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物無聲

王萃

每一個孩子都是一棵幼苗，而媽媽的教育便是幼苗生長的土壤。母愛無聲地滋養著孩子們的靈魂，使他們得以沐浴幸福的陽光，而這陽光，足以驅散他們人生旅途中的灰暗。

那時，我還在上小學一年級，是個懵懵懂懂的傻孩子。就讀的大坪學校是一個條件極為艱苦的鄉村小學。冬天，土坯教室里四處漏風，即使生一個小火爐，我們還是冷得直打哆嗦。我們一下課便玩起了各種各樣的課間活動，丟沙包、踢毽子、接電報都是我們樂此不疲且能抵御嚴寒的游戲。而我最喜歡踢毽子了，光是看著油光閃亮的羽毛在陽光下變得五彩斑斕、上下翻飛的樣子，我就著迷不已。聽著毽子啪啪啪打在布鞋上一下一下的堅定有力的聲音，我的心也跟著咚咚咚地跳。我多么想要一個毽子呀。可毽子的底座是用布縫包銅錢做成的，我卻沒有材料。我多次對媽媽說了我的想法，可不擅長針線活兒的媽媽，只是搪塞我道：“我們沒有材料，等我們找到銅錢，再拔幾根大公雞的漂亮羽毛，就縫一個毽子。”想要一個毽子的愿望就這樣在我的心里扎了根。

直到有一天課間，一位同學炫耀：“我的銅錢好多，這是我爺爺從地下挖出來的，有一缸。”他驕傲地拿著銅錢在手里丟來丟去。那銅錢黃燦燦的，真惹人喜愛。無論上課還是下課，我都時不時朝著那位同學的方向打量。我產生了一個念頭，我要給自己拿一枚銅錢縫毽子，周末回老家再讓奶奶幫我拔幾根雞毛，那時就會擁有一個漂亮的毽子，可以隨時練習踢，和同學比賽我就會贏……想著想著，我的心里就癢癢起來。于是，我趁著同學下課不在教室的工夫，鼓起勇氣拿了一枚銅錢悄悄裝進我兜里。等到我拿到銅錢，心里卻惶恐起來，如同捏著一個火球，我坐立不安，臉也燙得厲害，我該怎么辦呢？老師講的內容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于是我舉起手對老師說我想上廁所。得到老師允許后我拼命地向廁所奔去，將那枚銅錢小心翼翼地埋在了廁所外面的墻角，然后如釋重負地回到教室。

誰知剛一下課，就聽那位同學喊道：“我的銅錢少了一枚。”接著眾人圍觀，幫忙清點，果然少了一枚。我的臉上著了火似的滾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同學們一陣猜測，一陣尋找，直到有一個同學大聲說：“是芳芳同學拿了，我看見她來你這里了。”我急得大哭起來。同學們上報了老師，我更是難堪到沒有勇氣去承認這件事，于是只有用哭泣的方式掩飾自己的情緒。老師無奈叫來當老師的媽媽。媽媽耐心地把我抱在懷里，溫柔地說：“沒關系，告訴我你拿了嗎？”當著那么多同學和老師的面，我使勁搖頭。媽媽可能看出了我的慌張，于是就問老師：“孩子剛才去哪里了？”老師說：“上課時說肚子疼去了廁所。”媽媽若有所思地離開了。不一會兒，媽媽回來了，把我叫到外面，蹲下來慢慢跟我說：“你很喜歡毽子對嗎？”我點點頭。她又說：“媽媽最近太忙了，周末我們一起縫一個很漂亮的好嗎？”我開心地點點頭。接著，她的表情嚴肅起來質問道：“你今天是不是拿了同學的銅錢？”我仰起頭哀求道：“媽媽，我太想要一個毽子了。”她摸著我的頭說：“孩子，再喜歡也不能拿別人的東西，沒有得到別人的允許便是偷，這是一種錯誤的行為。會被別人瞧不起的。”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她叫來同學讓我跟他道歉，并把銅錢還給他。

放學后，我回到媽媽的辦公室，還在為今天發生的事情懊惱和害羞。媽媽把我抱在懷里，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從前，有個孩子去鄰居家做客，看見鄰居家的針，想起前兩天媽媽做針線時正好找不到針了，他就把鄰居家的針拿走了。回到家小孩兒高興地跟媽媽說：‘我去鄰居家給你拿來一根針。媽媽疑惑地問：‘阿姨在家，你是怎么拿出來的？孩子驕傲地說：‘我藏到這里拿出來的。孩子邊比畫邊說。媽媽將孩子摟在懷里，直夸他機靈。誰料，這個孩子從此便以偷東西為榮，今天偷張家的雞，明天偷李家的羊，每次都得到媽媽的表揚。直到他長大后偷了大量的金子，被官府抓住關進大牢，他沒有了自由，每天還被毒打，受盡了折磨。于是，他叫來自己的媽媽，一口咬下了媽媽的乳頭。”

講完故事，媽媽鄭重地對我說：“小時偷針，長大偷金，勿以惡小而為之。”聽完了這個故事，我被嚇得直冒冷汗。我第一次知道偷東西原來會被警察抓起來，是犯罪行為。我暗下決心，以后再也不拿別人的東西了。

成年后，我也當上了老師，班級里也偶爾發生過同學間東西被偷，或是孩子偷家長錢的行為。每一次我總是靜下心來思考事情發生的原委，小心地保護著孩子們的自尊心。

多年后，當我給女兒讀《弟子規》中的“用人物，須明求；倘不問，即為偷”時，我驀然想起自己在懵懂無知的歲月里也沒有經過問詢拿過同學的東西，當時我的媽媽小心翼翼地保護了我的自尊，并告訴了我一個做人最基本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