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光偉
少年雪
非具象,也非具體。它是一種新生:
——走在不同的路上
少年雪是你的,我的,他的
你有,我有,他也有
當你老了,頭頂覆蓋潔白
是龐大的虛妄,也是細微的真實
但它龐大的虛無的重量
曾壓得你喘不上一口氣
同時又負著你掠地飛行
它不指代具體的少年,也不指代
哪一場雪,哪一次雪
它是內心制造或重置之雪
它是神秘且具備洪荒力量之雪
最為關鍵的是,它是違和塵世和
現實的雪,它是適合于突圍者的恰到好處的
某種宿命的準確
——少年雪!少年雪!
不渝者
岸北的長椅上,我的煙抽出一個清晨
麻雀在湖邊的淺草叢覓食,一共是三只
無意義的不對稱和有意義的對稱同在
此時已是深重的暮秋時刻
湖水混沌。蘆花追趕著決絕
又一天的光陰正在被它們打磨
風還算老實,尚未成為窺秘者
——除了光陰
不渝者!我相信還有很多,就像覓食的
麻雀以及短暫迷茫的我
補敘
白鷺畫出湖水的漣漪.枝丫拎出冬風的寂靜
它們在寒露的鏡面上
都呈示出足夠之美
在最初,冬也明媚
遠山之上,群峰專注
它們支起耳朵,都在傾聽
雪趕來的腳步
而我的心遼闊于低處
與它們有不謀而合的默契
——傷口的痛在減輕,激流明顯在溫柔
第六感
有時候,我們需要有局限的遼闊
比如這可以相較于一個人現實的愛情
可以把自己想象為舟船,也可以想象為無羈的風
可以肯定的是:舟船也需要靠岸
風也需要可以停下來的舍院或港灣
木槿和紫薇有所單薄
該如葵花燦燦吧
秋天日趨明媚和向遠,而緊隨其后的則是雪
先止于懸崖之美,且不問對錯
你多么適合這一刻的安靜,它屬于小
僅限于一只麻雀的辨識度
已是初秋夜。河邊的臺階上
局限的遼闊里
你討厭著,從這個城市不同方向涌出的
污濁的流水聲
描述
群鳥松下一大片安靜
這就像我突然來臨的歸隱之心
它不來自經文
它有懸崖,旋渦以及少年雪和白鷺的成分
六角亭涼著,因為那里始終無人
但不容否認,這冬日的上午真好
因為它帶有愛的體溫
嗨!那剛落下的啄木鳥的喙痕
那親水平臺欄桿上壓腿的老人
遠山明媚。鳥鳴點燃清音
我知道,我所想到的歸隱,小于遼闊
是它們緘默中的一部分
——不一樣的經文
藍調早晨
鳥鳴攜帶著霞光
這該是最好的迎迓方式吧
我無法拒絕來到這里
我無法拒絕和松柏這些優雅的青衫客為伍
露水洗過的它們
舉起修長的塔尖
端肅,明澈,清心
在它們的引領下
時光舒緩的流水漫過我的周身
我在它們的浸潤里
卸下罪,卸下負累
像此時再次傳來的鳥鳴
恰好捅破窗紙一樣的安靜
讓我不斷地深呼吸
再次回到藍調里的安寧
(選自《南方文學》2024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