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強國背景下科教融合水平評價與路徑選擇研究
——以科教大省陜西為例

張永旺，侯涵文，周欣欣，汪紅梅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陜西楊凌 712100）

0 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中國《高等學校“十三五”科學和技術發展規劃》明確指出，科教融合作為現代高等教育發展的關鍵，是保證杰出人才產出的重要途徑。此外，教育部實施的高等學校創新能力提升計劃提出，大力推進高校與科研院所、行業企業等深度合作，探索滿足多元主體的協同創新模式。當前西方國家主導的全球前沿技術與中國的某些領域有“脫鉤”之勢，中國面向世界科技強國建設，需要在原始創新、關鍵核心技術、顛覆性技術等高水平科技創新方面增加供給，國內產業也需要新一代科學技術賦能，以增強全球科技競爭力。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對高質量科技創新人才的需求日益強烈，亟需加快科教融合的改革與發展以契合國家重大戰略的科技需求，推動高等教育體系在科技強國建設中發揮更大的作用。

科教融合協同是中國在新發展階段落實科技創新戰略的關鍵實踐。推進科教融合實質性建設，需要應用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結構模式與運行機制，通過建立產學研聯合體、科技經營型企業等不同類型的組織機構，促進高等教育、科技與產業深度融合；并且，這種協同融合可以打破不同創新主體原有的發展模式，在更高的起點上對創新資源重新進行集聚，激發創新基因、突破創新掣肘，最終產生“1+1>2”的累加放大效應。中國的科教融合在實踐中取得了創新人才培養、科技成果轉化等一系列成績，但如羅筑華［1］、向小薇等［2］的研究指出，也面臨著科教合作協同程度不深、融合體制機制制約等問題。陜西作為中國的創新型省份和統籌科技資源改革試點省份，人才資源和科研資源富集，但充裕的教育資源卻尚未與地方科技創新充分融合，因而嚴重制約陜西創新活力的提升和創新效能的釋放。鑒于此，在科技強國的背景下，本研究基于對陜西科教協同水平進行評價，識別出其科教協同存在的短板弱項，并提出有針對性的改善路徑，從而最大限度激發和解放陜西科教資源蘊藏的巨大潛能。

1 文獻綜述

近年來科教協同一直是學術研究的熱點問題。有關科教協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方面：

一是對科教協同的內涵闡述?，F代教育之父洪堡［3］提出“教學與科研相統一”理念，主張將教學與科研形成“一種連續發展的統一體”，強調知識的生產應與傳播應用聯系起來。到21 世紀，高等教育愈發重視創新人才的培養，科教融合的理念逐步成為主流。當前科教協同內涵可分為以下3 種：部分文獻如張磊［4］認為科教協同是科教部門之間的協同融合，其中“科”為科技主管部門，如科技部、科技廳，“教”為教育主管部門，如教育部、教育廳；部分文獻如馬海泉等［5］、彭述連等［6］則認為科教協同是科教機構之間的協同融合，“科”為科研院所，如中國工程院、中國科學院，“教”為高等院校，如清華大學；還有文獻如康琪等［7］、趙峰等［8］認為，科教協同是科教活動之間的協同融合，其中“科”為科學研究活動，如技術研發、科學實驗，“教”為教學育人活動，如實驗室教學、課堂教學。前兩種類型可以理解為狹義上的科教協同融合，第3 種類型則為廣義上的科教協同融合。從科技強國內在要求的角度來看，科技創新與高等教育的融合協同既包含高校、科研院所的科技創新，也包含產業界的科技創新，要求高校、科研院所與產業界等參與主體進行協同創新。通過國家引導與機制安排，促進科研機構、高校與企業各自發揮優勢，整合相關資源，合作開展技術創新與科技成果轉化，實現優勢互補，形成科技協同創新，而科教融合屬于科技協同創新的一種新范式［9］。

二是對科教融合的實施路徑及優化的研究?；诩夹g的社會形成理論，技術創新不完全取決于科技新發明，而是取決于技術與社會的互動，如Mowery 等［10］的技術與需求互動理論強調創新活動是由需求與技術共同決定。從實施主體來看，要實現科教融合，需要政府部門對高等教育基礎研究進行支持與資助，讓高等教育成為技術創新的策源地；此外，需要改變高等教育的評價體系，推動科研合作，促進科研成果轉化［11］。曲霞等［12］、張飛龍等［13］學者認為，科教融合需要不斷地對融合協同機制進行建構與改革：在高校方面，對管理協調機制、課程體系與培養方案建設、科研訓練機制、投資機制與成果轉化機制等進行優化，還需要人事制度改革、科學配備科研隊伍、建立科教融合的評價機制等；在產業和科研院所方面，構建產業創新管理文化，滿足多主體利益訴求，建立與高校相互融通的政策引導機制。兩者相互協同融合機制方面，楊睿［14］、王樹國［15］認為，科技創新與高等教育屬于復雜的耦合關系，不是簡單的并重與結合，是兩個系統間的反饋、適合、調整兼容與共振的過程，需要加強協同合作，探索多樣化的合作模式，完善協同融合制度，實現科教的深度融合。

