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傳博
抗戰進入相持階段后,日偽在華北大搞“治安強化運動”以鞏固統治,而“偽化”教育便是其中的重要一環。日偽向淪陷區、游擊區(1)抗戰時,華北敵后戰場可大體分為中共控制的鞏固區、日偽控制的敵占區、中共與日偽爭奪的游擊區。小學的“偽化”與“反偽化”斗爭主要發生在敵占區與游擊區。學生灌輸親日思想,并對教員威壓控制,妄圖使其屈服,成為日偽順民。中共堅決予以反擊,推進抗日教育,爭取學生和教員,充實敵后抗戰的群眾基礎。與中學、大學相比,小學是“偽化”教育的“重災區”,也是“反偽化”教育的“重點區”,故本文著重闡述華北敵后戰場的小學“偽化”與“反偽化”斗爭。
小學的“偽化”與“反偽化”斗爭并不如同一時期的軍事斗爭,有明確的時間節點與階段性特征,但大體可以1941、1943年為節點分期。1941年以前為前期,學校遭日偽軍事破壞,中共推動學校重建,“偽化”活動泛濫。1941—1943年是中期,日偽推行親日教育并控制教員,中共則推進抗敵教育并爭取學生教員參與抗日,“偽化”與“反偽化”斗爭陷入膠著狀態。1943—1945年是后期,游擊區與敵占區多數小學為中共所爭取掌握,多數學生與教員受動員參與抗戰活動,“反偽化”斗爭取得重大成果。需注意的有兩點:一是“偽化”不完全等于“宣撫”,兩者雖有交集,且常相伴施行,但“宣撫”針對全體民眾,手段多為拉攏懷柔;“偽化”則多針對學生與教員,手段是懷柔與威壓并舉(“宣撫”是“偽化”的一部分)。二是“偽化”不完全同于“奴化”。兩者亦有交集,但“奴化”是日偽洗腦中國人民的法西斯殖民地教育,多在敵占區;而“偽化”是日偽以洗腦、收買、整肅、鎮壓等多重手段(“奴化”是“偽化”的手段之一),妄圖使學生與教員服從日偽控制的政治攻勢與政治動員行為,多在游擊區與敵占區。敵后戰場有三類小學,即中共控制的抗日小學、日偽控制的偽新民小學與介于兩者之間多由原私塾發展而來的“中間小學”。中共與日偽均意圖在鞏固對己方小學控制的同時,爭取對方小學和“中間小學”服從己方的領導和管理,故小學的“偽化”與“反偽化”斗爭多體現為雙方圍繞敵后戰場小學實際領導權的政治博弈與爭奪。
“偽化”概念內涵豐富,學界有關“偽化”與“反偽化”的研究亦經歷了長期過程。20世紀末,與此相關的研究嘗試有二:一是根據地教育建設,二是日偽“奴化”與根據地“反奴化”教育,均為初始的概況性研究。(2)相關研究成果有居寅:《晉察冀邊區中小學教育初探》,《河北學刊》1985年第1期;曹劍英:《晉察冀邊區教育史》,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張建民:《日本帝國主義的奴化教育與敵后抗日根據地的反奴化教育》,《中學歷史教學參考》1997年第9期。進入21世紀的頭十年,抗日根據地教育建設方面的研究減少,開始出現對“奴化”教育的個案分析,并有了以雜牌軍“偽化”為主題的研究。(3)相關研究成果有何德廷:《抗戰時期雜牌軍的待遇及其偽化問題》,《史學月刊》2004年第6期;劉茗:《晉察冀邊區教育史稿》,解放軍出版社2005年版;謝潔菱、周蔣滸:《抗戰期間日偽在淪陷區的奴化和偽化教育——以南京地區作個案分析》,《巢湖學院學報》2005年第5期;何德廷、辜宗秀:《雜牌軍偽化探源》,《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7年第6期。2010年以后,抗日根據地教育建設方面的研究有所發展,出現了對日偽“奴化”教育政策策劃與實施過程的分析,并有了以日偽“宣撫工作”為主題的研究。(4)相關研究成果有申國昌:《抗戰時期晉察冀邊區小學教育研究》,《抗日戰爭研究》2012年第3期;王顯成:《北京市偽政權對中小學的奴化教育》,《長春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7期;徐志民:《戰時日本對華奴化教育決策研究》,載臧運祜等主編:《日本侵華與中國抗戰:有關史料及其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373—396頁;王飛朋:《山東日偽政權奴化教育研究(1937—1945)》,山東師范大學2013年碩士論文;李常寶:《抗戰時期太行根據地的小學教育研究》,《安徽史學》2018年第5期;黃彩霞:《“不拿武器”的侵略:日本對華“宣撫工作”與“宣撫文學”研究芻議》,《山東社會科學》2018年第6期;李常寶:《抗戰期間中共太行根據地小學教員生存樣態探微——以襄垣縣為中心》,《史學月刊》2018年第9期;張漢靜、王鵬飛:《抗戰初期山西晉北地區侵華日軍宣撫班研究》,《史志學刊》2019年第5期;翟意安:《抗日戰爭期間日軍在華“宣撫班”(1937—1940年)述論》,《青海民族研究》2021年第1期;張漢靜、王鵬飛:《侵華日軍宣撫班“教化”活動研究——以華北地區為中心的考察》,《史志學刊》2021年第1期;王萌:《日本在華北淪陷區的宣撫班及其“宣撫”工作》,《日本侵華南京大屠殺研究》2021年第3期;王萌:《謀心:日本在中國淪陷區的宣撫工作(1937—1945)》,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21年版。前輩學者的研究為我們進一步探索奠定了堅實基礎,但與此同時也應看到,既有研究還存在一定的薄弱環節和不足,比如有關抗日根據地教育建設的研究多敘述教育體制機制沿革,“奴化”與“反奴化”研究多聚焦教育內容與方法、手段,二者均未突破教育工作的范疇,而“偽化”研究亦未拓展,并未涉及教育領域的“偽化”與“反偽化”斗爭。且上述研究多依賴中文史料,缺少日文資料的佐證與中日史料的互證。可見,“偽化”與“反偽化”斗爭問題仍有較大的研究空間。“偽化”是日本侵華戰爭的一環,“反偽化”斗爭是中共敵后抗日運動的重要內容,故研究“偽化”與“反偽化”斗爭有利于全面地把握日偽侵略與中共抗戰的基本內容。本文希望以中、日文史料論述“偽化”與“反偽化”斗爭的內容、影響,揭示中共抗戰的中流砥柱作用。
戰略相持階段到來后,伴隨著“治安強化運動”的展開,日軍持續加大“偽化”活動力度,其手段主要有軍事破壞、思想洗腦與政治控制等。日軍的軍事破壞活動多為破壞學校設施、捕殺學生與教員,晉察冀根據地原有小學在抗戰初被日偽摧毀殆盡。(5)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教育科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154頁。與此同時,日軍也不斷加大思想洗腦與政治控制的力度。
“偽化”活動的重點是小學,究其原因有三:一是小學生心智單純,易被哄騙。日軍認為,成年民眾易因戰爭懼怕日本兵,但小孩卻可被“皇軍之溫情”“感化”(6)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29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故宜“利用(學童尚處)啟蒙期,宣說抗日毫無意義,共產思想與中國精神悖逆”(7)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01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麻痹學童抗戰意志。二是中國傳統家庭重視親子之情,掌握小孩亦可對其父母施加影響。“即使視日軍為鬼子的中國父母,眼見日兵愛護自己孩童之事,也必然生起好感”(8)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74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故“需利用小學生教育波及其家庭”(9)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703000、『北支情報記録関係書類』、昭和13—14年。