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用教學觀下初中英語對話類語篇文本解讀策略

高 穎 張現榮

引言

《普通高中英語課程標準（2017 年版2020 年修訂）》首次對學生的語用能力培養提出了要求，隨后《義務教育英語課程標準（2022 年版）》中的語言知識范疇也新增了“語用知識”。語用知識指在特定語境中準確理解他人和得體表達自己的知識。學習和掌握一定的語言知識，有助于學生根據交際目的、交際場合、正式程度、參與人的身份和角色，選擇正式或非正式、直接或委婉、口頭或書面語等語言形式，得體且恰當地與他人溝通和交流，提升有效運用語言的能力和靈活應變的能力（教育部2022）。

然而，語用知識這一概念的真正內涵并不容易把握，特別是對于一線英語教師（程曉堂、趙思奇2016）。在實際教學中，教師把課本或課文中的語法、詞匯、句型講解清楚，指導學生進行相關練習，完成問答、聽寫、復述等活動即完成教學任務（劉道義2017）。學生的語言交際能力遠遠滯后于語言知識，語用意識薄弱，在跨文化交際中頻頻出現失誤（楊婕2011）。在教學中發現，學生在日常小組活動中常常缺乏禮貌交流的意識，如直接用“I don’t agree.”來生硬地反駁對方的觀點。此外，他們對于語法規則的理解也較為表面，難以準確理解不同語言形式所表達的說話者意圖，而且在不同的語境中使用同一種表達方式傳達意思。有鑒于此，亟須培養學生的語用意識。

程曉堂、譚思坦（2022）認為語言教學應關注人們如何運用語言來實現交際目的，尤其關注語言使用和語境的關系、語言使用者之間的關系及語言與文化和意識形態之間的關系。本研究從語用教學觀出發，試圖將語用學的核心理論引入對話類語篇的文本解讀，提出相應的文本解讀策略，旨在以文本為依托，逐步提高學生在實際情境中運用英語進行交流的準確性。

一、語用教學觀概述

教師對語篇中語言類知識的分析，應基于主題意義和主要內容，關注作者是如何選擇特定的語言形式和文體形式來表達意義的。從運作性知識的角度，教師應聚焦語篇和語用特點，如作者在該具體情境、情感態度下選取了怎樣的表達方式（王薔、周密、孫萬磊2022）。這與語用學的教學觀相一致。陳新仁（2013）認為語用教學與傳統的語言教學有很大的不同。傳統的語言教學注重內部結構，如詞匯、句法和語法等方面；而語用教學則關注語用知識、語用能力和語用意識。語用知識包括語用語言和社交語用知識，如言語行為知識、語用慣例、話語標記、與交際相關的社會文化知識。語用能力的核心在于理解語用含義并將其應用到特定的語境中。語用意識則涉及習得和激活語用知識，以及調節語用表現所需的所有認知機制和手段。

語用教學觀讓我們認識到：語用知識是語用能力和語用意識的基礎，是使交流和表達得體、有效的前提。語用能力和語用意識相互促進、相互影響。在教學中，教師需要傳遞語用知識，以提問和討論的方式幫助學生了解語用規則和交際意圖等方面的知識，更好地理解對方的交際目的和交際行為，同時在真實的交際情境中準確選擇詞匯和句型，恰當運用語言，既能表達自己的意圖和情感，又能保證語言交流的得體性，實踐語用知識。

由此可見，借助語用這一概念工具解讀教材文本，不僅能夠揭示語篇的隱含意義和言外之意、理解作者所要傳達的信息，還是教師履行“培養什么人”的重要手段和實踐基礎。

二、對話類語篇的語用原則

對話類語篇由數個話輪組成，至少有兩個說話者就某個話題進行討論。對話類語篇的具體分類有根據文本信息組織模式進行分類的列舉式、復合式、分析式和序列式文本（徐浩、蔣京麗、曹愛萍2018）；也有按照對話場景分類的，如生活會話、教學對話、電視廣播節目等（魯子問2016）。在對話中，語言交際的目的除了傳遞信息外，還包括表達情感、建立關系等。對話類語篇中還存在很多隱含意義或非字面意義的語言表達，這些表達往往需要結合具體語境和話語者的意圖來理解。因此，在對話類語篇的學習中，學生只有掌握一定的語用知識，才能更好地理解和運用語言。