三是科教融合評價的相關研究。對科教融合的評價主要聚焦在科教融合成本、科教融合環境以及它們之間的內在耦合性等方面。劉繼安等［16］、秦錚等［17］指出，實現世界科技強國建設目標對科教融合提出了新要求，國家重大戰略需求應貫徹到科教融合的全過程、全鏈條、全體系，因而科教融合需要做好創新鏈、教育鏈、產業鏈和人才鏈的銜接耦合。有學者認為，科教融合需要降低科技與教育融合的成本，因為從新制度經濟學來看，科教融合是多主體參與，且科教融合本身屬于制度設計，制度運行也需要成本［18］。另外，基于交易成本理論，科教融合需要降低高校的資產專用性，包括高校科教人員、研發條件等，同時降低高校與行業中企業合作時的交易成本，推動科教合作的達成［19］。此外，何聲升等［20］研究表明，高等院校與產業界科技合作需要有良好的科技創新生態環境，基于知識產權激勵擴大企業與高校資源邊界，科技創新成果得以擴散并可以取得預期成果。

當前相關研究為本研究提供了較為全面的視角，但是仍然需要進一步拓展：一是需要在科技強國的目標下構建科教協同的評價指標體系，定量地評價科技創新與高等教育發展情況；二是測度科教融合分指標耦合情況，識別出科教融合存在的短板弱項；三是基于融合的短板弱項，分類規劃科教協同的實現路徑。為此，本研究對陜西的科教融合水平進行定量評價，識別出當前科教融合存在的不足，并提出相應的路徑選擇。

2 指標體系構建

2.1 理論依據

新的資源組織理論認為，要素的重組、開發、創新性利用可以形成有價值的、稀缺的、難以模仿的異質性創新資產［21］。“科”與“教”屬于不同的社會系統，各自擁有獨特的本質屬性與價值取向，二者所擁有的資源類型不同。如郭棟等［22］、史璐璐等［23］、Lambert 等［24］的研究指出，高等教育擁有高質量的知識、人力等要素，而科技創新在技術研發、成果轉化方面擁有優勢，兩者主要通過資源共享來實現優勢互補，但是在實踐中受制于要素的約束條件與體制機制，導致協同融合難度較大。通過培育要素的組織能力、動態調整能力與整合能力，實現多元要素重組，打破科技創新與高等教育之間的邊界壁壘，實現主體間優勢資源的有機融合［25］。此外，共生的生態系統理論認為，各系統跨邊界合作，形成各場域有效溝通機制，打通場域界限，形成多主體共享共贏共生的生態系統［26］?？平倘诤弦蠹夹g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系統相互促進、包容開放，形成科教深層次交融協同，通過匯聚、整合、反饋效應，推動創新鏈、教育鏈、產業鏈和人才鏈的融合。

2.2 指標體系的確定

本研究采用廣義上的科教融合概念，即科技創新包含高等院校、科研院所的科技創新，也包含產業中的科技創新，參與主體包括高校、科研院所與產業，這也是科技強國的內在要求，即高校、科研院所與產業界通過科技創新合作實現高質量發展?；诖耍Y合指標體系構建的相關理論依據，分別構建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系統的評價指標體系。

科技創新系統評價指標體系。根據科技創新能力的形成與條件，劃分為科技創新主體、科技創新資源、科技創新擴散與科技創新環境（見表1）?？萍紕撔轮黧w是科技創新的實施者，包括擁有研發機構的企業以及科研院所，也包括產業中的科技研發?？萍紕撔沦Y源是科技創新的基礎，主要從研發經費投入強度等進行衡量?？萍紕撔聰U散是科技創新的轉化應用，主要包括技術轉移水平等。科技創新環境主要衡量政府的作用，因而選擇政府研發投入強度這一指標。