,“通過兒童可輕易把握民眾之心理”(10)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9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三是著眼長期侵略意圖,謀劃控制中國下一代,以待其成年后成為“親日派”。日軍認為“若培育純一無雜念之童心”(1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6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待當下兒童達到成年期后,(中日間)真正之合作亦為可能”(1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故日軍認定,從孩童入手實施思想洗腦與政治控制是“最大捷徑”。(13)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00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
在思想洗腦上,日軍竭力推行“體現王道”、實行反共“新民主義”的所謂“新民教育”。日軍強令各地小學復課、學童復學。每到一處,必命調查當地學童人數,并遣漢奸翻譯遍查各家,責令兒童到偽新民小學(以下簡稱“偽小學”)就學。(1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57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或役使偽政府調查戶籍,逐戶動員兒童到偽小學就學。(15)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1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為便于就近控制,日軍又大搞“集中小學”,即在其控制據點和村莊內集中新建偽小學,并實施“大鄉”活動,調查登記適齡兒童,又強令各村派學童到據點村或崗樓內的“集中小學”內就學,其余外圍地區小學則一律取締。(16)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東北書店1948年版,第122、134頁。日軍費盡心機網羅學童,如博望縣某村,因不給送學童,日偽便強行沒收各家鍋具,并叫囂“送幾個學生來,才能把鍋領回去”。此外,日偽還強迫小學教員到據點受訓,并充任偽小學教員。(17)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冀中人民抗日斗爭史資料研究會編:《冀中抗日政權工作七項五年總結(1937.7—1942.5)》,中共黨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214、233、238頁。
偽小學授課貫以“新民課本”美化日軍侵略罪行,并以日語教育鼓吹中日“親善”。日偽不斷組織編寫宣揚“新民主義”思想的“新民課本”,日軍宣撫班也編制日語教科書、反共讀本等,一同配發各小學使用。(18)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79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限于部分地區的印制與配發能力,日軍也常沿用舊私塾的四書五經課本,妄圖以“弘揚東洋文化”“尊奉孔孟之教”之名,行遏制抗日思想傳播之實。(19)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31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總體來看,日軍控制的縣城附近多使用偽教材,距縣城較遠處則多“普及四書五經之類”。(20)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偽小學大搞“親日教育”,常集合學童教員灌輸“防共親日”思想,(2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4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軍守備隊長每周也到校進行“親日教育”訓話。(2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27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課上不允許講中國歷史地理,卻大談日本“明治維新”過程,還懸掛日本國旗,組織學童合唱日本國歌。(23)中共延慶縣委黨史辦公室編:《延慶人民革命史(1937—1949)》,內部資料,1988年,第13頁;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92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軍認為,“學習他國語言,易對他國抱有興趣,增進對他國的理解”(2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9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故偽小學課程多以日語為主。如在山西運城偽小學課程中,與日本相關課程的授課時間占總體授課時間的六成,其中日語課時間又占四成。(25)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6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軍還與偽小學共同組織文娛活動,制造“親日”氛圍。如募集中日兒童書畫作品舉行展覽會,邀請各小學青少年訓練團員參觀;(26)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0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或教日本歌曲,與日本兒童交換書畫(27)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76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做游戲等(28)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7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試圖以此淡化和磨滅中國學童的民族意識與國家觀念。
