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責任制背景下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研究

甘艷君

深化司法體制綜合配套改革，全面落實司法責任制，是司法體系不斷健全完善的有效舉措。司法實務中，法官的責任與義務不斷強化，雖然可以起到監督法官保障公正審判的效果，但也存在法官履職保障不足的問題，導致法官職業風險加大，法官履職積極性受挫。要轉變重懲罰輕保障的司法文化觀念，注重公正審判與法官私權利之間的平衡，應當構建并完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建立健全，成為司法責任制改革中的關鍵一環，是保障法官權益、保證司法公正、維護司法權威的必然選擇。結合司法實務中法官責任豁免制度面臨的問題，有針對性地提出優化制度的建議，以期更好地保障法官權利，減輕法官審判壓力，降低法官職業風險，提升法官職業安全感，實現司法責任制的全面落實。

一、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應然要求

（一）基于審判公正的獨立辦案

要實現審判權的規范行使及司法公平公正，應當確保法官審判權的獨立行使。司法獨立是司法公正的應有之義，也是加強法治建設的關鍵，還是司法制度改革的基本要求。設立法官責任豁免制度，可以使法官毫無后顧之憂地獨立完成案件審判，免受外界各種因素的干擾和影響，避免受到非法追究。排除各種顧慮，法官才能專注于案件本身，查明案件事實，依照法律及經驗認知完成案件裁判，有效減少冤假錯案，維護司法正義。

（二）基于合法權益的權利保障

法官是行使審判權的主體，維護法官的合法權益是妥善行使審判權的保障。司法實務中出現了片面強調法官責任而忽視法官權利保障的現象，增加了審判風險與職業壓力，背離了司法責任制設計的初衷。設立法官責任豁免制度并推動其運行，通過豁免法官責任保障法官正當合法的權益，能夠提升法官辦案的積極性。

（三）基于職業尊榮的有效支持

法官具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受到社會尊重，這是法官職業內在吸引力的體現，也是法官履職的動力與支持。如果法官因履職行為而被追究責任并受到懲戒，則會打擊與傷害法官的職業精神，也會對其他法官的心理形成沖擊，甚至嚴重影響法官的職業尊榮與安全感。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存在，可以避免法官因正當履職而被追究責任，更好地維護法官的職業尊榮，使法官獲取基本的職業安全感。

二、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運行現狀

及問題

（一）欠缺明確法律確認與完善立法的指引

《中華人民共和國法官法》（以下簡稱《法官法》）規定：“法官享有的權利包括非因法定事由、非經法定程序，不被調離、免職、降職、辭退或者處分。”《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賠償法》規定法官行使職權過程中，如果有侵害他人權益的情形并造成他人傷害的，由國家負責賠償。2015年，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完善人民法院司法責任制的若干意見》（以下簡稱《若干意見》）規定了錯案追究的例外情形，體現了豁免法官責任的要求。

從已有的法律及相關規范性文件來看，司法責任制在明確法官履職責任的同時，也有保障法官權益的條例，屬于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相關內容。但我國現行立法中并未對法官責任豁免權作出明確規定，已有的立法也存在法律效力層級低的問題，不利于形成制度運行的明確法律依據與指引，很難最大限度地發揮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作用。

（二）缺乏規范程序約束與制度落實的保障

法官行使審判權應當遵循法定程序，而關乎法官切身利益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也應設置規范、完整的程序，在程序層面保護法官權益。但我國法官責任追究制度及責任豁免制度仍存在程序不全、落實不到位等方面的問題，比如實踐中存在法官被追究責任時未被告知原因的情形，沒有與《法官法》的要求相統一。法官責任豁免程序本身不夠細致嚴謹，加上豁免程序沒有得到有效貫徹落實，導致制度在實踐中運行情況并不理想，不足以全面保護法官合法權益。

（三）割裂法官責任豁免與責任追究的關聯

法官職業的特殊性與專業性使這一群體被賦予了更多的責任，公眾對法官履職也有更多的期待和要求。但社會公眾對法官判案的要求及需求，與法官審判的專業性可能會形成沖突。在這一情況下，公眾易對司法公正產生質疑。法官責任追究制度的設立，形成對法官審判權的必要監督。但僅追究法官的責任，沒有與之相對應的法官責任豁免，難免出現公眾對法官過于苛責的情況。

三、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優化

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優化，有利于保障法官的合法權益，激發法官的工作積極性，維護法官職業尊榮與安全感。針對我國法官責任豁免制度存在的不足，可從以下方面采取解決措施。

（一）完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相關立法

從他國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規定來看，普遍做法是遵循“相對豁免”原則。在我國，要監督審判權行使，深入推進法治建設，可以構建法官責任追究與責任豁免制度體系，采取相對豁免原則，防止法官濫用權力，督促法官公正審判，保護法官正當權益。

