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詩的意象豐富,語意綿密,是詩中的詩,經典中的經典。
意象間邏輯關系之密集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風急”“天高”“猿嘯哀”三個意象是怎樣組合在一起的呢?風急則云少,云少則天高,天高則曠遠,曠遠則令人覺得猿聲哀鳴,這三個意象構成的意象群是有著內在的血肉關聯的。同樣,為什么“渚清”?因為風急使得江上的煙霧散盡,水中的小洲才顯得清朗。為什么“沙白”?因為小洲清朗,沙白得更鮮明。正是這樣的清朗和清爽才讓遠眺者對翻飛的鳥兒更加關注。因此,杜詩的意象群并不是對外在世界的照相式的搬取,而是經過了洗練、淘濾,濃縮了它們之間的邏輯關聯。
再如“萬里悲秋常作客”,詩人為何會拈出“萬里”這個詞呢?因為“常作客”,詩人從長安一路漂泊到長江三峽,確實是歷經千山萬水,奔波萬里,這正是“常作客”的過程;因為“常作客”,所以悲秋情懷更濃。因此,“萬里”“悲秋”“常作客”互為表里、互為因果。“百年多病獨登臺”,“百年”說其年高,“多病”說其窘境,而“獨登臺”則言其孤獨;其實,正是因為年高,所以才“多病”,年高多病使詩人在某種程度上失去了社會交往的能力與條件,只能“獨登臺”了。因此,這三者之間也有著嚴密的邏輯關聯。
杜甫的詩之所以精巧,主要是指這種意象間邏輯的嚴密。這樣的詩句,在杜甫的筆下非常多。“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連不懂詩的人讀來,都會覺得美,因為“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所描繪出的情景如此動人。可是,如果再深究其詩理會發現,“細雨”正是“魚兒出”的原因,“微風”也正是“燕子斜”的原因,這兩處看似非常平常的景象,其實內含著微妙的關聯,品得出這一層意味,才更覺杜甫下筆之妙。
多種感受的情感層之密集
杜甫的詩情感層次非常繁密,“艱難苦恨繁霜鬢”就是典型的例子。“艱難”指一生的經歷坎坷,從安史之亂始,一直處于流亡途中的杜甫顛沛流離,“艱難”二字概括了其悲苦的一生;“苦恨”是其內在的痛苦,當然,內在的痛苦是由其外在的經歷引起的,但內外之苦有別,形成了痛苦的二重奏;第三個層次就是內外痛苦的直接呈現,即“繁霜鬢”,這種“外辛內苦”的生活讓他早早地白了頭。一句話由三個情感層構成,即外在經歷之苦、內在情感之痛與由此而導致的外在形態的變化。
(編輯:葛杰 王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