日偽還加大對“新民教育”授課的監督力度。日偽特務常搞突擊審查,甚至以小股部隊襲擾各村小學,還時常派員在各村流動巡查。(29)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人民教育出版社1959年版,第169頁。日軍警備隊多次召集村長與教員,申明嚴禁“排日教育”,強令實施“親日防共教育”,并要求采用“防共讀本”或舊私塾教材;警備隊則任命“宣撫將校”“巡視各村加以監督”,還委任“特別巡查將校”來“監督指導”。(30)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57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偽還遣人常駐學校監督,有的學校以警備隊隊長為顧問,另遣日軍將校或下士軍官為“宣撫官”常駐學校。(3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45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在一些地方,日軍派漢奸充任教員,甚至親自操刀,任用有教學經驗的士兵在閑暇時協助開展日語教學;(3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4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或由警備隊派有文化的下士軍官充任日語教員,漢語教員則由受過教育、得到各村村長保證并通過警備隊考察的“親日教育家”充當。(33)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35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
在政治控制上,日軍貫以小恩小惠收買學童人心。日軍認為,“最有效”的手段是分發點心和小物件。(3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29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在一些地方,駐防日軍常集合附近村莊的學童聽留聲機,或發放裝有文具、點心、仁丹、膏藥、繪畫書的慰問袋。(35)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9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每周“衛生日”時,向學童發放肥皂,組織他們到附近小河清洗身體。(36)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01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或開車接送學童參加觀摩會,或發給旅費強迫學童去平津等地參觀。(37)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冀中人民抗日斗爭史資料研究會編:《冀中抗日政權工作七項五年總結(1937.7—1942.5)》,第238頁。或以日本兒童名義,贈送中國學童糖果玩具,或在廣播電臺舉行中日兒童交流,或設置免費學額,鼓吹“獎助清寒學生,無力向學者得遂入學之愿”。(38)《紅色檔案延安時期文獻檔案匯編》編委會編:《八路軍軍政雜志·第1卷·第5期至第8期》,陜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3頁。
日軍也不忘以利益收買教員,如提高教員工資等(39)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57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但鑒于教員受抗日思想影響的風險較大,故以整肅為主。為此,日軍相繼成立“教員指導講習會”等組織強迫教員加入,并強令各村教員每周到日軍駐地參加“共同教育”,又令所謂“優秀教員”每月或每兩月入城接受進一步培訓。(40)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46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60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在一些地方,日偽每逢周日便召集縣內教員入城培訓,灌輸“新民主義”,實施日語教育,并舉行測試以進行“思想檢查指導”。(4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有的地方還組織集訓,如在延慶,日偽每年暑假必集中教員入城集訓,或十天或半月,由日本人上課灌輸奴化思想。(42)中共延慶縣委黨史辦公室編:《延慶人民革命史(1937—1949)》,第13頁。日軍常在訓練班中發展特務,派漢奸學童監視教員言行,或檢驗學童思想以審查教員的教學工作。(43)《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審編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中共黨史出版社1991年版,第632頁。一些地方甚至還設立了專門負責“監督指導”教員的“日本督學官”。(4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
日偽的思想洗腦與政治控制使敵后抗日教育工作遭遇極大挫折,部分抗日小學與“中間小學”蛻變為偽小學。偽“維新課本”“國定課本”在敵后戰場的小學中大為泛濫,日偽的小恩小惠使部分學童受到蒙騙,因而對日軍“感恩戴德”。日軍記述稱,當地兒童“待我態度如慈父”(45)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14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豐寧、灤平一帶兒童皆知“日滿一體”,十幾歲的學生不知有祖國,甚至說中日戰爭乃“大日本皇軍為‘正義’來打蔣政權與共產黨”。(46)河北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河北省檔案館等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選編》上冊,河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325頁。據淶源城關解放后的測驗,20個小學生中竟有3人稱自己是日本人。(47)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22頁。學童家長和親屬也被蒙蔽,對日軍產生好感,“經由孩童爭取其父母、兄弟姐妹,卓有成效”(48)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91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學生的親戚兄弟也成了親日人士”(49)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0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對兒童教育的(影響)亦可波及其家庭”(50)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1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部分民眾“偶爾還會到訪守備隊,慰問日軍官兵”(5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85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宿營地內軍民一團和氣”(5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74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軍認為,日語教育“成果良好”,極大地促進了“中日親善”,對“確立親日排共思想的貢獻不可估量”(53)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853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語學校對“提升治安(水平)有重大效果”(5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0845000、『陸支受大日記』、第25號、昭和14年5月18日—5月19日。。
