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前,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以及國際局勢的深刻演變,塑造大國形象、提升民族自信已成為我國文化建設的當務之急。在這一背景下,抗美援朝題材成為網絡影視創作的焦點,其凝聚的國家屬性與戰爭屬性決定其在國家形象構建與民族認同機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近年來,隨著數字媒體的迅速崛起與網絡受眾規模的不斷擴大,一系列聚焦革命歷史、弘揚革命精神的抗美援朝題材網絡電影如《浴血無名川》(翌翔,2021)、《血戰狙擊嶺》(李志文,2021)、《特級英雄黃繼光》(周潤澤,2022)、《狙擊英雄》(海濤,2022)、《浴血無名·奔襲》(翌翔,2023)等紛紛涌現。相較于同題材院線電影的宏觀敘事與震撼影像,網絡電影在敘事層面上,以成長型敘事模式展現抗美援朝精神的鍛造歷程,為志愿軍戰士的砥礪成長進行生命賦形;在場景塑造上,強調人與武器的相互作用及戰術配合,呈現出以“人的力量”為本質的動作美學特質;在影像呈現方面,則通過將專業影感與游戲化網感相結合,創造了戰爭影像實踐的新路徑。總之,抗美援朝題材網絡電影憑借其對網絡媒介特性和受眾審美偏好的敏銳把握,成功實現了對抗美援朝精神表達的創新性轉化,深刻闡釋了人民志愿軍“為何而戰”的核心意旨與“鋼少氣多”的精神優勢,以“人民性”與“英雄性”的高度統一,進一步深化了全國各族人民的愛國情懷,呈現出豐富的精神內涵與時代價值。
一、生命賦形:成長型敘事模式下的精神鍛造與情感升華
抗美援朝題材院線電影通常借助革命敘事或偉人傳記,將英雄個體的獨特性與成長歷程融入廣闊的歷史敘事之中。在這種敘事模式下,英雄人物常被呈現為“白璧無瑕”的理想化形象,體現為宏觀群體式的英雄典范。這一趨勢逐漸導致英雄形象標準化與典型化,削弱了觀眾對人物的認同感,同時也限制了觀眾對歷史背景與敘事脈絡的深入理解。因此,這些電影常顯得意識形態輸出過于單一,缺乏情感上的共鳴,進而與觀眾之間產生距離感。相對而言,網絡電影通過聚焦人物的成長歷程,將成長型敘事模式與實際戰場情境相結合,賦予英雄屬性多維度的解讀空間與成長過程,致使人物形象在豐滿的同時逐漸顯現出英雄本色的最終特質,從而激發觀眾的共情效果,實現了對英雄主體的底層深描,并通過更深入的價值引導重新闡釋了歷史中的英雄瞬間。
(一)成長歷程彰顯信仰高度
“劇作家為人物編織的情節網要想發揮效用,就必須使人物在穿越每個情節鏈條的同時獲得成長。”[1]抗美援朝題材網絡電影在弱化宏觀背景的情況下,以小人物的成長經歷折射大時代的戰爭命題,聚焦英雄主體的個人敘事,深刻挖掘人物的內心困境與心理轉變,描繪出個體在戰場中的砥礪成長,彰顯出精神信仰的感召與深層價值的引領。
一方面,網絡電影賦予英雄人物個體化的欲望動因與行為驅動,使得英雄人物的形象躍出二維的歷史書寫,在影像中顯現出更為飽滿多元的人性輪廓。例如《狙擊英雄》中的任東風加入“特射班”的目的是為班長報仇雪恨;《特級英雄黃繼光》中青年黃繼光參軍入伍是為了成為戰斗英雄;《浴血無名川》中的娃娃則夢想成為一名狙擊神槍手。這種個體化、理想化的目標愿望與現實的戰爭環境形成強烈對比,個人與群體、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使人物在軍隊體制中呈現輕微的分離以及有限的越軌,迷茫與困境成為其成長歷程的轉折點,缺陷的暴露反向構建了大眾化語境中的平民英雄形象。與此同時,成長主題下的歷史人物與當下青年實現了心理層面的連通,片中成長路徑的曲折與壓力有效貼合了青年觀眾的審美體驗與生活經驗。