加強有關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立法，督促法官公正裁判，維護司法秩序，落實司法責任制的要求。我國現階段立法中對法官責任豁免的規定不甚明確，已有的法律位階低，內容不全，因此應在立法中對法官責任豁免權作出具體清晰的規定。對是否有必要在憲法中規定法官責任豁免，理論界有不同觀點。考慮到我國現階段法官責任豁免制度沒有完善的制度體系及具體的司法實踐，故將其規定納入憲法中為時尚早。

《法官法》明確規定法官責任豁免制度，其第二章《法官的職責、義務和權利》中增加有關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規定，第六章《法官的考核、獎勵和懲戒》可以修訂為“法官的考核、獎勵、懲戒及豁免”。增加法官責任豁免的一般性規定，即“法官履行職責的司法裁判行為，免受責任追究”，僅對法官的司法裁判行為設置豁免權，非司法裁判行為不能行使豁免權。法官故意違法審判行為也非履行職責的司法裁判行為，因此也不屬于責任豁免的行為類型。

（二）明確法官責任豁免的具體規定

在完善法官責任豁免相關立法，形成一般性規定的同時，應當進一步明確制度的具體內容，為這一制度在司法實踐中的順暢運行提供法律依據和指引。

1.明確豁免主體為法官

在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具體規定中，應當明確規定享有豁免權的主體。《法官法》有對法官的規定，在法院分類管理背景下，取消了助理審判員，增加了法官助理。在界定法官責任豁免主體時應當將法官助理排除在外，必須明確依法行使國家審判權的審判人員，即員額制法官才可以作為法官責任豁免權的主體。

2.明確豁免行為為司法裁判行為

在司法責任制背景下，法官行使職權受限，一旦超越職權，存在違法違紀情形，應當追究相應責任。由此可見，法官責任豁免并非針對法官所有行為，僅針對法官依法行使審判權的行為，即司法裁判行為。法官的違法違紀行為或超越職權的審判行為，顯然也不屬于司法裁判行為，不能參與責任豁免。

3.明確法官責任豁免的判斷標準

現階段，我國對法官行為是否屬于違法審判的判斷標準是主客觀統一，即主觀上法官具有故意或重大過失，客觀上法官實施不法行為或因重大過失造成嚴重的損害結果。綜合這一標準，在法官責任豁免的判斷標準設定上應當包括兩個層面：一是主觀上法官沒有過錯的行為應當被豁免；二是主觀上法官存在過錯的裁判行為應當具體問題具體分析。如果法官存在一般性過失行為，可以給予一定的包容，將其歸入可以責任豁免的行為類型中。

法官責任豁免制度應當與法官責任追究制度相銜接。通過對法官審判行為的調查、評價，判斷法官的審判行為是否存在違法違紀的情形，判定是否構成“錯案”。一旦認定法官應當承擔責任，需追究法官的審判責任，則可以排除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適用。在保障法官履職調解，維護法官正當合法權益的基礎上，對于法官違法審判案件的行為追究其法律責任，是司法責任制的應有之義。

（三）完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程序設置

在法官責任豁免制度運行中，應當有規范嚴謹的程序適用，避免出現對法官的偏袒，或是對法官的苛責。具體而言，可以結合設立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目標及要求，設定單獨的豁免程序，增加具有司法特征的程序，構建完善的法官責任豁免程序體系，涵蓋啟動、受理、裁決、調查、聽證及救濟等多方面，確保法官責任豁免制度在嚴謹規范程序下有效運行，并發揮出制度優勢。

在現行法官責任追究程序中，主要是由法院院長、審判監督部門裁定法官行為是否屬于違法行為，并由法院內部監察部門啟動追責程序。該程序并不能直接應用于法官責任豁免制度中，且實行法院內部監督難免會出現公眾質疑法官責任豁免公正性的情況。針對這一情況，可以考慮設立單獨的法官評價委員會，由其負責對案件進行調查，判斷法官的審判行為是否違法，是否應當追究法官責任或豁免法官責任。

結語

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的設立及運行，可以使法官忠于內心、忠于法律、忠于公正，虔誠履行審判職責，形成職業榮譽感與安全感。在司法責任制背景下，錯案追究制度與法官責任制度同時運行并形成合力，有利于形成對法官的監督約束、激勵引導，實現司法體制改革的目標，推進我國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完善。

通過對我國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現狀及問題的剖析，探究優化完善制度的可行策略，主要從完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相關立法、明確法官責任豁免的具體規定、完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程序設置等方面具體展開。健全完善法官責任豁免制度，保障法官合法權益，引導法官遵守職業道德，嚴格依法行使審判權，維護司法公正與權威，實現法治建設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