部分學童受日軍思想荼毒,甘愿為日軍做仆從,淪為小漢奸。日軍行軍時,“小孩最先跑過來,為其帶路并進行翻譯”(55)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14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軍甚至抽調日語較好的學童為代用翻譯,隨同參與侵略行動。日軍評價稱,學童翻譯是“極為便利(獲取)的珍寶,其效用極大”(56)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0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日軍設立的北平“日華學園”之類的兒童學校,旨在“培養優秀的翻譯員、密探、馬夫、牧夫等軍屬人員”(57)中央檔案館等編:《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檔案資料選編:華北治安強化運動》,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96—97頁。,有的學童甚至直接參與軍事行動,甘愿做日本侵華的馬前卒。如雄縣某完小240名學生中竟有230人加入偽特務組織“忠勇團”(58)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22頁。,部分學童還加入了日偽“青少年團”,“其成績勝強于保衛團”。(59)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490800、『治安工作経験蒐録』、昭和14年6月中旬。
針對日偽的軍事破壞、思想洗腦與政治控制活動,中共有針對性地實行了三項反擊措施,包括完善教育系統、開展靈活教學與加強政治爭取,是為“反偽化”斗爭。起初因日軍瘋狂實施軍事破壞,故中共大力實施重建與完善教育系統的工作。
完善教育系統的內容有三:一是重啟教學工作,二是新建管理機制,三是新訂抗日教材。在經費異常緊張的情況下,中共投入大筆資金重建小學校舍,號召學童與教員復課,并將學校改組為“抗日小學”,在教學中宣傳抗戰必勝。為保證大部分學童就學,中共頒布了強制入學命令,同時為減輕學童家庭的經濟負擔,還“實施免費教育獎勵,開辟貧困子弟入學之路,并努力獎勵學齡兒童就學”(60)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1194000、『陸支受大日記』、第46號(5/5)、昭和14年。,包括為學童提供免費宿舍、教材,并每月發放1—2元津貼。(6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3031901900、『中國共産黨運動の解説』、「森川史料」。日軍評價稱,這足以體現中共“在重大困苦中,推進抗戰建國教育”一事。(6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3031901900、『中國共産黨運動の解説』、「森川史料」。中共還狠抓師資建設,除動員有一定文化基礎的人充任教員外,還強化對教員的技能培養。中共中央發文指示,各地需開辦教員訓練班或講習所,并在中心地區設立師范學校,訓練培養小學教員。(63)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2冊,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328—329頁。如山東根據地要求,動員在農村的原有教員、知識分子、私塾先生和敵占區知識青年,開辦師資訓練班、短期師范班,舉行教員資格鑒定,還要求半數以上的教員接受半個月以上的訓練。(64)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18頁。冀魯豫分局也實施了小學教員輪訓制。(65)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08頁。
新建嚴密的管理機制是完善教育系統工作的重點。1939年后日軍政治控制力度的加大,使中共深刻認識到加強小學組織動員工作的重要性。舊中國小學教育體制渙散,學校各自為政,缺少對敵工作的統一領導,因而給了日軍籠絡并控制小學學童與教員的可乘之機。鑒于此,中共中央于1940年發文要求,每村需建一個初級小學,每鄉建一個中心小學,每區建一個兩級小學或完全小學,形成小學網。(66)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2冊,第328頁。“以中心小學兼管鄉村教育行政”(67)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14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515頁。,“以中心小學帶動一般小學,開展教育輔導,提高教學質量”(68)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20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614頁。。中心小學可對周邊普通小學實施“指導、監督和勉勵”,“明確各校工作狀況與困難問題,共同謀劃改進”,“使各項教育工作與戰爭實際相適應”;中心教學教員可給予普通小學教員“進修教育及時事問題講解”。(69)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71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縣教育主管部門對各校“隨時進行巡回監督指導”,學校每月上報報告,主管部門“依據報告及巡視結果區別各校工作優劣”。(70)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71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行政運行上,“一切決定事項,先傳達至區政府及區高級小學,再由其立刻傳達至中心小學,中心小學再立刻傳達至所屬各小學”(7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672300、『方參特報綴』、第2號(1/3)、昭和14年2月—14年3月。。
中共很清楚,偽課本的長期泛濫勢必毒害學童心靈,舊有課本充斥著四書五經等封建內容,也無法滿足抗戰的迫切需要。故中共在嚴令禁止邊區小學使用偽課本的同時,也加緊組織人力編寫新課本。因各個地區的條件與需求不同,課本并沒有統一版本,但大多注重宣傳抗日思想,介紹抗戰相關的政治常識。日軍調查稱,中共課本著重“痛斥日本侵略,呼吁國共合作,宣揚中國共產黨之愛國態度……比較日支經濟力、國土大小和與第三國關系,高唱長期抗戰之必勝”(7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669200、『方參特報綴』、昭和14年1月。。中共還督促各校改革授課內容,增加政治教育相關課程授課時間,縮減其余文化教育課時間,其中“救亡常識”“救亡歌曲”占比很大,體育課完全改成軍事教育(73)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672300、『方參特報綴』、第2號(1/3)、昭和14年2月—14年3月。,“廢除非急需或不必要的課程……講授抗日或作戰上必要的課程”(7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68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
