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基本內容與經驗鏡鑒

［摘要］制度認同是對特定制度的認可和情感歸屬，對職業教育的改革和發展起著關鍵作用。英國以證書制度認同為抓手，以技能制度認同為重點，以資歷框架認同為支撐，以法律保障認同為方向，構筑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基本框架。我國職業教育現代化建設亟須通過提升制度認同度構建高效的職業教育體系，“改革職業教育證書制度，增強職業教育的適應性；創設職業教育技能制度，提升技能人才的認同感；搭建職業教育資歷框架，打造縱橫融會貫通格局；完善職業教育法律制度，鞏固職業教育認同保障”，從而有效提升職業教育社會認可度。

［關鍵詞］英國職業教育；制度認同；證書制度；技能制度；資歷框架

［作者簡介］張杰英（2000- ），女，四川閬中人，陜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部在讀碩士；祁占勇（1978- ），男，寧夏彭陽人，陜西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陜西" 西安" 710062）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2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教育學重點課題“國際比較視野下職業教育社會認同的提升策略研究”的階段性研究成果。（項目編號：AJA220023）

［中圖分類號］G719.3/.7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004-3985（2024）07-0085-09

一、問題的提出

黨的十八大以來，伴隨著我國經濟結構調整和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國家陸續出臺了若干職業教育重大政策，職業教育在國家經濟社會發展中的重要性愈加凸顯。然而，實踐中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卻表現不佳。《教育家》雜志2021年發布的《中國職業教育發展大型問卷調查報告》顯示，有68.62%的人認為職業教育發展受限的主要原因是社會認可度不高。因此，如何以提升社會認同為抓手推進高質量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就成為亟待回答的理論和實踐問題。

職業教育社會認同的研究包括多個方面及不同層次，其中職業教育制度認同即建立完善的職業教育制度體系，是影響職業教育社會認同的根本原因。職業教育作為一種準社會公共產品，其發展始終是在一定的制度框架中進行的。完善的制度體系對職業教育的改革發展起著保障和促進作用。［1］制度認同是對特定制度的認可和情感歸屬，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組織效能與發展前景，明確、有力、適應性強的制度認同有助于組織的長期持續發展。［2］所以，在職業教育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從制度認同入手進行改革與創新，在宏觀制度體系下不斷完善我國的職業教育體系，可有效提高職業教育發展水平。

邁入新的發展階段，職業教育作為高質量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承擔著推動中國教育現代化的重要使命。然而，長期以來社會上對職業教育的“貶低”“誤讀”“輕視”已經形成了一種消極固化的評價，造成當前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困境。［3］在這樣的背景下，提升職業教育制度認同度刻不容緩。職業教育制度主要包括法律制度、資歷框架制度、證書制度和技能制度等。其中，法律制度是基礎，完善的法律制度是職業教育治理的基本規律［4］。資歷框架制度是依托，是融通各級各類學歷教育與職業培訓，對接教育標準與行業標準，溝通教育系統和勞動力市場，促進各類資歷互通互認的重要保障。［5］證書制度是核心，是學歷教育與職業技能培訓相互銜接的重要依托［6］。技能制度是關鍵，健全終身職業技能培訓制度，是解決就業結構性矛盾的重要途徑。因此，職業教育低制度認同的破解之道在于以完善法律制度為基礎、以搭建資歷框架制度為依托、以創設技能制度為關鍵、以改革證書制度為核心。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英國為了推動經濟發展和增強國際競爭力，實施了一系列職業教育政策。在經歷了一系列改革后，英國職業教育終于改變了長期落后于產業發展的局面，轉而成為產業發展的重要推動力。如今，英國擁有層次完備、結構靈活的職業教育體系，形成了與勞動力市場良好互動的人才培養機制。究其根本，主要是因為英國職業教育體系擁有完備的制度體系，為職業教育體系規范運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英國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基本框架由證書制度認同、技能制度認同、資歷框架認同、法律保障認同四方面的要素共同構成。基于此，本文擬從英國制度認同的搭建路徑出發，尋找適合我國職業教育發展土壤的社會認同策略。