在對話類語篇的語用教學中，教師對學生語用知識的習得和語用能力的培養可以從合作原則、言語行為理論、禮貌原則這些基本的語用原則分析入手，挖掘對話類語篇的文本特征，探尋語用教學設計與實施的空間，培養他們的語用意識和能力。

（一）合作原則

美國語言學家格賴斯（Grice）提出“合作原則”，認為言語交際只有相互合作才能順利進行。合作原則包含四條準則，即質量準則、數量準則、關系準則和方式準則（陳新仁2013）。質量準則要求說話人說出真實、可靠、準確的信息，避免使用沒有證據的言語。數量準則要求說話人在交際中提供足夠的信息，既不過多又不過少。關系準則要求說話人只提供與交際主題相關的信息。方式準則要求說話人使用易于理解、明確簡潔的語言，避免使用模糊復雜、不禮貌或具有攻擊性的語言。這四個準則的目的是讓交際雙方能夠更加準確地理解對方的意圖，建立起信任并互相理解，從而保證交際的順利進行。然而，在現實生活中，人們常常會為了交際的需要而違反合作原則。當說話人有意違反合作原則中的一個或幾個準則時，會話的深層含義便產生了，即會話人含蓄地將自己的真實意圖表達了出來。

（二）言語行為理論

言語行為理論由英國哲學家約翰·奧斯丁（John Austin）于20 世紀50 年代提出。言語行為是語用學的中心話題。瑟爾（Searle 1969）根據命題內容、語言與世界的適應方式、相關責任者等把言語行為分成了5 類，即表述類、指令類、承諾類、表情類、宣告類。在同一個言語行為類別中，還可以進一步細分具體的言語行為，如指令類言語行為包括命令、請求和建議等（陳新仁2013）。在日常交談中，言語行為往往以序列形式出現。序列中的言語行為可分為主導性言語行為和從屬性言語行為。

例如：

（1）Would you please help me with the suitcase?

（2）It’s really heavy.

上例中，句（1）是主導性言語行為，旨在發出請求；句（2）是從屬性言語行為，意在說明發出該項請求的原因或理由。

使用從屬性言語行為可以增加成功達成交流目的的可能性。在使用從屬性言語行為時，常見的輔助方式包括：說明原因或理由、擴展相關信息。這些方式有助于消除對方的戒備心理，增加彼此之間的理解和信任，避免對方潛在的拒絕或反對。

（三）禮貌原則

人際交流中，說話雙方必須共同運用語言來傳遞信息、思想、情感和意圖等。這一過程包括構思、表達、傳遞、接受和理解。要順利完成交流，每個人都需要積極參與并與對方互動，而禮貌原則是在交往中為避免沖突及緩和面子威脅的一種交際策略。交際順利進行的程度與話語間接程度呈正比，即話說得越間接、委婉，禮貌程度就越高。基于此，利奇（Leech 1983）提出了禮貌原則，包含得體準則、寬宏準則、贊譽準則、謙虛準則、一致準則、同情準則。在對話類語篇中，說話雙方為了表達自己的意圖，同時盡量避免冒犯或傷害對方，就必然要采取一系列語言策略。

三、基于語用原則的初中英語對話類語篇文本解讀策略

對話類語篇是初中英語教材中常見的語篇類型，譯林牛津版初中《英語》八年級（下）Unit 7 的訪談語篇，是以呼吁大家支持奧比斯（ORBIS）飛行醫院為背景的采訪者和馬醫生（Dr Ma）的對話語篇。下面，試圖根據合作原則、言語行為理論和禮貌原則闡述該語篇在語用教學觀下的文本解讀策略。

（一）利用合作原則理解對話含義

格賴斯認為雖然違反合作原則會產生表面上的不協調、不一致和反常規等問題，但是可以帶來意外的語言效果和新的會話含義，這種違反原則的方式也構成了語用策略及技巧。在梳理對話內容、識別對話信息時，不能停留在表層，而應嘗試挖掘其隱含的意義與功能（葛婷婷2021）。