在完善教育系統的基礎上,中共也有條不紊地開展靈活教學工作,其中有“游擊教學”“兩面教學”、隱蔽教學等模式。面對日偽的大規模襲擾與“肅正”活動,如何維護穩定的授課環境是敵后戰場小學教育面臨的重大難題。中共考慮到,如延續舊有固定集中的教學模式,則易遭日偽勢力干擾和影響,故將學童隊伍化整為零,分隊流動開展教學,這便是融合游擊戰術精髓而成的“游擊教學”模式。“游擊教學”奉行“敵來聽課,敵走上課”(75)董純才:《解放區教育建設的道路》,《北方文化》第7期,1946年6月。的原則,上課地點四周布置聯絡哨、通訊網,日偽未出動時實施集體教學,日偽一旦出動即行分散,由小組長組織教學,待日偽返回再復課。(76)樊潤德、路敦榮主編:《晉綏根據地資料選編》第2集,內部資料,1983年,第212—213頁。該教學模式有利于縮小學校目標,降低學校與學童遭遇敵偽破壞和捕殺的風險,被廣泛應用于游擊區距日偽據點較遠的區域。
中共亦認識到,如學童常處于游擊流動中,勢必對教學質量造成不利影響。為解決這一問題,中共中央指示推廣“小先生制”(77)“小先生制”原為教育家陶行知于20世紀30年代初創立,后中共加以借鑒學習。,選拔學童中的優秀分子擔任“小先生”,協助教員指導學童學習,保證授課進度。一般按年級將學童分成若干組,每組有學童充任的組長(即“小先生”)一人,組長先受教于教員,再教育該組學生。教員不在時,由組長負責督促本組學童學習。(78)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62頁。此外還實施分隊教學,學生不離本村,教員輪流到各村授課,在甲村上課時,乙村由成績較好的“小先生”帶領自學,或由教員解答后再傳于其他學童。(79)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第170—171頁。同時,還組建兒童團,作為“黨和政府在國民教育方面的第一個助手”(80)中央檔案館編:《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12冊,第332頁。。兒童團常巡視各小組,隨時向教員匯報上課情況,傳達教員信息,并站崗放哨,保證學童安全。(81)新儒:《冀中區的教育工作》,《新華日報》1942年11月27日第3版。
“小先生制”與兒童團的結合,使得小組授課質量與安全均得到提升和保障。學習小組“化整為零,化零為整”,神出鬼沒,常在距敵較近處等敵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展開秘密教學(82)新儒:《冀中區的教育工作》,《新華日報》1942年11月27日第3版。,游擊教學的效能得到極大發揮。日軍在研究后也肯定了二者在游擊教學中的重大意義,并將其視為中共小學“教化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83)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0650600、『支受大日記』、其64、73冊の內、昭和13年11月29日—12月3日。他們認為,中共嘗試選拔優秀兒童任“小先生”可謂“建立組織教育的初步(基礎)”,組建兒童團則有助于“強化教育與抗戰的一元化風氣”。(8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71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游擊教學”是中共敵后戰場應用最多的教學工作方法。
在游擊區距日偽據點較近的地方,因日偽封鎖極為嚴密,較難保證游擊教學的安全;或有的地方敵我爭奪較激烈,形勢嚴峻,從事游擊教學比較危險。在這種情況下,學校實施“兩面教學”就顯得很有必要,其學校稱為“兩面小學”。兩面小學常偽裝成偽小學,如迎門掛孔子像,墻壁貼“建設大東亞共榮圈”之類標語,書桌上放偽課本。(85)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26—127頁。日偽教育視察員來時,即拿出四書五經或日偽課本予以應付,視察員一走,便又換上抗日課本。(86)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20卷,第657頁。如敵人監視較嚴,則只晚上用抗戰教材,或將學生帶到野外授課。(87)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55頁。為防走漏風聲,讓低年級大聲念書唱歌,以掩護中高年級上抗日課;或給中高年級學童上抗日課,低年級只學識字。(88)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27頁。該法在敵占區亦有應用,多教偽課本,但相機加以“批判教學,予以揭穿和消毒”(89)《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審編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第221頁。。
在部分距敵較近地區或敵偽常巡查的小學,則實施更為隱秘的“隱蔽教學”,其學校稱為“隱蔽小學”。上課地點多在學生家中或地堡、地道內,且事前并不通知第二天授課地點。每日放學前,教員僅告知組長(即“小先生”)次日上課地點,由其于次日帶其他學生趕來上課。同時,嚴密崗哨,力求安全。有的地方還將此法與地道戰術結合,實行“洞口教學”,在有洞口的屋內上課,一有敵情,馬上鉆入洞中。(90)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29頁。如河北定縣第20高小授課時注重隱蔽,并在房上、樹上廣設瞭望哨;或讓民眾坐在門口勞作,一旦有敵情,立即發暗號,指示學童躲避。該校還提出“一人一堡壘”口號,開挖地下堡壘,進行隱蔽教學,共挖掘153個地下堡壘。(91)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第172頁。
總的來說,游擊小學、兩面小學、隱蔽小學均堅持抗日教育,與抗日小學并無二致,實乃抗日小學因地制宜的產物,三者各有適用地區。鞏固區基本由中共控制,但仍不時遭遇日偽“蠶食”與“偽化”教育滲透,故“反偽化”教育多以“敵偽來時即轉移”的“游擊教學”為主。游擊區長期存在中共與日偽間的爭奪,遭遇日偽襲擊破壞較多,故除“游擊教學”外,還實施“表面親日,實際抗日”的“兩面教學”,二者一動一靜,有機配合。敵占區基本受日偽控制,但因中共強大的組織動員能力,也開辟了部分“反偽化”陣地,以“隱蔽教育”為主。需注意的是,上述內容僅為一般性歸納,實際斗爭情況極為復雜。依敵我勢力對比等因素,上述模式在不同區域均有分布。實際上,“兩面教學”“隱蔽教學”實為“游擊教學”的變體,三者常結合使用。有的學校,低年級因以識字為主,故學偽課本;中年級備兩套課本,平時學抗日課本,敵人來時擺上偽課本;高年級則以隱蔽教學、分散教學方式,學抗日課本。(92)《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審編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第632頁。這有利于減輕日偽對敵后小學的襲擾和控制,保證敵后抗戰教育的正常進行。