二、英國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基本內容

（一）以證書制度認同為抓手提升職業教育制度認同

1.多樣性的職業資格證書筑穩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系統平衡。英國的職業教育證書制度豐富多樣，涵蓋各個職業領域，主要包括以下幾種：一是國家職業資格（NVQ）證書，是英國職業教育的核心證書之一，分為五個級別對應不同的職業需求，旨在評估學生在特定職業領域的技能水平和知識掌握程度。二是普通國家職業資格（GNVQ）證書，是一種更廣泛的職業教育證書，旨在為學生提供一個通用的、跨職業領域的認證體系。三是Diplomas和Certificates，是由學校、學院或培訓機構頒發的證書，針對特定的職業或行業領域，如旅游業管理證書、廚藝文憑、烘焙證書等。四是商業與技術教育委員會（BTEC）證書，側重于提供商業和技術領域的實用型職業教育，包含各種不同的專業領域的職業證書，如商業證書、工程證書、醫療保健證書等。五是學徒制（Apprenticeships）證書，強調實踐與理論相結合，課程涵蓋了各個技能等級和行業領域，包括學徒技能證書、學徒資格證書、行業認可證書等多種證書類型。六是城市與行會證書（Cityamp;Guilds），側重于提供特定職業領域和技能的證書，如建筑、酒店管理、美容美發、汽車維修等。此外，還包括了其他幾種重要種類。例如，中等教育普通證書（GCSE），是英國中等教育的基礎證書，考核學生對核心學科知識和技能的掌握程度；高級國家證書/高級國家文憑（HNC/HND），是針對高等教育的職業技能證書，涵蓋工程、商業管理和計算機科學等多個行業領域；基礎學位（Foundation Degrees），是一種高等教育證書，旨在為學生提供學術知識和職業技能。憑借多樣性和靈活性的特點，英國職業資格證書體系不僅滿足了學習者對學習方式的靈活性需求，還能更好地適應勞動力市場的變化。

2.明確性的職業技能標準完善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底層設計。在橫向上，英國職業教育證書制度為各類職業技能設定了明確的標準和要求，使得職業教育具有更高的針對性和實用性。明確的技能標準有助于學生更好地了解各個職業領域的技能要求，從而有針對性地提升自身技能，避免了員工的重復學習。例如，NVQ框架將能力劃分為交通運輸、生產制造、機械工程等11個領域，將職業劃分為語言文學和文化、建筑施工等6個種類［7］。在縱向上，英國國家職業能力標準被劃分為5個級別，每種類型的證書都遵循這5個級別，且各級別都設有明確的認定標準。這不僅確保了教育成果與職業能力之間的可比性，而且保障了與國家資格框架的一致性和系統性。例如，在《職業資格說明2016》文件中，對NVQ的5個級別能力進行了以下定義，便于更進一步明確技能標準。［8］其中，第1級能力指將知識和技能應用到執行一系列不同的常規的和可預測的工作活動中。第2級能力則要應用到大量不同的復雜的或非常規的工作活動中。第3級能力則要求在工作中有相當大的責任和自主權。第4級能力需要承擔對他人工作和資源分配的責任。第5級能力指在不可預測的各種環境中應用技能和大量基本原則，擁有完全的個人自主權和個人責任。明確的技能標準和具體的操作要求保障了職業資格證書的高質量，為職業資格證書建設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3.權威性的職業證書制度實現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信任背書。英國的國家職業資格是通過評估和培訓實現的。評估員通過測試候選人的知識、理解力和工作表現，以確保他們有能力完成工作。自我評估和外部評估構成了英國國家職業資格評估的完整評估體系。在自我評估方面，評估員通常會幫助候選人明確他（她）可以做什么、目標和水平是否一致、需要學習什么等內容。考生在學習時就會將自己的表現與標準進行比較，清楚自己還需要做什么以及如何去做，直到被評估為有能力勝任一個工種單位或符合整個工種的職業資格標準。在外部評估方面，針對有權授予職業資格的主體，會有外部審核與內部審核的要求。外部審核的證據包括對候選人的直接觀察，候選人工作活動的照片、音頻、視頻或其他電子記錄等。內部審核時，內部審核員必須確保保留準確的、可審核的評估記錄。提供的證據信息由候選人和評估人簽名并注明日期。評估記錄必須由外部驗證者審核，并且必須由評估中心持有，直到頒發機構授權發布。英國目前有三大資格認定機構，包括Edex-cel、AQA、OCR，負責制訂質量保證和評估體系以及頒發證書。資格認定機構又同時接受英國資格與課程委員會的監督。［9］通過對證書的嚴格審核和認證，確保了證書的權威性和可信度。民眾可以通過獲得職業證書來證明自己的技能水平，而企業和用人單位也更愿意信任這些證書。