值得一提的是,在觀眾對片中人物因共同經驗產生深刻共情之時,戰場中血與火的殘酷環境卻壓縮了片中英雄人物從“小人物”進化到“英雄人物”的成長過程,在極限的生存選擇中,他們往往能夠快速走出成長痛苦,直面死亡恐懼。例如《狙擊英雄》中的任東風因自己的魯莽行為而暴露了坑道,報仇的沖動與自私的行為換來了更多的傷亡,也間接導致了戰友王清的犧牲。在經歷了血的教訓后,任東風逐漸褪去了魯莽的行事作風,樹立了為民族存亡而戰斗的人生信念。英雄人物的快速成長打破了觀眾在影片平民敘事基礎上產生的共情節奏,給觀眾帶來強烈的審美體驗,此時,英雄人物的選擇與他們身上的正義與完美更能打動觀眾,影片于無聲中提升了觀眾的精神高度,起到了良好的藝術教育效果。
另一方面,網絡電影對英雄行為的塑造與闡釋,也呈現出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差異化個人選擇,這打破了以往主旋律電影中相對固定的英雄行為導向,“英勇犧牲”不再作為唯一的“高光時刻”,“智勇作戰”與“人性光輝”成為英雄行為的別樣標注。在《特級英雄黃繼光》中,黃繼光與肖登良發現前線部隊正遭受猛烈攻擊,人員傷亡慘重。在此種形勢下,黃繼光選擇持槍加入戰斗,而肖登良銘記自身任務,返回總部通報前線情況。戰場的殘酷性與特殊性賦予了人物極具本色的價值選擇,展現了差異的性格特征與思考邏輯,但不同的選擇路徑最終匯聚為“保家衛國”的愛國主義精神表達。肖登良及時將情報傳遞給總部,完成了戰術支援;黃繼光加入戰場,成功擊退了敵人。電影中兩人不同的價值選擇,呈現出差異的成長路徑,卻共同指向更高的目標,完成“保家衛國”的使命任務。由此可見,電影中對英雄行為路徑的差異化表達,將沖突情節場景演化為人物個性的延伸,使矛盾化解指向成長過程的主體邏輯,更加貼近戰爭現實的人性描摹。
(二)情念結構深化家國觀念
抗美援朝題材網絡電影將視角聚焦于個體成長歷程的同時,也將親人之愛貫穿于英雄人物的成長過程之中,以微觀且具體的情感視角賦予英雄更動人的親情屬性,使得英雄不止存在于戰場,還顯現于家庭之中。
“電影中的歷史是在情境化的體驗空間中呈現的。這種體驗情境是在觀眾面前自行展開的,觀眾只需以感官進入即可,并不需要調用太過復雜的知識結構。”[2]而以感官調動的情感體驗中最突出的特征,就是情念性。“情念比情感(emotion)更強調一種帶有激情的東西作用在“我”的身上,進而促使“我”產生行動的過程。”[3]情念指向那些具有恒定性的情感類別,且在固定的情感關系中不斷深化其情感的表現維度,這種情感關系能夠穿越不同的歷史階段進行沉淀。
親情作為一種恒定的情感關系,是一種具有穿越歷史時間的深切感受,這種情念的沉淀同時作用于親人雙方的行動過程,并在殘酷的戰爭離別中產生巨大的情感張力。《特級英雄黃繼光》描述了黃繼光從參軍入伍到壯烈犧牲的整個過程,其中穿插著黃繼光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成長經歷:從參軍時母親的一句“參軍光榮”到身在前線時母親在信中的問候“仗打完了嗎?啥時候回?”再到在危急時刻黃繼光夢回故里時母親的一句“疼不疼啊?兒?”當得知兒子犧牲時,母親的深情獨白“我失掉了一個兒子,卻擁有了千千萬萬個兒女。”無時無刻顯露出母子之間的思念之情。