面對日偽懷柔與威壓并舉的政治控制手段,中共在強化抵制措施的同時,也加大政治爭取工作的力度。針對日偽的“集中小學”措施,中共號召堅決抵制。各小學多采取軟磨辦法,拖延不送兒童就學。如遭敵人武力威脅,則選派一批政治可靠的兒童暫時應付。(93)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35頁。待其歸來后,進行“消毒”以祛除“敵人的奴化教育”。(94)《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審編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第632頁。或將計就計,讓學生到“集中小學”就學,伺機偵察日偽崗樓據點內部情況。(95)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37頁。針對日偽的威逼利誘,中共給予兒童“應敵教育”,教其應付日偽盤問。如日偽發現學校,則拒不承認自己是學生;如日偽已發覺學生身份,則只承認有算術、識字課程,絕不承認有抗日、國語、政治等課程;生人打聽學校時,也要否認有學校存在。(96)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第174—175頁。中共還在學童中開展“五不運動”,即“不告訴敵人一句實話”,“不報告干部和八路軍”,“不報告地洞和糧食”,“不要敵人東西,不上敵人當”,“不上敵人學,不參加敵人少年團”。(97)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32頁。
針對日偽對教員的整肅訓導,中共嚴令禁止教員到日偽控制區受訓,或有計劃地派人參加,受訓歸來后加以適當教育。(98)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冀中人民抗日斗爭史資料研究會編:《冀中抗日政權工作七項五年總結(1937.7—1942.5)》,第214頁。與此同時,從黨政民各部門抽調知識分子黨員干部從事教育工作,使黨員在小學教員中的占比達到1/3或1/5,促進正面引導教育。(99)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11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2頁。中共還設立小學教員救國會(100)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19頁。,意在培育教員的抗戰愛國熱情。一旦發現教員的“(抗戰)認識程度”有“低下或不足者”,一律取消教員資格,強令參加“進修訓練”。(10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672300、『方參特報綴』、第2號(1/3)、昭和14年2月—14年3月。另外,對教員實施檢定,檢定標準有政治認識、文化程度、教學能力、思想意識,凡有違犯抗戰行為者,剝奪其檢定資格。(102)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9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05頁。甚至還向日軍控制的據點學校派遣教員,私下進行抗日教育。(103)《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審編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第632頁。日軍評價稱,中共訓練教員,使其掌握了“在日軍占領區適應民族革命(工作實施)的教育方法”,“巧妙穿插抗日理念,推進指導教育”。(10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84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
中共還積極爭取并改造“中間小學”(105)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下冊,教育科學出版社1986年版,第403頁。,聯絡偽小學,使其轉向擁護抗戰。中共有計劃地領導和組織“中間小學”,使其“里紅外白”,表面應付敵人,實際實施抗戰教育。對偽小學,則在打擊的同時加強政治爭取,尤其注意爭取和掌握偽教員。或派遣抗日教員打入偽小學,或教育爭取偽小學個別教員從事抗日教學與宣傳工作。(106)董純才等主編:《中國革命根據地教育史》第2卷,教育科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389頁。有的地方以通信談話、介紹讀物等方式團結偽小學教員,使其傾向抗戰,逐步改造偽小學。(107)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下冊,第404頁。工作推進中頗注重方式方法,如該教員是本地人,則經由其家屬親戚搞通關系,叫出來個別談話教育,或讓其到根據地參加教員訓練班。如是外地人,則調查其家鄉出身,找出來談話。如不易爭取,則設法撤換掉,換上抗日教員。(108)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35、136頁。偽小學學童也是爭取的重要對象,中共常請偽小學學童輪流來抗日隱蔽小學上課,揭穿日偽“奴化”教育的本質。(109)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36頁。同時,以抗日小學學童教育偽小學學童,如先曉之以理,感化偽小學學童,再讓其每日向抗日小學學童報告上課內容,由后者對內容進行批判,如不明白就問抗日小學教員,后再告訴偽小學學童。(110)《人民教育》社編:《老解放區教育工作經驗片斷》,上海教育出版社1979年版,第78頁。中共正是通過這種方式教育偽小學學童,使其支持并加入抗日斗爭,并將偽小學逐步改造成表面效忠日偽、實際宣傳抗日思想的兩面小學。中共要求,需“利用敵方學校,發展己方教育工作”,并揭露敵方的“欺瞞陰謀”,“發揮教育的戰斗性”。(11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71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
在斗爭實踐中,完善教育系統、開展靈活教學、加強政治爭取三者相輔相成,統一于小學“反偽化”工作。其中,完善教育系統提供物質基礎,靈活教學維護工作安全,政治爭取保證人力供給,三者確保了“反偽化”斗爭取得豐碩成果。
完善教育系統建立起“反偽化”斗爭的堅強工作機制。其中,重建校舍與狠抓師資等措施使遭到日軍破壞的學校機構得以初步恢復,為“反偽化”斗爭的開展奠定了物質與人才基礎。同時,在經過一番艱苦努力后,中共亦建成以“中心小學”為核心的學校管理機制,實現了教育工作的“一盤棋”,為集中力量實施“反偽化”斗爭提供了良好的支撐。
靈活教學使抗日小學教育免受日偽的沖擊破壞,抗日教育得以安全有序進行。在游擊教學模式下,小學授課不拘定式,學生自帶板凳蒲墩,隨地上課,一有敵情立即分散轉移,小學日益成為“沖不垮的堡壘”。(112)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20卷,第644頁;《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審編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第212頁。游擊教學隱蔽性極佳,日偽慨嘆束手無策。日偽雖持續發起“肅正”襲擊行動,但敵后小學教育并未遭受較大破壞,即使部分情況下遭受一定打擊,也可在短時期內恢復正常授課。一些學校經“掃蕩”后,原需兩個月才可復課,后來只需一周甚至2—3天。(113)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73頁。兩面教學與隱蔽教學亦極大降低了小學遭受日偽襲擾與破壞的風險。如定縣第20高小隱蔽教學工作嚴密,日偽曾在一天內反復搜查15遍均無果,該校開挖的地下堡壘亦多次躲過敵偽搜查“清剿”。(114)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第172—173頁。