【教學片段1】

在訪談中，采訪者先請馬醫生談論失明的相關問題。馬醫生首先介紹了全球失明人群及眼部疾病患者的數量這一嚴重的問題，并探討了這些疾病治愈的可能性，接著又專門提到了許多人因為負擔不起醫療費用而無法得到治療。教師帶領學生對馬醫生的回答進行事實性知識的獲取和梳理（見下表），接著提問：“The interviewer asks something about blindness，but why does Dr Ma specifically mention that many people can’t afford medical treatment?”引導學生思考馬醫生所給出的信息遠遠超過主持人所提問的信息，意在傳遞什么樣的會話含義。學生經過討論后給出了不同的回答，如馬醫生希望能夠給讀者傳遞更豐富的信息，馬醫生描述許多人因經濟原因而無法得到治療，借此傳遞對這些人群的惋惜之情，凸顯出ORBIS 作為非營利性公益組織存在的意義。

Serious problem About 285 million people around the world are blind or have other eye problems，mostly in poor areas.Good newsAbout 80 per cent of these cases can be prevented or cured Bad newsMany people don’t have money for medical treatment

【分析】

從回答內容來看，當采訪者想了解失明相關問題時，馬醫生回答“About 285 million people around the world are blind”“80 per cent of these cases can be prevented or cured”。按照合作原則，馬醫生已經回答完畢了，可以結束話輪了，但是馬醫生還談到了other eye problems，甚至繼續補充說許多人無力負擔醫療費用，很顯然，這違反了合作原則中的數量準則，即“說話人所說的話恰好達到所要求的詳盡程度”。違反數量準則導致會話深層含義的產生，這些“多余信息”包含馬醫生什么樣的特殊用意呢？教師有必要引導學生對會話的深層含義進行開放式的解讀，從而理解對話內容。

（二）利用言語行為理論體會交際策略

對話中蘊藏著豐富的交際策略，以達成個體不同的目的，如增加交際機會、維護良好的社交關系、提高交際效果等。根據言語行為理論，當說話人提出要求時，往往會對聽話者的權威、地位或自我造成威脅，從而引起聽話人的不適。因此，說話人通常會采取一些交際策略來緩和聽話者的感受，以減輕他們的壓力，確保交際過程的順暢進行。

【教學片段2】

訪談中有這樣一段對話：

Interviewer：Is there anything else you’d like to say to our readers?

Dr Ma：Yes.Modern medicine is developing quickly and now most eye problems and diseases can be treated and cured.But more money is needed to carry on with our work.We hope more people will support us.

教師提問學生：“What’s the main purpose of Dr Ma’s answer?”引導他們思考馬醫生言語中的真實交際意圖。學生都能回答出馬醫生的主要目的是提出兩個請求：更多的資金和人力支持。接著，教師再次提問：“According to what Dr Ma says to readers，would you like to support OBRIS?Why or why not?”這個問題直指馬醫生的表達方式，探究是否能夠達到預期的交際目的。對于學生的不同意見，教師不急于否定，而是請他們說明原因，并在不當之處進行引導。通過討論，學生能夠深入思考在表達請求時應采用的交際策略，以獲得他人的認同和支持。

【分析】

當被詢問是否有什么話要向讀者傳達時，馬醫生并沒有在一開始就直接表達他的請求，而是附上從屬性言語，闡述現代醫學的快速發展和眼科疾病治療的進步，以此說明ORBIS 醫生和護士的工作能夠幫助更多的人擁有健康的視力，是非常有意義的。在此基礎上提出自己的請求可以更容易得到對方的理解，從而增加請求被滿足的機會。

（三）利用禮貌原則體現語言得體性

語言是人與人交流的工具。英語教學要重視學生禮貌意識的培養，尤其是在跨文化交際中，引導他們有意識地接觸、總結禮貌表達方式，了解其適用場合。具體可以從關注對話場景、給予言語反饋、選用被動語態三個方面出發。