4.導向性的職業證書制度凝聚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利益驅動。20世紀90年代，資格認證的重點從基于行業的資格認證轉向基于工作角色的資格認證。行業特定的國家職業資格是指專門為特定行業或部門設計的國家職業資格（NVQ）。這些國家職業資格是為滿足特定工作角色或行業所需的特定技能和知識而量身定制的，旨在反映該部門員工的日常任務和責任，使員工能夠展示他們在特定行業或部門的能力。行業特定的國家職業資格涵蓋了建筑、零售、酒店、衛生和社會護理等行業。進入21世紀以來，針對特定行業的職業資格進一步擴大，引入了涵蓋商業和管理、客戶服務和酒店等一系列行業的新資格。首先，行業內部會有關于標準類型、職業形象、工作角色的職能細分規定。其次，行業協會將其工作類別和等級與學徒制及國家資歷框架相關聯。最后，借助于國家職業標準，行業機構可以通過制定能力申明、提供培訓和發展框架等方式參與到職業教育培訓過程中，并能夠依據行業生產的實際情況提出新的職業資格標準，從而使培養出來的技術技能人才可以適應社會經濟和技術的發展趨勢，順利實現就業。

5.轉換性的職業證書制度打通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發展路徑。英國職業資格證書在全球范圍內具有很高的認可度，并且為各級各類資格證書提供了溝通互換的可能性和便利性。英國作為國際職業教育與培訓協會（IVETA）的重要成員國，其職業資格證書得到了廣泛認可。例如，英國ACCA（特許公認會計師公會）的職業資格被許多國家的會計協會認可，是在國際業務環境中從事會計和金融工作的標志；英國工程學會（如Institution of Civil Engineers，Institution of Mechanical Engineers等）的職業資格被廣泛認可，是在國際工程界工作的標志。［10］借助于職業資格證書的高質量，英國也與多國進行了深入合作。新加坡工藝教育局（ITE）的學生可以直接申請英國的BTEC證書課程，并在完成課程后獲得英國的BTEC證書；自2003年以來，英國和中國在職業教育領域開展了廣泛合作，建立了多個中英職業教育合作項目，如中英技能培訓項目；英國的職業資格證書在澳大利亞也具有較高的認可度，如英國的NVQ證書與澳大利亞職業資格證書（AQF）相互認可。英國還通過國際性職業技能競賽，展示和推廣英國職業教育的優秀成果。例如，英國技能展（World Skills UK）組織的國際性職業技能競賽，吸引了來自全球5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選手參加。通過這樣的國際競賽，為英國的職業資格證書在全球范圍內樹立了良好聲譽。

（二）以技能制度認同為重點夯實職業教育制度認同

1.豐富明確的職業技能標準構筑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基礎布局。國際勞工組織（ILO）2015年的工作報告《將核心工作技能整合到TVET系統中》指出，“特定職業的技能已不足以滿足勞動力市場的需求”。在9個國家的調查數據中，57%的雇主表示，他們找不到所需的熟練初級工人，需求中的技能越來越成為就業能力的核心技能。ILO將技能需求分為四類，包括基礎技能，即滿足日常和工作需求所需的識字和算術技能；技術技能，即特定職責或任務所需的專業技能、知識或訣竅；個人技能，即與工作相關的個人屬性如誠實、正直；核心工作技能，包括學習和適應、傾聽溝通、創造性思考等能力。英國文化委員會在2017年的報告中對一個“有熟練技能的人”進行技能定位，要求具備職業技能，即個人在特定興趣領域獲得的經驗技能，如護士、機械師或廚師所需的職業和技術技能；就業技能，即獲得、保持工作并取得成功所必需的技能，包括團隊合作、解決問題、倡議等；核心技能，即年輕人需要為在全球經濟中的生活和工作做好充分準備的基本技能。英國技能體系的分類結構清晰，便于學習者和雇主了解和選擇。技能分類通常基于行業和職業領域，如建筑、醫療、教育等，同時還包括不同的技能等級。例如，英國職業資格證書體系分為8個等級，從Entry Level到Level 7，每個等級對應不同的技能水平和職業發展階段。這一體系使各方能夠準確理解不同資格證書的水平和級別以及證書持有者的能力和水準，有利于開展更加有針對性的職業教育和培訓。