由此可見,電影將情念性作為敘事結構的核心,并以母親與孩子的雙重視角勾勒出一條貫穿于英雄成長的感情線,強調情念維度與家庭倫理的內向觀照。在殘酷的戰爭場景中,脆弱的母子情念轉化為英雄本色的原始驅動力,母親形象與國家意象的重疊,彰顯出守護家庭與保衛祖國的意義連結,以滋生于內心的力量突破人物的生理極限與生存困境,促成了黃繼光從一名普通戰士向特級英雄的身份轉變,彰顯出英雄主義的核心價值理念。與此同時,電影以母親的視角將萬千子弟兵與“我的兒子”同構,實現了從個體情感到集體記憶,從英雄犧牲到精神永存之間的具象轉化,以深刻的母子情念縫合了家與國的同構關系,揭示了英雄本色的深刻動因與英雄行為背后深遠的家國意義。
二、場景重塑:強調以“人的力量”為本質的動作美學
相較于同題材院線電影,抗美援朝題材網絡電影淡化了宏觀策略的對抗和重型武器的交鋒,而是將焦點匯聚于朝鮮戰爭中“冷槍冷炮”的相持階段,呈現出以陣地戰為主的作戰形式,以志愿軍的個體行動路線為主觀視角,展示了志愿軍個體的真實反應與戰術默契,并巧妙地將人與武器的使用及戰術協同相結合,凸顯出以“人的力量”為本質的動作美學特質。
(一)人與武器的細節化呈現
“軍人”“武器”“戰場”是戰爭題材電影作品的三大審美要素:“軍人與武器是戰場審美表達的要素前提,武器是軍人參與戰場的審美介質,而戰場是軍人與武器結合時進行審美表達的特定場所。”[4]在現代戰爭中,軍事工業伴隨著工業革命迎來迅猛發展,巨大的戰爭機器取代人類成為戰場最主要的表現形式,武器的在場成為戰爭場景的視覺主體。而抗美援朝戰爭之所以被稱為一場偉大的勝利,是因為這是我軍在交戰雙方實力極不均衡情況下,展開的首次現代化戰爭。在這場戰爭中,人再次成為沖鋒陷陣的第一戰斗要素,在網絡媒介的“小銀幕”中,這種“人的力量”被細微地凸顯出來,與他們手中的武器一起再現歷史的同時,彰顯著舍生忘死的抗美援朝精神。
“戰爭不僅觸及了各個民族的生活,也觸及了思想。這些神秘程式的富有吸引力的暗示越是含混不清,就越具有威力,非物質力量才是戰斗的真正方向盤。”[5]人的情感與精神作為主要的非物質引導力量是戰爭走向的最終解釋。對于抗美援朝題材影片而言,網絡電影聚焦于個體化的作戰形式使“武器”這一審美介質的“傷害性”表現屬性被逐漸弱化,而“使用性”的操作屬性被強調、突出,“人的本質力量”在想象性的動作奇觀中被重新激活。
影片《狙擊英雄》中,主人公任東風在使用武器瞄準目標時的呼吸節奏與具體場景的射擊時機,對應著他從魯莽沖動逐漸轉變為冷靜自信的成長過程,人與武器的結合從這些細節之處體現出來,經歷了多重考驗與磨合,伴隨著人物內心的變化,呈現出動態發展態勢。人與武器的關系也逐漸延伸出不同階段的作戰表現,并最終通過人的意志完成對武器的精神賦值。
同時,武器的傳承也在戰爭場域中形成特殊的審美價值,武器成為持有者的“精神火炬”,在一任任的交接中,生命的隕落增加了使命的重量,武器轉變為一種精神性的傳承符號。《狙擊英雄》中的任東風接過犧牲戰友的狙擊槍,槍托上包裹的布條印出斑斑血跡,武器在這一時刻不僅成為戰友情感的聯結,同時是促成主人公成長轉變的關鍵因素,完成從個人復仇到集體精神的具象化表現。此外,在影片高潮的射擊場景中,任東風與班長高占奎因各自負傷,采用一人在前用肩扛起槍管瞄準,一人在后扣動扳機的方式完成對敵人的射殺。這種雙人共持一槍的動作設計貼合網絡受眾游戲式的審美體驗,通過對歷史場景的想象性重構,創新性地表現出人與武器的作用關系,并以一種藝術化的動作設計對“人的本質力量”做出具象化解構。正如恩格斯曾說過:“槍是不會自己射擊的,需要有勇敢的心和強有力的手去使用它們,贏得戰斗勝利的是人而不是武器。”[6]網絡電影通過人與武器作用關系的細節化審美表達,生動詮釋了志愿軍“鋼少氣多”的精神優勢,形成一種基于網絡媒介屬性的動作美學奇觀。
