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影響分析

□文/ 顏夢溪 金 蓮

（貴州財經大學經濟學院 貴州·貴陽）

［提要］基于2003～2021年長江經濟帶11個省市面板數據，在經濟地理嵌套矩陣下建立空間杜賓模型，分析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結果表明：（1）命令型、自愿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為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且目前表現為對生態文明建設的抑制作用；市場型環境規制與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呈現為先促進后抑制的倒“U”型關系，且目前表現為對生態文明建設的促進作用。（2）市場型環境規制的溢出效應呈現先促進后抑制的倒“U”型關系；自愿型環境規制的溢出效應呈現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命令型環境規制的溢出效應不顯著。

引言

長江經濟帶是我國重要的生態安全屏障，是生態文明建設的先行示范帶，但由于區域地理環境、經濟基礎及政策支持等因素的影響，各地區生態文明建設水平差異較大，在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同時，環境問題凸顯。環境具有公共品屬性，生態環境問題很難單純依靠市場機制有效解決，因此政府通常通過制定環境規制政策來解決生態環境問題。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是關系國家發展的重大戰略，厘清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有助于長江經濟帶更好地平衡生態環境與經濟發展之間的關系，實現長江經濟帶的綠色可持續發展。

學術界圍繞生態文明建設的探索主要集中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是生態文明建設的內涵；二是評價方法，主要有熵權TOPSIS 法、層次分析法、因子分析法等，研究層面在全國、省域、市域方面都有涉及；三是影響因素，已有研究表明環境規制、產業結構、城鎮化、綠色技術創新和經濟發展是影響生態文明建設水平的重要因素；四是生態文明建設的空間計量研究，包括研究其收斂性、空間相關性、空間溢出效應等。環境規制是解決環境問題的有效保障，其測度方法主要包括單一指標法、綜合指標體系法以及分類考察法，其中分類考察法又可分為二分法、三分法。多數學者從生態效率角度探討了環境規制與生態之間的關系，對于環境規制對生態效率的影響主要存在負向抑制效應、正向促進效應、非線性效應三種觀點。

綜上所述，目前學術界對環境規制及生態文明建設都進行了大量深入研究，但仍存在以下值得拓展完善的地方：首先，在將環境規制作為影響因素時，往往將環境規制視為單一整體進行衡量，不能準確反映不同環境規制的差異；其次，現有文獻未充分考慮空間溢出效應，從而導致采用傳統計量分析方法可能得到偏頗的研究結論。因此，本文以2003～2021 年長江經濟帶11 個省市為研究對象，基于成本損失角度、收益補償角度、空間溢出角度，闡述環境規制影響生態文明建設的理論機制，并對此進行空間實證檢驗，為提升長江經濟帶綠色發展水平提供一定的參考。

一、理論機制與研究假設

從成本損失角度來看，環境規制影響生態文明建設的機制分為被動和主動兩種方式。政府實行嚴格的環境規制，要求企業內化污染的外部成本。在這一過程中，企業被動執行要求，在企業資金有限的條件下，治污費用會擠占企業生產及運營資金，導致企業生產能力下降，從而影響生產積極性，不利于地區的經濟增長，從而影響生態文明建設。此外，當政府以排污稅倒逼企業降低污染排放時，一些資產雄厚的企業會衡量排污稅與生產利潤的大小，若生產利潤遠遠高于所繳納的排污稅，企業愿意繳納排污稅，繼續進行高耗能高污染生產從而帶來經濟收益，以彌補納稅損失。同時，根據旁觀者效應和破窗效應，政府要求企業群體共同完成任務時，單個企業的責任感變弱，而如果一個企業不遵守政府要求，就會誘使其他企業紛紛效仿，甚至出現變本加厲的現象，導致政府環境規制政策效率低下，那么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就并不樂觀。但也有一些企業為了維護企業形象、積累口碑，會積極響應政府號召，遵守環境規制政策要求，順應社會環保大勢，投入大量環保資金更換排污設施，進行清潔生產。