2.多元融通的職業培訓途徑優化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生產能力。在英國，提供技能培訓的機構有專科學院、企業雇主、獨立培訓機構、中小學和大學，為學習者提供了多元化的學習途徑。其中，專科學校是核心，面向14歲以上的學生，并與普通學校相聯系；企業雇主通過學徒制提供在職和脫產培訓機會；獨立培訓機構側重于提供特定職業的技能；中小學為青少年學習者特別是14至18歲的學習者提供一系列核心技能和職業課程；大學為18歲以上的學習者提供更高水平的職業和技術技能。在實踐中，獨立的培訓機構、學院和雇主通常會合作。培訓機構會直接支持那些希望引入外部專業知識來幫助他們管理培訓的雇主，負責組織和評估雇主在工作場所進行的在職培訓。此外，他們可能還會與當地大學合作，為學習者提供工作以外的技術學習機會。從縱向來看，職業教育與培訓貫通基礎教育、高等教育和繼續教育，在各類教育之間構建了融通機制，有助于持續為勞動力市場提供各層次的技術技能人才；從橫向來看，職業教育與培訓不僅依靠學校教育，而且動員社會各界力量共同參與，將職業技術教育與現代學徒制結合起來，發揮企業雇主在教育與培訓中的重要作用，并通過教育機構與行業企業之間的合作，把科學技術充分應用于工業。這不僅提高了學生的理論知識水平，也加強了他們的專業技能訓練，滿足了個人職業發展和社會對人才的需求，從而實現了學習者和企業對職業教育的廣泛認可。

3.產教融合的職業培訓體系實現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協同進化。為了平衡勞動力市場的技術技能型人才供需，英國一方面通過加強校企合作和產教融合的方式，加強教育界和產業界之間的交流與合作。目前，英國的謝菲爾德大學、德比大學、曼徹斯特大學等著名大學都與產業機構建立了合作關系，雙方共同開發和實施學徒制項目，培養高水平技術技能人才，具體的培訓項目范圍涉及制造業、礦產業、航空航天等行業領域。［11］2013年，捷豹路虎與英國的華威大學聯手創立了一所名為“國家汽車創新中心”的研究機構。這個中心為學生提供了獨特的實習機會，使他們能夠在實際生產環境中學習和應用先進的汽車制造技術。這樣的合作不僅為學生提供了寶貴的實踐經驗，還有助于推動英國汽車制造業的技術創新。另一方面，英國還為企業參與職業技能培訓提供了一系列的保障措施。例如，英國設立了一系列“產業技能委員會”，負責收集各行業的技能需求信息，為教育機構提供指導，確保職業技能培訓與市場需求緊密相連，提高培訓質量和效果。產教融合的職業教育培訓體系通過強調實踐經驗和行業需求，既為學生提供了更多實操機會，也為企業培養了更適應市場的人才。

4.與時俱進的職業技能體系打破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發展障礙。隨著社會與經濟的不斷發展，英國的技能體系在當前和未來均面臨著多項挑戰。這些挑戰包括對新的和高級技能的需求正在增加，但熟練工人的供應卻跟不上，造成了技能差距，使雇主難以找到具備合適技能的工人；數字革命和自動化正在改變許多行業，導致需要新的和不同的技能，工人和雇主需要適應就業市場不斷變化的需求；COVID-19大流行對英國經濟和勞動力市場產生了重大影響，導致失業和工作時間減少，技能系統也迎來新的挑戰，工人需要提高技能或重新學習技能才能找到新工作。這些挑戰凸顯了英國政府和其他利益相關者采取行動支持該國技能發展和升級的必要性。英國政府在官方報告《技能戰略：2018—2023》中提出了應對挑戰的相關對策。例如，可通過增加就業和技能服務的靈活性和針對性，以改善勞動力市場的包容性；可通過制定挽留實習畢業生計劃的方法或者提升員工之間的合作達到解決技能短缺問題。［12］這種與時俱進、及時更新的技能體系有助于應對突發危機的挑戰，為國家發展和國際競爭提供了技能支撐。

（三）以資歷框架認同為支撐保障職業教育制度認同

1.層級清晰的國家資歷框架暢通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運行機制。英國目前的國家資歷框架采用的是2015年開始實施的RQF，其具有明確的層級結構，共涵蓋了9個級別，從基礎技能（Entry Level）到最高技能（Level 8）。每一個級別又包括不同的資格種類，如在基礎技能級別中包含了entry level award、entry level certificate（ELC）、entry level diploma等在內的7種資格種類；一級技能級別中包含了first certificate、level 1 award、level 1 certificate等在內的10種資格種類。這種分級制度使得資歷框架易于理解，有助于民眾對各類資格有更清晰的認知。英國國家資格框架不僅包含了不同層次、不同類型的教育，而且與高等教育資格框架建立了遞進關系，實現了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價值上的等值，為職業教育發展營造了良好的社會氛圍。