(二)戰術配合的微觀化視角
“戰爭追求的是勝利,美追求的則是‘人這一尺度的價值衡量。”[7]在同題材院線電影中,猛烈的射擊火光標志著對峙勢力的在場,宏觀戰場則成為戰略成敗的關鍵節點與意識形態交鋒的重要場所;而在抗美援朝網絡電影中,武器演變為人的力量的延伸,而戰場的審美價值則指向人在特殊場域中的力量顯現與精神升華。具體來說,戰場的宏觀戰略屬性被消解,生成了以運動傾向、射擊角度、配合時機等以“人的力量”為主體表現的具體化,微觀化的戰斗場景。在這種場景中,武器火力的強勢在取勝的重要性上遜色于人的反應能力。
電影《狙擊英雄》營造了一個相對封閉的作戰環境與單一的故事線索。在以爭奪美軍基地為目標的前提下,設置了美軍處在高位,我軍處于低位的地理關系,并采用中景與近景景別將整體的作戰環境細分為以土坡、營地、坑道為主體的作戰環節,更加貼近個體對于環境的觀察方式與行動選擇。與此同時,影片以美軍狙擊手與我軍特射班同時共在的敘事方式,將雙方對峙的細微過程通過鏡頭的剪切表現出來,營造出一種意識快于子彈,時機決定成敗的心理對決。影片中,任東風與王清在深夜采取行動,被美軍的狙擊手發現而被迫躲在土坡后尋找逃生的機會,此時美軍的狙擊手卻通過夜視儀對土坡進行實時盯防,雙方展開了一場以時間為主的拉鋸戰。當第二天的太陽緩緩升起越過山邊的一瞬間,刺眼的陽光使狙擊手的視線形成盲點,兩人抓住時機逃離現場。這種微觀化的戰場景觀塑造,通過人在具體環境中的觀察與配合,展現出一種智慧與精神層面的較量。
與此同時,在電影《浴血無名川》中最后的高潮片段,由于我軍的彈藥短缺,只剩兩顆子彈。杜川在危急時刻,以肉體身軀作為娃娃的“第三顆子彈”,率先站起吸引敵人視線,而當槍口指向杜川的時間差,娃娃則將敵方一舉擊斃。杜川的犧牲成為了娃娃擊斃敵軍的“第三槍”,也成為志愿軍精神延續的“第三槍”。由此可見,在這種微觀化的場景視角下,“人的本質力量”轉化為一種場景化的動作配合,“鋼少氣多”的精神優勢體現為一種具象化的戰術勝利。這種微觀化的戰場建構與運功性的戰術設置展現出以集體主義精神為底色的中國智慧。此外,在微觀視角下人物新奇化,場景化的動作設計也拓寬了戰爭美學的表現形式,不僅迎合了網絡受眾的審美偏好,同時也對我國志愿軍的精神性力量做出了創新性詮釋。
三、影像書寫:打造“影感”與“網感”相結合的戰爭質感
“新媒體作為一種文化意識形態的力量,倒逼著創作者在“更改”作品由內及外的文化形態和美學樣式。”[8]伴隨著網絡媒介的發展,網絡電影作為影響青少年的重要文化形式,逐漸成為弘揚社會主流價值觀念的場域所在,一系列的革命戰爭題材網絡電影應運而生。其中抗美援朝題材成為建構國家形象與實現民族認同的關鍵內容,其龐大的創作體量、豐富的文本內容、統一的價值導向,使其成為網絡電影創作的重要素材來源。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如何繼承傳統電影的戰爭質感、如何創造以網絡受眾為主體的視聽網感,以及如何平衡影感與網感的關系表現,成為抗美援朝題材網絡電影影像實踐的創作要點與難點。
(一)專業性細節提升視聽影感
“影感是指電影敘事具有內在邏輯性、制作精良,而且有類型探索和引導正確價值觀的藝術追求。”[9]作為具有百年歷史的銀幕電影,其自身已探尋出一種固定的具有內在邏輯與外在形態的基本美學樣式,比起其他影像呈現形式,在專業細節方面的把握往往更受觀眾認可。在長期的觀影行為中,觀眾不可避免地將這種審美經驗代入到網絡電影的觀影評價體系中。所以,網絡電影創作者需要在題材、敘事、制作、視聽、價值導向等層面凸顯出創作者的藝術功底與獨具匠心,進而通過細節的逼真度與邏輯的一致性說服觀眾,使觀眾調動起一種關乎影感的心理預期與想象體驗。
