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麥，感悟人生與理想

文_Montane 設計_張光偉

工作6 年后，正處于職業上升黃金階段的我決定辭職去讀書。這并不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決定，相反，我為此準備了5 年。這5 年里，我的內心在希望、質疑、彷徨等情緒中上下起伏，慶幸自己堅持下來了，雖說離終點還很遠。

為夢想而留學

大約在六七年前，一次飯局中我聽到某位前輩激情昂揚地在講人工智能，談起這個行業所需要的人才，我被深深地沖擊到，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雖然我對于這個陌生的領域一無所知，卻一心想進入這個行業，心里的一個聲音告訴我：“要利用AI 技術做一款超越當下的產品。”于是，我開始利用業余時間拼命學習AI 相關的技術。機緣巧合下，我進了百度公司。

在百度工作的日子同事和前輩們都很照顧我，我學到了很專業的與語音交互相關的技術和行業應用知識，對人工智能、人機交互、機器人等有了更實在的認知，我想要做的事也逐漸清晰—我希望業務應用能與AI 技術之間有更好的連接，讓人與機器實現共融。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篤定要搞懂人機交互，我認為這是“連接”的關鍵，也是我最想去探索的事業。

人機交互是我對夢想中“連接”下的定義。做產品的這幾年里，我對互聯網行業的認知進一步加深，學會了如何熟練地當好一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螺絲釘。可是，我并不是在“創造”，而是在“加工”。這并不是我期待的樣子，我開始有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成為人機交互領域的專家，去創造新的“連接方式”。我相信一定還有未被挖掘的前沿交互技術，我將有機會挖掘它，并有機會讓人們受益于它。但是，僅知概念而不懂本質就是我的現實，我需要學習，去接觸世界最前沿的人機交互知識。到了2017年，我決定尋求機會去頂尖高校學習最前沿的知識。在那之后的2 年時間，我與家人反復地商量，查找資料，并在很多時候不停地自我質疑這個決定：放下現在的大好前途去讀書真的對嗎？讀書很可能意味著職業腰斬，很可能會經歷未知的失敗，這些我都能接受嗎？市場環境好的話，也許在這行繼續走下去，憑借我的努力拼搏，或許有機會實現別人眼里的財富自由，再去學習不也可以嗎？……所有的問題我都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問自己，最終，我得到了內心的答案：一定要去學習，不論結果如何。

我開始籌備出國，與此同時我的工作也沒有耽誤，唯一的變化是生活習慣，我開始從早上6:30—7:00 起床變成5:30—6:00起床，這樣早上便多了至少1 小時的學習時間。皇天不負苦心人，我被命運眷顧，拿到了丹麥哥本哈根大學的offer。懷著激動和害怕，我幾乎跟所有好友都做了非正式告別，也終于有勇氣跟他們談起我可能永遠無法實現的夢想，盡管它還在路上，但我不是向它邁進了一步嗎？

學術在碰壁中成長

倫敦商學院的一位教授曾出過一本書《百歲人生》，我很認同書中提出的“多段人生”概念。有天，我偶然下載了一個生命倒計時的App，發現我的生命也許只剩下13000多天了，假設在這13000 天中每天投入在喜歡的事情上7 小時，再除以10000 小時，細算下來，這輩子剩余的時間也就只允許我最多做好9 件事，也或許是過9 段人生。

近半年，我慢慢明白也接受了從0 開始學習所需要的耐心和時間。這些雖早在未留學前就預想過，卻比不過用這一年多的時間，切切實實去經歷來得更深刻。如果不和過去的自己作比較，那么這一年，我的收獲有很多。我認真地上了每一門課，結果是，幾乎門門拿優，要知道，去年我還是那個受課程拖垮到快要放棄的自己。我加入了一個很喜歡的小組，結識了敬重的導師，他教會我分辨什么是研究問題，帶我從產品落地的思維轉向學習如何觸碰未知知識領域。他常說，科研是做十年之后的事情，是在一次次現實碰壁的過程中求解問題的過程。他提出的一些觀點，包括不要過早決定自己的研究領域等，在我最“菜鳥”的時候為我建立了較為全面的認知，逐漸堅定了我想做學術的信念，這讓我尤其感恩。

我最近發現，學習和研究并不是一回事。我真的很喜歡學習，也算很擅長學習，但我知道，我并不擅長做研究。導師們經常說，研究是“produce unknown knowledge”，意思是，當我具備一定的知識積累后，要在已有的知識基礎之上去貢獻新的知識，這個過程需要不斷探求未知，挑戰自己的認知局限。我擅長學習知識，但我并不擅長貢獻新知識，更多時候，我發覺自己沒有勇氣硬著頭皮去探索未知的事情，這個過程實在痛苦。我必須承認，我沒有做學術的天賦，但我仍然很想做，因為我覺得它是有價值的。正如我最喜歡的一位腦科學家Antonio 所說，“Scientific knowledge can be a pillar to help humans endure and prevail”（科學知識是支撐人類生存和前進的支柱）。

這一年，受益于一些機遇，我參加了Mobile HCI 會議、哥本哈根本地高校HCI研究者們的討論會等，從學術前輩身上學到了一些對研究的認知和態度，了解了HCI 學術研究的各類方向，逐漸明晰了自己喜歡并想繼續探究的方向。除此之外，在導師的鼓勵下，我第一次體驗了寫學術論文和發學術會議的全過程，盡管最后因為覺得自己做的成果不滿意而中斷了提交，但這樣的體驗讓我感覺距離成功發表學術論文不再遙遠。

生活降維，波折中透露著開心

丹麥的生活略顯樸素。漸漸地，日用的紙巾從曾經的很多種變成了一種；面膜的種類也由繁至簡；沒有名牌包包，幾乎不再購物，就連在線購物的興致也消失了；從“價格盲”到對超市打折商品門兒清；主要的交通工具從四輪車變成兩輪自行車；從經常下館子到每天和東哥一起做飯，開始吃起了剩飯剩菜；從零食自由到偶爾吃一頓零食獎勵自己……這種由奢入儉的日子，起初并不習慣，現在反而過得比從前更加舒心。或許由于沒有繁雜的瑣事圍繞牽扯精力，我學會了專注，更多次享受到了“心流”的快感。

當然，也有過不少波折。有幾次因為沒及時看郵件和其他未知原因錯過繳納房租，差點兒被強制趕出公寓，成為睡大街的人；騎車上學遭遇車禍，有了醫院一日游的體驗；也曾因為錯過罰款差點兒被送監獄……這樣的時刻曾讓我感到很無助，幸虧有那些如親人般的朋友屢次施以援手，才讓我得以脫離困境。這樣的恩情，除了蒼白的感謝，實在無以為報。

一年的時間太短又太長了，短到很難成事，長到不可控的變數太多。我能做的只有繼續保持專注，多讀一流書籍，爭取做好每一個想做的學術項目，不把精力耗費在不值得的人與事上。其他的，大可再隨性一些，想獨處時就盡情失聯，想玩樂時便盡情玩樂。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各自的精彩，我的精彩就散落在這條探索自我的道路上，愿踏實專注地走好每一步，保持一顆如小時候那般天真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