從收益補償角度來看，環境規制影響生態文明建設的機制可以分為外部和內部兩種方式。從企業外部看，環境規制改善企業的排污方式，降低污染排放量，改善人居環境，吸引高端服務業入駐本地，發展本地特色產業，拉動投資，吸引高精技術人才。從企業內部來看，環境成本的擠出效應導致企業生產無法維持原有的利潤水平，企業面臨困境，應及時調整決策，進行技術創新和產業結構調整，使生產更加綠色低碳化，從而提高企業經濟效益。從收益補償角度來看，環境規制不僅改善環境，還能拉動經濟增長，促進社會和諧，從而提高生態文明建設水平。

從空間溢出角度來看，環境規制還會影響相鄰地區的生態文明建設，具體體現在：由于本地環境規制政策的嚴格實施，一些污染排放量較高的企業無力購買清潔生產設備，也無力承擔污染排放所帶來的外部成本，更沒有綠色技術創新的能力，難以達到政府要求，在這種情況下，企業為了繼續生產會選擇進行區域間轉移，規避嚴格的環境規制政策，遷入附近環境規制政策較為寬松的地區。這些地區往往經濟基礎相對薄弱，遷入地政府為了推動經濟增長，不僅會降低對企業污染排放的要求，還會提供相應的稅收優惠政策來吸引企業入駐本地。大量高耗能企業的遷入則會使污染物在本地區擴散，對于遷入地的環境產生負面影響，降低生態文明建設水平；當然，遷入地由于吸引企業入駐，拉動當地經濟發展，吸引人才流入，在一定程度上也會提高生態文明建設水平。

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呈現出非線性特征

假設2：環境規制對鄰地生態文明建設具有溢出效應

二、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由于環境規制具有空間溢出效應，因此本文使用空間面板計量模型進行實證分析，公式如下：

其中，ECCit表示生態文明建設水平；Xit表示核心解釋變量，分別為命令型、市場型、自愿型環境規制；Zit為控制變量；δ表示空間自回歸系數；W 為經濟地理嵌套矩陣；θ 為核心解釋變量空間交互項的彈性系數；μi為個體效應；γt為時間效應；εit為誤差項。

（二）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生態文明建設。借鑒已有研究將生態文明建設水平劃分為環境保護、經濟發展和社會進步三個層次，共30 個指標。其中，進出口貿易總額、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工業總產值、居民消費水平分別以2003 年為基期進行價格指數平減。運用TOPSIS 熵值法測算生態文明建設水平（ECC），公式如下：

其中，rij為經過標準化處理后的指標j 在省份i 中的比重，Wij為指標對應的權重分別為正負理想差距，Ui為生態文明建設水平。生態文明建設綜合指標體系的各指標含義及權重見表1。（表1）

表1 生態文明建設指標體系一覽表

2、解釋變量：環境規制。借鑒以往研究，用工業三廢排放量反映命令型環境規制強度，用排污費收入與GDP 的比值反映市場型環境規制強度，用人大建議及政協提案數反映自愿型環境規制強度。運用帶有調整系數的綜合指數方法進行測度，具體公式如下：

3、控制變量。經濟發展水平用人均GDP 表示，以2003 年為基期采用GDP 平減指數進行平減；城鎮化水平用城鎮化率表示；對外開放水平用實際利用外商投資額與地區GDP 之比表示；政府干預用政府財政支出與GDP 之比表示；技術創新用國內專利申請數表示；產業結構用第二產業產值占GDP 的比重來表示。

（三）數據來源及描述性統計。本文以2003～2021 年長江經濟帶11 個省市的數據為樣本，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以及各地區的統計年鑒和環境狀況公報等。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2。（表2）

表2 描述性統計結果一覽表

（四）空間自相關檢驗。利用stata16.0 測算經濟地理嵌套矩陣下生態文明建設水平的全局Moran’s I 指數。如表3 所示，在樣本考察期內的Moran’s I 指數均大于0，且都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存在顯著的空間相關性。（表3）

表3 Moran’s I 指數一覽表

（五）模型檢驗。為了探究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水平影響存在的空間溢出效應，本文依次進行LM 檢驗、Hausman 檢驗、LR 檢驗和Wald 檢驗作為選擇空間計量模型的依據，最終選用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