電影《特級英雄黃繼光》詳盡地羅列了志愿軍與美軍的武器型號、軍隊番號、駐屯炮營。在武器方面,分別呈現了志愿軍使用的莫辛-納甘步槍、PPSh-41式沖鋒槍、輕重機槍、M3A1沖鋒槍,以及美軍使用的M1A1式155毫米榴彈炮、M1式8英寸榴彈炮、M2A1式105毫米榴彈炮;在駐屯炮營方面,展現了千佛山炮兵陣地、甘風里炮兵陣地、城住艦炮兵陣地;在軍隊番號方面,呈現了志愿軍的15軍45師135團團部、美軍的第8集團軍,步7師。這樣完整全面地對交戰雙方的火力配置進行考究的細節展現,體現出創作人員謹慎地創作態度與專業的創作能力。
在聽覺層面,影片將不同武器的聲效與操作方式進行了細致且專業的描寫,并且通過排列組合的方式將聲效進行重組,真實還原了戰場上陣地戰的戰爭質感,拋棄了原本嘈雜不堪、持續猛烈式的聲效堆積,呈現出有節奏、有層次、有結構的聽覺效果。例如PPSh-41式沖鋒槍發射時,因連發火力的調試使得彈道平直、射速較快,從而形成“冷槍冷炮”式的音效;重機槍以殺傷力強、裝彈數量多、火力持續性久為特征,所以在射擊時常常出現“壓制性”的火力音效;51式手榴彈形成“爆炸式”的音效以及土地樹木被摧毀的音效;戰場遠處與近處的音效區別等等,多種不同的武器聲效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通過聽覺效果的增強,完善了敘事效果。
在視覺層面,影片基于歷史的真實情況,不僅考慮到雙方的武器差距,同時也考慮到使用習慣和武器磨損,以及實地操作時會遇到的故障情況,并將其融入整體的敘事情節中。例如PPSh-41式沖鋒槍,是我軍抗美援朝戰爭時期具有標志性的自動武器,以可靠性著稱,但是在高強度的戰斗中,尤其是美軍強火力轟炸下,彈鼓本身容易形成故障,如易吃土,供彈口部位易變形等。電影中多次通過細節將戰士武器排除故障的情節融入敘事——指導員在緊急關頭給步槍排故;黃繼光沖上前線慌忙將彈藥進行上膛;戰士調節機槍射擊模式的情節;此類基于武器狀況的展現,將艱苦的地理環境與殘酷的戰斗場面通過武器使用的細節而呈現出來,以真實且專業的細節設計,將一個具有現場感與體驗感的戰斗環境盡可能完美地營造出來,形成一種特別的影像質感,從視聽層面完成對網絡電影的影感升級。
(二)游戲化思維提升視聽網感
“在互聯網語境下,‘網感更多的是一種源自網絡經驗的思維方式與表達方式,是一種從觀眾角度出發,強調觀眾至上的互聯網思維方式。”[10]具體來說,是“能夠理解互聯網上網民的行為邏輯,并能根據其內在邏輯,設計出符合網民意愿的表達方式,讓他們能夠接受品牌和產品創意的一種能力”[11]。在網絡電影的創作中,“網感”影像的構建與Z世代①觀眾的審美偏好存在一定的關系。他們熱衷于追求網絡游戲中的可操控性和可視性,習慣于將游戲元素移植和拼貼到影像中,同時喜歡具有游戲屬性的影像模式。
在影片中,創作者不僅通過多樣的職業選擇對影視劇本進行改編,還推演出更為詳細的戰場職業劃分,對不同職業之間的默契配合進行細致入微的描繪,例如電影《浴血無名川》中對沖鋒員、狙擊手、偵查員、隊醫等角色的塑造。同時,根據不同職業的屬性與能力進行情節設計,將不同人員的配合融入戰場環境中,發揮出協同作戰的戰斗效果。這種戰斗情節的設計還原了電競游戲中的操作與配合意識,通過第一視角與第三視角結合的拍攝與剪輯方式,為觀眾帶來影游結合的觀影沉浸感。例如《狙擊英雄》將戰爭場面聚焦于小范圍的狙擊陣地戰,在狹小的環境中營造尖銳的矛盾沖突,采用游戲中“對槍”的戰斗機制,簡化戰場上其他戰斗因素,只表現兩個狙擊手之間的技術對決,通過第一視角與全知視角的結合,在觀眾面前呈現出清晰明了的戰術路徑,融入“拉槍線”“搶時機”“打掩護”“道具戰”等青少年熟悉的游戲化元素。