1.關注對話場景

不同的場合遵循不同的禮儀規范，因此在不同的場合中，禮貌策略和語言形式也會因情境而異。

【教學片段3】

該語篇是一篇采訪稿，學生在本冊教材Unit 1和Unit 5 已經接觸過訪談類對話。教師可以先讓學生觀察該訪談語篇的結構特點，并與Unit 1 和Unit 5進行橫向對比，引導他們批判性思考：“Do you think if the interview could be improved? Why or why not?”學生會發現，該訪談未能完全體現禮貌原則。采訪以采訪者對馬醫生表達感謝結束，但是第一句話以“Dr Ma，please tell us something about blindness.”開始，沒有問候和感謝，也沒有對馬醫生進行介紹，未能完全體現禮貌原則。接著，教師提問：“If you were the interviewer，how would you show your politeness?”以上兩個問題均指向教材語篇的不足，旨在讓學生在批判性思考中提高對該對話類語篇的認識。

【分析】

訪談是一種公開的交流方式，更需要主持人遵循禮貌原則，尊重嘉賓，達到良好的交流效果和節目效果。正常情況下，采訪的開始應該先向被采訪者表示問候和感謝，最后應以訪談者的話語結束訪談，同時再次對被訪者表達感謝。然而，由于各種因素的制約，教材提供的語篇并非完美，所以教師要根據自己的語篇知識彌補教材語篇的不足（程曉堂2020）。

2.給予言語反饋

對話類語篇更偏重交際功能，有很強的互動性和交際目的。在對話過程中，聽話者對話語的理解、認知、心理反應和言語反饋至關重要，因為這可以加強雙方的交流，增強彼此的信任和理解，從而建立更好的關系。

【教學片段4】

當得知馬醫生為150 名病人進行手術時，采訪者表示贊揚：“You’re doing a really important job.”教師引導學生關注主持人的反饋，提出以下問題：“How does the interviewer respond to Dr.Ma?”在此基礎上，進一步進行比較：“How would you feel if the interviewer responded with a simple‘OK’instead?”通過比較，學生可以發現，與冷漠、疏離的“OK”回應相比，原文中的回答不僅表明了馬醫生的陳述是有價值的，還表明了采訪者的理解和贊賞，從而傳遞出更豐富的情感信息。

【分析】

在訪談過程中，主持人需要恰當地給出一定的言語反饋，如用一些具體的形容詞來表明態度，以更充分地表達意見和情感，從而保持良好的溝通氛圍，這也符合禮貌原則中的贊譽原則。

3.選用被動語態

語態的選擇和使用與人際功能有著密切的關系，并能夠體現說話人的立場和觀點。說話人不同的傾向、關注度和焦點都影響著語態的選擇（裘燕萍2008）。布朗和萊文森（Brown&Levinson 1987）認為被動語態是表示禮貌的一種方式，在請求言語行為中，選擇用被動語態含蓄、間接地表達想法能夠體現出禮貌、得體與友善。

【教學片段5】

當采訪者問到是否有什么話要對讀者說時，馬醫生表示希望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資金和人力支持。值得注意的是，馬醫生在表達請求時選用了被動語態這一語言形式。教師可以借此將主動句和被動句進行對比：

（1）More money is needed to carry on with our work.

（2）We need more money to carry on with our work.

接著提問學生：“How do you feel when you hear sentence two?”引導他們體會不同的語言形式所蘊含的微妙情感。在對比中學生可以發現，同樣是請求言語，這兩句在予人情感體驗上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被動句式的“More money is needed to carry on with our work”淡化了we，突出了money，減輕了該請求的強加程度，對于聽者而言，不受強迫，則顯得更有禮貌。

【分析】

教師在教學中應幫助學生了解不同文化中言語行為實施時的語用差異。在漢語中，被動語態的使用較少，但是在英語文化中，被動語態往往具有其獨特的文化屬性和語用功能。在教學過程中，教師要及時引入主動和被動的語用差異對比，讓學生更真切地體會被動和主動的雙向轉換并不僅是表達形式上的差異，還蘊含不同的人際功能。

結語

在學科核心素養范疇內，學生的語言能力涵蓋了語言運用能力。語用教學的目的是培養學生在真實交際情境中準確選擇詞匯和句型，恰當運用語言的能力。對話類語篇是初中英語教材中常見的語篇類型，教師應根據合作原則、言語行為理論和禮貌原則開展教學，以文本為依托，領略真實交際的精髓，辨析中西方在交際中語言使用的差異，從而增強學生在實際交流中使用英語的準確性、恰當性和禮貌性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