政治爭取使偽小學學童與教員歸心抗日事業,很多“中間小學”和偽小學逐漸接受中共領導,成為抗日兩面小學,抗日小學數量不斷增多。如晉察冀邊區48個縣內1938年接受中共領導的小學有4898所,1940年增至7697所,1941年又增至8000所以上;1938年中共領導的小學有學童22萬460人,1940年增至46萬9416人。(115)張向一:《邊區小學教育的概況》,《晉察冀日報》1943年1月23日第4版。與此形成鮮明對比,偽小學數、學童數則持續減少。如在1943年初—1944年初,冀中區第十專區8個縣的“抗日隱蔽小學”“抗日兩面小學”和“敵偽小學”的數量和就學人數發生了極大變化。(見表1)“集中小學”學生寥寥無幾,特務教員成了“空軍司令”。(116)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35頁。中共掌握的小學學生及學校數量不斷增加,中共教育的“滲透勢力日益擴大”。(117)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71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日軍稱,中共小學就學兒童數逐年增加,“表明彼等工作進度進展之一面”。(118)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0945900、『北支那方面軍戦時月報資料』、(付図)3月分、昭和16年4月15日。

表1 冀中區第十專區8個縣小學數與就學人數
抗日教育使學童免遭日偽“親日教育”的蒙騙,認清了日軍的侵略者本質,培育和激發了學童的堅定政治立場與濃烈愛國熱情。在與日偽斗爭中,涌現出許多勇敢頑強、不怕犧牲的英雄事跡,極大支援了敵后抗戰活動。如被砍斷手指卻寧死不屈的王禾、溫三玉,被燒得皮焦肉爛卻仍不吐一字的張六子。(119)《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審編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第99、100頁。學童抗日情緒高漲,對日軍侵略行徑懷有強烈的反抗意志,時人有言“晉察冀游擊區的孩子不會哭”(120)新教育學會編:《解放區群眾教育建設的道路》,第139頁。。日軍稱,“小學兒童抗日意識短時期內異常旺盛……村內兒童皆對皇軍士兵面露極具敵意眼神……對民族戰爭之自覺認識已相當徹底”(12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1194200、『陸支受大日記』、第46號(5/5)、昭和14年。,“極度厭惡日本人”可視為“兒童思想教育發揮之效果”。(12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83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
學童政治覺悟大大提高,積極參與各項社會動員工作。一是動員兒童參加兒童團。華北抗日根據地兒童團員數在1940年已達60萬人。(123)團中央少先隊工作委員會、中國少年先鋒隊工作學會編著:《中國少年兒童運動史話》,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1989年版,第113頁。二是動員兒童到抗日小學就學。晉察冀邊區1943年春展開入學“突擊周”“突擊月”活動,因兒童組織嚴密、號召力強,大大提高了當地學童入學率。如阜平縣八區入學率達86%,完縣南峪村達96%,平山縣28個村達80%,井陘縣洪河村則全員入學。(124)團中央少先隊工作委員會、中國少年先鋒隊工作學會編著:《中國少年兒童運動史話》,第132頁。三是動員學童家屬參與抗敵斗爭。實踐證明,村干部無法說服的人,有時竟被小孩感動了;許多別人動員不了的家長,常被自己孩子動員出來。(125)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冀中人民抗日斗爭史資料研究會編:《冀中抗日政權工作七項五年總結(1937.7—1942.5)》,第204頁。在學童影響下,教員也點燃愛國熱情,“不再關起門來教書,知道關心與群眾運動”,“配合與聯系戰爭、生產救災的斗爭”。(126)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79頁。學童發揮了“密切聯結”大眾與救亡運動的“媒介”作用。(127)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672400、『方參特報綴』、第2號(1/3)、昭和14年2月—14年3月。
學童還廣泛參與社會教育工作。他們常在村中冬學內充任教員或“小先生”(128)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20卷,第654頁。,或者組成識字組,自己任組長,“即知即傳人”,將所學知識傳授給民眾;若遇不認識的字,則先到小學把字認識,再去教民眾。(129)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下冊,第8、9頁。“小先生”亦有集體、個別兩類,前者在學校從事教學工作,后者赴各家教習識字,或父母弟妹,或親友鄉鄰,有的“小先生”還找3—10個年齡相仿的兒童做自己的學生。(130)時事問題研究會編:《抗戰中的中國文化教育》,抗戰書店1940年版,第209頁。學童還自創各式教育方法,如設立識字牌,教來往行人或聚集閑談的民眾認字。(131)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9卷,第250頁。日軍稱,識字班、小學等啟蒙文化活動“最簡明直接地開辟了抗日與‘赤化’之道路”(13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490400、『北支那方面軍昭和16年度粛正建設計畫』、昭和16年2月26日—16年4月10日。,中共“教化工作”對群眾抗日意識的影響“不容樂觀”。(133)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703100、『北支情報記録関係書類』、昭和13—14年。
學童還積極參與抗敵宣傳活動。各中心小學組織兒童宣傳隊,在周邊設立板報,內容有抗日新聞、漫畫、街頭詩、歌曲、標語等。(134)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71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小學中的兒童團亦常結成宣傳隊、合唱團宣傳抗戰思想,還參與當地民眾組織的救亡運動集會。(135)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672300、『方參特報綴』、第2號(1/3)、昭和14年2月—14年3月。有的地方還組成歌詠隊、秧歌隊、劇團演出,宣傳生產、時事、擁軍等抗日政策,寫春耕標語。(136)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15卷,山東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377頁;樊潤德、路敦榮主編:《晉綏根據地資料選編》第2集,第214頁。學童成為“宣傳隊”,廣大小學構成“宣傳網”,如“敵情變化,參軍參戰……除奸防特等中心工作”都經此迅速地宣傳到千家萬戶。(137)《晉察冀抗日根據地》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晉察冀抗日根據地·第2冊·回憶錄選編》,第214頁。
