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說來,我不喜歡混文學圈子,寫了這么多年,基本沒什么文友。我是從寫小小說開始的,跟《百花園》結緣頗深,一直對《百花園》充滿感情。除了寫小小說,也寫故事,曾經得《今古傳奇》的楊如風老師賞識。他勸我寫作要寫大題材,即使篇幅短小,也要有氣勢。我遂有意向大題材靠攏,發覺小小說也能承載大題材,比如我寫《秦良玉》和《十三將士出玉門》,是因為被歷史上的人物和事跡感動得熱血沸騰,不吐不快,就想著怎么用小小說寫出來。雖有簡敘生平的嫌疑,但也有感情噴薄的氣象。
我的故事責編有一次問我:“怎么不見你跟寫故事的玩?”當時我覺得我是寫小小說的,跟寫故事的無話可聊。因為寫小小說,也進過幾個小小說群,進去后仍無話可講,覺得自己是寫故事的,跟寫小小說的也有隔膜。后來終于發現自己既沒有興趣聊故事,也不愿意談小小說。今天寫小小說,明天寫故事,于我是常態,跟墻頭草似的。寫小小說不外寫細膩點兒,寫故事就存骨去肉。我覺得自己更適合寫通俗文學,它兼有小說性和故事性。
其實,小小說不好寫,別看它小。我寫小小說,不是看多了小小說才寫好小小說的,我是看多了短、中、長篇小說,才寫出小小說的,算是厚積薄發。我也不為寫故事而專門看故事,是看小說寫故事的。要讀很多好的作品,寫出來才像那么回事。《論語》中說:“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取乎其中,得乎其下;取乎其下,則無所得矣。”所以混圈子干什么?混圈子無異于畫地為牢,自限眼界。擠進圈子,倒是占盡先機,可四圍一看,真是物以類聚??!大家說同樣漂亮的話,相互客氣而言不由衷,心下卻頗不以為然,說多了也生厭。齊白石的漫畫《人罵我,我也罵人》,畫了一個盤腿而坐的老頭,斜睨雙眼,右手伸出兩指直指所罵之人,以渾身充滿不屑的架勢罵回去。我喜歡齊白石的詼諧、率真,卻懶得罵人,更不想被人罵,干脆不混圈子。若果有人罵我,我也罵他,但不生氣。好像扯遠了,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也沒人放在眼里。
再說回寫小小說。我喜歡寫小小說,它能把生命中逝去的時光片段重現出來。寫作其實寫的是經驗,經驗是生命的曾經。農村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小時候家里沒什么可玩的,冬天睡在暖炕上,夜太長,半夜醒來,就拉開燈泡,趴在被窩里看大小老鼠在屋里鬼鬼祟祟地找東西吃,看得著迷。老鼠會上樹,會走鋼絲,會游泳,就差會飛了。小時候大人一直告訴我說蝙蝠是老鼠吃鹽后變的。夏天的晚上,蝙蝠扇著大肉翼,在低空倏忽來去,毫無聲息。還有貓頭鷹,它的叫聲很像笑聲,每次聽到都有毛發上豎的緊張感。夏夜,我和家人會在院子里乘涼。躺在竹涼床上,看夠了星星和月亮,實在沒什么可看的了,就看墻壁上的壁虎捉飛蟲——屋檐下掛著一盞有雨罩的燈泡,燈光吸引來撲火的飛蛾,飛蛾吸引了常把身子扭成S形的小壁虎……小時候沒啥玩的,自然而然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些形形色色的小東西,有時會感同身受。
鄉下的文娛活動,不外乎說書和唱戲,偶爾也來一伙拖家帶口玩把戲或表演皮影戲的。河南內黃縣楚旺鎮,有個叫琴子的女說書藝人,每到一處說書,聽眾都人山人海。爺爺去聽,我也去聽。在老頭老太太中間,我一小姑娘從頭聽到尾。
上初中時,金、梁、溫、古的武俠小說看多了,受了影響,我甚至跟兩位跑江湖傳授武術的師父,在村子里練習了一段時間的拳腳械術。家族里當兵的多,祖上在清末中過武舉人,可能我也有尚武的基因吧。
吹術班子在鄉下極為常見,是白事的“標配”。嗩吶、鐃鈸、弦、笙、鼓、梆一起響起來,熱鬧得有生死都歡喜的即聽感。前段時間我還跟同事開玩笑,說:“咱們改行去吹術班子走村串鄉搞演出吧,唱悲歡離合,演緣起緣滅?!蓖麓笮?,我卻真心覺得那樣的生活也很有趣。
感覺話又扯偏題了,就此打住吧。反正你的寫作風格,往往來自你的生命經驗。
[責任編輯 王彥艷]
吳衛華,河北省魏縣人,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鄭州小小說傳媒簽約作家。以寫小小說為主,出版有小小說集《嗩吶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