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果香

文_徐 斌

2023 年6 月12 日下午，阿富汗坎大哈市，一名男子在街頭攤位上賣芒果，等待顧客。（《時代》周刊2023 年100 張最佳照片選）羅德里戈·阿卜杜勒（美聯社）

許多人印象中的阿富汗，是個荒山連綿、戰亂綿延的貧瘠國度，幾乎看不到綠色，因此大概也不會有水果這種東西。

許多人印象中的巴基斯坦，可能與它的鄰居阿富汗差不多樣子。

殊不知，巴基斯坦南部瀕臨蔚藍的阿拉伯海，那里地處南亞，氣候濕潤，盛產芒果等熱帶水果。殊不知，阿富汗是巴基斯坦芒果的最大進口國。因此，在阿富汗西南部、與巴基斯坦相鄰的坎大哈街頭，出現賣芒果的水果攤，也就不奇怪了。

原諒我見識少，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富汗街頭有賣熱帶水果。因此，當我從《時代》周刊2023 年最佳照片中看到這一畫面時（見附圖），頓覺一種新奇：原來阿富汗也有芒果？

由此我聯想到，人的認知其實是很受局限的。認知的來源與擴展主要靠我們的雙眼，但正如尼采所說：“我們的眼睛就是我們的監獄，而目光所及之處就是監獄的圍墻。”人的一生那么短暫，縱有“地球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雄心，但花光力氣、花光積蓄，一個人所到之處、目光所及仍非常有限。或者你“秀才不出門”，通過圖片、視頻等畫面來觀察和了解遠方。但不管你看現場還是看圖像，如果只相信過去的“眼見為實”，無疑是為自己的認知畫地為牢。因為你看到的一面，往往只是片面。

我們大部分人沒去過阿富汗，從以前的圖像里見到的阿富汗，主色調是土黃色，遍布高原、山地、沙漠，干旱少雨，植物難以生長，綠色難以見到，阿富汗人應該難以吃到水果——這些就是以前圖像給我們造成的既有認知。但這個認知顯然是錯誤的，因為今天我們看到了這張圖片。

這張圖片的畫面經營有些“險中求勝”：黑夜里，一個小販正在路旁守著小小貨架賣芒果，身后的黑暗中突然鉆出一輛裝得滿到頂天的大貨車，看來搖搖欲墜，感覺危在旦夕，隨時會壓住吞沒路旁的小販，而小販卻若無其事地守著無人問津的小攤。冷清的小攤在黑夜里點起明亮的燈，黃澄澄的燈光照著黃澄澄的芒果，讓觀者感受到暖意、聞得到果香。

照片拍攝的只是日常，但卻選擇了一個看似充滿懸疑和沖突的瞬間，為這張“生活照”平添了敘事性和形象張力，以吸引觀者的眼球。觀者目光所到之處，接收到作者傳遞的新鮮信息，顛覆和刷新了我們對于這個地處中亞內陸的戰亂國家沒有熱帶水果的固有認知。

新聞圖片的主要功能是傳播信息，能提供新鮮信息刷新認知的照片，都是有誠意無廢話的好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