學童抗敵意志高昂,積極投身抗日一線。有的地區組建兒童優抗隊,幫助抗屬生產、送飯、抬水,麥收時亦組隊幫助抗屬收割;有的地區組成兒童糾察隊,負責站崗放哨、查路條;還有的地區則廣泛參與戰時宣傳,空室清野,協助運輸、護送傷兵等工作。(138)樊潤德、路敦榮主編:《晉綏根據地資料選編》第2集,第212、214頁;常連霆主編:《山東黨史資料文庫》第15卷,第376頁。日軍也承認,學童參與各種救亡團體,對救亡工作“抱有相當熱烈的情緒,努力加以實干”。(139)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11111672300、『方參特報綴』、第2號(1/3)、昭和14年2月—14年3月。部分學童經受“保護干部教育”,還參與了掩護保護干部的工作。如干部來村,則自動找其接洽,協助隱蔽;如來村之事被日偽發覺,則以群眾面目謊稱干部為親戚,將其藏匿。定縣第20高小兩年間共營救247名縣級干部。(140)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第175頁。學童的應敵技能得到強化,使干部行動更有保障。
學童甚至還參與了地下工作。如面對日偽強要學生,定縣第20高小挑選優秀學生,施以短期訓練,囑其如何應付日偽教員,團結爭取偽小學學生。到校不久,適逢偽青少年團改選,學生們竟當選主要職位,奪取了領導權。他們暗自行動,很快將抗日宣傳品送入日偽內部。(141)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第176頁。日軍稱,“志愿從事密探活動之少年布滿各處”。(14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83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部分學童接受過反情報培訓,積極參與除奸防特。晉察冀邊區完縣、唐縣、曲陽三縣學童抗戰五年間共拿獲漢奸90人、漢奸嫌疑犯432人。(143)教育科學研究所籌備處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選編》,第185頁。不少教員也參與戰時情報傳遞工作,甚至直接參加戰斗,接敵偵察,主動襲擊敵人。(144)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編:《老解放區教育資料(二)·抗日戰爭時期》上冊,第179、180頁。日軍稱,中共“灌輸抗日民族意識一事,可謂令人不寒而栗。尤其今日小學學童背棄青年支那(理想),對其成長期待愈大,此感可謂愈深”。(145)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1194000、『陸支受大日記』、第46號(5/5)、昭和14年。
小學“偽化”活動是抗戰相持階段后日軍“治安強化運動”在文化教育上的重要措施。(146)中央檔案館編:《日本帝國主義侵華檔案資料選編:華北治安強化運動》,第75頁。日軍先后采取軍事破壞、思想洗腦、政治控制等手段,妄圖將學童培養成日本侵略者的順民。為粉碎日軍圖謀,中共先后采取完善教育系統、靈活教學、政治爭取等措施,從而拉開了“偽化”與“反偽化”斗爭的序幕。
在抗敵實踐中,中共認識到,“沒有文化教育思想斗爭的地區,則武裝或政權斗爭的勝利,長期堅持也就沒有保證”(147)中共河北省委黨史研究室、冀中人民抗日斗爭史資料研究會編:《冀中抗日政權工作七項五年總結(1937.7—1942.5)》,第216頁。。故中共盡力將“反偽化”與游擊戰相結合,尤其注重汲取游擊戰術精髓,運用到“反偽化”斗爭中,使“反偽化”融入而成為敵后游擊戰爭的有力補充。這讓小學教育工作的性質從“抗戰教育”上升為“教育抗戰”。在這一方針指導下,華北根據地創造了“游擊教育”的“奇跡”。(148)陳桂生:《中國革命根據地教育史》(中),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61頁。
需注意的是,“反偽化”斗爭的勝利亦得益于許多因素,主要有二:一是教育體制改革為“反偽化”提供了組織支撐。為提升根據地小學教育質量,中共實施了小學教育體制改革。以山東為例,其具體措施有改革學制、改編教材、設立抗日小學,改良私塾、強制使用抗日教材,改善教員待遇、培養師資,籌措教育經費。(149)山東省財政科學研究所、山東省檔案館合編:《山東革命根據地財政史料選編·第1輯·綜合類 1》,內部資料,1985年,第12—13頁。上述措施有利于恢復并改善小學教育體制,支援“反偽化”斗爭的實施。不過,除改編使用教材、設立抗日小學外,其他措施均與“反偽化”措施相異,故教育體制改革與“反偽化”有重大區別。“反偽化”的本質是政治動員,意在動員、爭取學童教員,以實現對其的掌握與領導。新建管理機制意在加大自上而下的行政管理力度,新編抗日教材意圖強化思想教育,使學童與教員投身抗戰活動,靈活教學則意在降低上課遭日偽軍事偷襲的風險,維護抗敵教育的正常進行。三者均統一于旨在加強對學童教員掌握的目標。二是生產互助運動夯實了“反偽化”的經濟和群眾基礎。抗戰爆發后,根據地軍民利用舊有勞動互助形式,進一步動員組織,廣泛開展生產互助運動。這使農業生產率大幅提高,糧食等重要物資豐產,助力經濟的平穩運行,為“反偽化”的開展提供了物質保證。同時,生產互助亦促成民間生產聯合體的發展,以經濟紐帶實現民眾經濟動員,為推進“反偽化”等政治文化動員奠定了群眾基礎。此外,生產互助中積累的“勞武結合”組織經驗,即“戰爭準備與春耕準備合一,武裝組織與勞動組織的合一,特別要加強村與村的情報聯絡工作,作到輪流保衛與突擊”(150)晉冀魯豫邊區財政經濟史編輯組等編:《抗日戰爭時期晉冀魯豫邊區財政經濟史資料選編》第2輯,中國財政經濟出版社1990年版,第10頁。,亦為“反偽化”中將游擊戰術融入教學工作提供了啟發。
對中共而言,“反偽化”斗爭成功地爭取到學童對革命事業的支持,有利于黨的抗日思想傳播到一般群眾。以學童為先導,牽動其家長,可使更多群眾投身抗日事業。此外,因“偽化”與“反偽化”斗爭的主戰場是游擊區與敵占區,故“反偽化”斗爭的勝利更可瓦解日偽的統治基礎,并與軍事游擊戰相配合,推動敵后抗日斗爭的發展。學童是新生力量,學童的支持也使中共革命擁有了廣泛的群眾基礎,更具生命力、戰斗力。經受“反偽化”等一系列革命斗爭的洗禮,中共也積累了豐富的組織動員群眾的經驗,收獲了廣大群眾的支持。日軍稱,中共“小學工作”旨在“提升(文化)常識與(推進)未來建設”,現已“收獲相當的效果”。(151)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83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中共“實施共產教育訓練,逐次爭取兒童、青壯年、婦女階層中有共產主義理論基礎之民眾,謀劃擴大共產區域”,“謀劃通過教育,逐次……爭取民眾,擴張勢力”,“實現冀中地區的赤化”。(152)JACAR(アジア歴史資料センター)Ref.C04122568400、『陸支密大日記』、第40號(3/3)、昭和15年。群眾的堅定支持為日后中共取得抗戰勝利奠定了堅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