表1 科技創新系統評價指標體系

高等教育系統評價指標體系。根據新資源組織理論，科教融合強調的是資源的重組、開發與創造性的利用，促進高等教育資源與科技創新系統有效耦合。基于此，將高等教育資源進一步細分為人力資源、物力資源與財力資源（見表2）。

表2 高等教育系統評價指標體系

3 研究方法和數據來源

相關研究數據來源于2006 至2021 年《陜西統計年鑒》和《中國教育統計年鑒》?？萍紕撔屡c高等教育的耦合度，是指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系統之間以及各子系統之間多對多關系的關聯度，本質是對科技創新子系統與高等教育子系統相互影響的關系評價。為探究二者之間的關系，采用耦合分析法測算出兩系統之間的靜態耦合度和動態耦合協調度。具體測算步驟如下：

首先，指標設定。設有n個年份、m個指標，則Xrj為陜西省第r年的第j個指標值；

第二步，對各個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為消除不同指標量綱的影響，采用極值法對各個指標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從而將指標值轉換到0～1 之間。標準化處理式子如下：

然后，確定兩個系統之間的耦合關聯度和耦合協調度評價標準。采用耦合度C來表示在相對靜態的過程中，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系統（）之間的相關程度。

式（8）中：當C=0 時，兩個系統沒有作用和影響，耦合系統處于起步階段；當0 ＜C≤0.3 時，兩個系統之間作用和影響程度較低；0.3 ＜C≤0.5 時，系統之間相互磨合處于拮抗期；當0.5 ＜C≤0.8 時，兩個系統相互適應、相互促進，系統開始良性發展；0.8 ＜C≤1 時，兩個系統之間高度耦合，系統向更為協調的層次發展。

用耦合協調度D表示在時間序列動態過程中兩系統相互影響的協調程度：

式（9）中：T為綜合協調指數，；a、b為待定系數，通常假定研究的兩系統對兩者整體協調度貢獻相當，因此設a、b均為0.5；當D=0 時，科技創新系統和高等教育系統之間影響為0，兩大系統相互獨立。

當0 ＜D≤0.3 時，兩個系統進入初步協調階段，系統各要素相互作用，但失調嚴重；當0.3 ＜D≤0.5時，兩個系統經過要素的調整與適應，失調減弱，為輕度失調；當0.5 ＜D≤0.7 時，兩個系統進入良性促進階段，協調性良好；當0.7 ＜D≤1 時，兩個系統通過耦合作用互相促進，共同促進科技創新和高等教育之間的良性協同發展，系統處于高度協調階段。

4 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系統耦合水平測度

將進行無量綱化處理后的評價指標數據導入SPSS 20.0 進行降維分析。根據數據可獲得性，求出2006—2021 年陜西省科技創新系統和高等教育系統的耦合關聯度、耦合協調度，具體如表3 所示。

表3 陜西省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系統的耦合協調度及其類型

耦合關聯度方面，兩系統耦合關聯度由拮抗期逐步轉變為高度耦合，整體上反映了兩者逐步趨向于融合協同。其中，在2006—2007 年與2008—2009年期間，耦合關聯度出現一定幅度的下滑，表明這期間的科技創新系統不僅未對高等教育系統的調整產生正向促進作用，反而阻礙了高等教育系統的發展；2007—2008 年，科技創新系統得到一定程度的調整，高等教育效果明顯，兩個系統耦合關聯度得到較大幅度的提高；在2010—2021 年，科技創新系統和高等教育系統一直處于高度耦合的狀態，兩者之間的耦合關聯程度放緩且較為穩定，總體呈增長趨勢。

耦合協調度方面，兩系統從低水平協調階段邁入高度協調階段，反映了兩者之間逐步融合發展的趨勢，總體上與關聯度發展軌跡一致。其中，2006—2007 年，兩系統之間存在短暫的輕度失調；2008—2016 年，由于兩系統的體制機制進一步改革，以及得益于2012 年創新驅動發展國家戰略的提出，兩個系統進入良好協調階段；2016 年之后，兩系統的耦合協調度穩步提升，兩大系統進入高度融合協調階段。

進一步，從科技創新系統分別與人力資源、物力資源、財力資源3 個子系統的耦合協調度來看（見圖1），與人力資源子系統的耦合度較高，基本集中在0.4 和0.7 之間，也說明了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在人才方面融合性較好；與高等教育系統的物力資源、財力資源子系統的耦合協調度都基本集中在0.2和0.6之間，協調耦合度較低，可能的原因在于，當前高等教育與科技創新融合更多地體現在人才方面，而在物力資源和財力資源方面市場導向性不足，導致科技成果轉化應用不高，出現與科技創新系統耦合協調度較低的情形。