此外,網感影像的創新還體現在游戲化的創作思維與視聽表現中。在射擊游戲中,高度虛擬化、真空式的環境設置激發了玩家對于戰術配合的想象力,并通過實際的按鍵操作增強用戶的體驗感,逐漸形成對游戲空間的精準把握與多維想象,這些通過擬真的游戲引擎帶來的游戲化思維,進而形成基于游戲空間的網感審美。在《浴血無名川》中,就出現了運用游戲思維創作戰爭場面的視聽內容。影片中,杜川與美國狙擊手的對決,采用了“拉槍線”式的游戲思維,通過上帝視角將三角形的位置關系進行全景展示,慢放游戲空間“對槍”的時間差與目標差,并依據子彈懸浮與彈道路徑剪輯視聽畫面。影片充分利用了年輕受眾熟知的游戲元素進行互動設計,對于戰斗過程的游戲化編排結合現實題材與虛擬想象,使受眾在視聽層面的多個維度上產生共鳴,完成了視聽的網感升級。
結語
偉大的抗美援朝精神彪炳千秋,同時也警醒著當下人民樹立家國情懷與文化自信的重要性,無論時代如何變遷,都要銘記歷史、銘記英烈,同時鍛造不畏霸權、銳意進取的民族血性。抗美援朝題材網絡電影在“英雄性”與“人民性”的辯證統一中描繪了普通人的英雄壯舉,深化了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這一真理。同時,影片立足于網絡媒介特性,以成長型敘事模式聚焦個體生命,展現出以“人的力量”為本質的動作美學特質,并結合受眾審美進行影像創新,以專業化的影像質感與游戲化的視聽網感,打造出具有真實感與想象力的戰爭影像,進而向更廣泛的觀眾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國文化、弘揚中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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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義仁,男,河北保定人,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博士生,主要從事影視藝術與網絡影視研究。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國網絡電影、網絡劇、網絡節目研究”(批準號:17ZD02)階段性成果之一。
①Z世代,也稱為“網生代”“互聯網世代”“二次元世代”“數媒土著”,通常是指1995年至2009年出生的一代人,他們一出生就與網絡信息時代無縫對接,受數字信息技術、即時通信設備、智能手機產品等影響比較大。參見:人民網.九州激蕩四海升騰(百年大黨面對面⑨)[EB/OL].(2022-06-02)[2024-01-11].https://baike.baidu.com/reference/20808405/533aYdO6cr3_z3kATPaJxf_1My6RMNWq7bLVUrBzzqIP0XOpR57sVIE97pkv-_h3GA6Fs5dvLtUb2eb7FUlF7PUPces1QKpxnHb_UC7By7rl-dw2ms8c59c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