三、實證分析

（一）空間杜賓模型參數估計結果。空間杜賓模型回歸結果如表4 所示，三種類型環境規制與生態文明建設均存在顯著的非線性關系，但作用效果差異明顯。（表4）

表4 空間杜賓模型回歸結果一覽表

命令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呈現出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曲線拐點為0.471，低于均值0.689，即目前命令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具有抑制作用。企業在短期內會遵循“成本效應”，為了達到政府要求會被動地關停污染項目或者購買處理污染設備，但從長期來看，命令型環境規制會引導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尋求成本低、污染小、生產效率高、利潤大的產業模式，從而促進生態文明建設的發展。命令型環境規制間接效應即溢出效應不顯著，可能是由于本地區環境政策的地域局限性，不會對鄰近地區的企業行為作出要求。

市場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呈現出先促進后抑制的倒“U”型關系，拐點為0.654，高于均值0.515，即目前市場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具有促進作用，仍是現階段改善環境問題的重要工具。從短期來看，征收排污稅會推動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但是從長期來看，企業根據利益最大化原則，若生產利潤遠遠高于所繳納的排污稅時，企業愿意繳納排污稅，心安理得地繼續進行高耗能高污染生產，以帶來更大的經濟利益。市場型環境規制溢出效應呈現先促進后抑制的倒“U”型關系，一些高能耗、高污染的企業為了逃避污染所造成的稅款懲罰會轉移到環境管制弱的鄰近地區，遷入地短期獲得經濟收益，但由于企業未進行清潔技術改進，長期來看加大了鄰地的污染治理成本，污染擴散效應明顯，使得地區生態文明建設水平下降。

自愿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呈現出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拐點為0.477，高于均值0.282，即目前自愿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具有抑制作用。短期來看，公眾的環保意識提升，給政府和企業帶來了治理壓力，增加了環境保護支出。從長期來看，人們對于環境保護的呼吁會帶動越來越多的人主動改善環境、減少污染，高污染企業迫于社會壓力也會選擇改進技術，低碳生產。自愿型環境規制的溢出效應呈現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本地的自愿型環境規制長期來看會顯著促進生態文明建設水平的提高，鄰近地區紛紛效仿向政府提出環境保護建議，短期會增加政府壓力，但從長期來看有利于提升生態文明建設水平。

（二）穩健性檢驗。使用“更換空間地理距離權重”的方法檢驗實證結果的穩健性，同樣選擇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進行回歸分析。由表5 可以看出，與上文分析結果一致，表明本文的實證分析是穩健的，得到的結論是準確的。（表5）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一覽表

四、結論及建議

（一）研究結論

1、三種類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直接效應不同。命令型、自愿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呈現出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目前對提升生態文明建設具有負向影響；市場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影響呈現出先促進后抑制的倒“U”型關系，目前對生態文明建設具有促進作用。

2、三種類型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的間接效應不同。市場型環境規制的直溢出效應呈現先促進后抑制的倒“U”型關系；自愿型環境規制的溢出效應呈現先抑制后促進的“U”型關系；命令型環境規制溢出效應為不顯著，可能是由于本地區環境政策的地域局限性，管制范圍有限，不會對鄰近地區的企業行為作出要求。

（二）政策建議

1、打好環境規制組合拳。加強命令型、自愿型環境規制強度，逐漸減少市場型環境規制的占比。一方面要建立健全關于環境污染的法律法規及規章制度，全面貫徹《環境保護法》，同時也要建立針對政策實施效果的長期監測機制，以此來實現黨的二十大深入推進環境污染防治的目標。另一方面鼓勵各地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多從當地實際出發，因地制宜，提出切實可行的建議，同時培養公眾環保意識，利用網絡宣傳、信息推廣等途徑增強公眾環保理念和環境責任感，鼓勵公眾參與到環保建設中來。

2、構建跨區域合作平臺。環境規制對生態文明建設會產生空間溢出效應，因此要開展長江流域協同治理，建立統一環境標準，共享環境數據，打破區域間行政壁壘，促進地區間交流，避免出現“以鄰為壑”的現象，為長江經濟帶實現高質量發展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