圖1 陜西省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子系統耦合度的年度變化情況

5 科技強國背景下科教融合的路徑選擇

一是探索有利于促進高等教育轉向科技創新前沿陣地的新機制。開展以培養一流創新人才為導向的高等教育改革，高校應與科研院所、產業界共同制定培養方案，以前沿性、顛覆性技術研究任務為牽引，將制約產業發展的關鍵共性技術問題和“卡脖子”問題融入教育鏈，采取與產業界聯合開設虛擬仿真實驗班、聯合招生和委托培養等形式，統籌跨領域、跨學科的創新要素，推動企業創新資源進教材、進課堂，如聘請工程師、科學家、企業家等成為高校教師，將實踐技能與創新思維融入教學過程中，將“教育科技”（EdTech）引入教育活動。提升高校物力資源、財力資源與產業的對接性，對傳統實驗室等科研資源進行數字化、智能化改造，打造一批量子信息、人工智能、基因生物技術等具有前沿技術的國家實驗室，增加對產業發展的適配性與引領性。借鑒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近年提出的“新工程教育轉型”計劃（NEET），中國高校可與政府、產業共建前沿產業研究院、校企研發中心、工程研究中心等產學研協同創新平臺，共建顛覆性技術等專項攻關組，推動基礎研究、人才培養、技術轉移到高新技術產業化整個過程，形成協同互動，發揮科教融合在戰略科技力量中的引領性作用。

二是大力推動產業與科研院所技術創新體系建設，推動科技創新體系改革。不斷壯大創新主體群體。政府要積極串聯產業界與科研院所各主體，充分利用科教資源，鼓勵高校與科研院所根據相關產業創新需求聯合企業共同搭建研發平臺。識別產業鏈的核心、關鍵與共性技術，共建共享科技創新平臺；引入大科學裝置、大工程平臺以及大實驗平臺，從物力、財力等資源方面提升高等教育與科技創新的融合能力，促進研發機構鏈條式發展。推動創新擴散，以高校、科研院所、產業鏈協會、聯盟為紐帶，整合各類研發平臺、科研機構，推動形成研發機構網絡化鏈接。加強跨領域、跨主體的創新資源共享，鼓勵產業鏈核心關鍵企業與高校共同建立科技合作實驗室，圍繞創新壁壘進行重點攻關。優化創新環境，制定補貼等系列化激勵政策，形成企業、高校與科研院所的創新種群，制定創新協同政策，引導優質創新資源向關鍵核心技術、共性技術集聚，提高創新資源的配置效率。加大創新公共基礎設施的建設，降低各創新主體的創新成本，促進開展有組織的科研，保障創新能夠有序高效進行。不斷加強知識產權保護，豐富科技創新服務機構。

三是優化科教融合協同機制，促進科教資源深度融合。設計科學的教育、科技、經濟系統戰略集成體系，確定戰略分工及戰略協同的結合點，優化創新鏈、教育鏈、產業鏈和人才鏈有效銜接機制，建立人才、技術與物質資源共享機制，如可以借鑒美國國家實驗室與大學雙聘共享優秀科研人才的模式。建立國家實驗室、大型科學設施面向社會開放與服務的制度，鼓勵政府設立專項科教協同資金，以重大項目牽引促進科教融合發展。完善業務對接與組織對接機制，重點關注技術的關聯性、承接性與融合性，統籌與串聯創新活動，推動技術的集成創新，使得創新成果相互銜接，支撐關鍵共性技術發展。建立科研院所、企業、高等院校以及中介服務機構多主體協同體系，促進跨界組織協同、業務協同，推動各創新主體交互協作、多節點銜接順暢，克服各主體參與的創新鏈條不穩定性、信息不對稱性與節點的跳躍性，進行合理的優化調度，促進創新鏈整體協同與高效運轉，推動形成各創新主體從技術研發到產業化全鏈條的無縫銜接式布局。

6 結論

在新發展階段，推進科教融合是創新人才培養模式的重要突破口，是推動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的必然要求。本研究構建了科技創新與高等教育發展水平的評價指標體系，對陜西省科技創新系統與高等教育系統耦合水平進行測度，得出陜西省高等教育中人力資源與科技創新耦合協同較好，但是高等教育中物力資源與財力資源與科技創新耦合度較低，科技創新系統和高等教育系統總體上耦合協調度穩步提升，逐步邁入高度融合協調階段；并圍繞高等教育與科技創新體系改革，以及二者的耦合提出相應的路徑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