閃耀，蟬鳴切斷退路，藍鴿子被石膏固

定成飛翔姿勢，在噴泉廣場上空

一個赤足小男孩跑過，濺起了水聲

這是固態的人間？

經歷一場風暴過后，完成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