2.多樣包容的國家資歷框架打造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溝通橋梁。2008年起，資格和學分框架（QCF）首先被投入使用。在這個系統內，大約10小時可以完成一個學分，學分累積構成完整的資格證書。QCF課程中包括三種資格證書：獎勵（只需要1～12個學分）；證書（13～36學分）和文憑（37學分及以上）。QCF課程相比NVQ課程更加靈活，更易完成。2015年，RQF（規范資格框架）生效，旨在提供一個更簡單的、相比QCF“更具描述性，更少指令性”的系統。RQF體系允許學員根據級別和大小對資格進行索引。資格越高，與資格相關的技能和知識的復雜性和難度就越大。規范資格框架（RQF）覆蓋了英格蘭現存的所有普通證書和職業資格證書以及北愛爾蘭的所有職業資格證書，為資格與考試管理辦公室（Ofqual）規范范圍之內的所有資格的編錄提供了唯一的、簡潔的體系。同時，為保證規范資格框架的連續性和融通性，每個級別或水平的描述都以原來的資格與學分框架（QCF）和歐洲資格框架（EQF）為基礎，對4～8級的描述重在與英格蘭、威爾士和北愛爾蘭通用的高等教育資格框架（FHEQ）內的五個層次相一致。通過這種方式，FHEQ的等級描述也被納入規范資格框架中，強化了普職融合的價值觀念，確保了教育體系的整體性和互通性。

3.質量保障的國家資歷框架強化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發展空間。為保證國家資歷框架的有效運行，英國政府建立了一套卓有成效的質量保障監管體系。一方面，設置專門的機構以保障國家資歷框的質量。例如，英國職業資格認證局（QCA）負責制定資歷標準、評估課程和監管教育質量，各個行業的行業技能委員會（SSCs）負責制定行業技能標準和推動職業教育與培訓的發展。為了更好地完善資歷框架的組織和運作機制，還設立了專門的資歷考核監管局，負責監督資歷框架的運行實施，并根據勞動力市場對人才需求的變化組織和開發各種資歷證書。一旦各級各類資歷納入國家框架，資歷考核監管局便會對這些資歷的質量進行細致的審查和評估，以確保其符合國家教育和培訓的高標準。這種機制不僅保證了資歷框架的有效性和適應性，還確保了與勞動市場需求的緊密對接。另一方面，持續完善資歷的審查機制以確保資歷運行的高質量。英國的資歷評估審查機制涵蓋了資歷評估的設計、開發、運行及審查等多個環節。這個過程不僅針對所有新的資歷體系進行綜合評估和審查，還包括對現有資歷等級的持續監測和評估。這種全面的審查制度在保障學習者獲取的資歷質量的同時，也在不斷對資歷框架本身進行改進和優化，以確保滿足市場和教育發展的需求。

4.國際認可的國家資歷框架融通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發展格局。為了提高資歷框架的國際認可度，英國政府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的教育機構展開了合作。2008年，歐洲各國教育部長簽署了《歐洲資歷框架》（EQF）協議，旨在促進歐洲范圍內資歷體系的相互理解和認可。2015年，為了凸顯資歷與學分框架（QCF）的靈活性，英國又迅速投入了改革資歷與學分框架的進程，并于10月引入了全新的開放型資歷框架，即規范資歷框架（RQF）。［13］英國國家資歷框架與歐洲資格框架（EQF）的對接，為其不同層次和類型的資歷框架之間的溝通和銜接提供了重要的橋梁，不僅促進了路徑暢通和各級資歷之間關系的明晰，還確保了在經歷多次改革的英格蘭和北愛爾蘭局部資歷框架中，仍能依靠歐盟區域性資歷框架實現與英國其他資歷框架的有效溝通和銜接。此外，還促進了英國資歷在歐洲范圍內的互認、銜接與流通，強化了英國資歷框架的國際可轉換性和認可度。

（四）以法律保障認同為方向引領職業教育制度認同

1.立體完善的法律法規體系加強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頂層設計。英國在職業教育的每一個發展階段都會頒布一些具有重大影響的法規。《工匠法》是英國最早的職業教育立法，該法統一了英國全國的學徒訓練。《工廠法》提高了童工的最低就業年齡，促進了公立教育的發展。［14］《技術教育法》正式將職業教育納入學制，標志著國家干預職業教育的開端，以法律形式確立了職業教育的地位。《巴爾福法案》授予地方教育當局興辦職業學校的權力，標志著職業教育在英國的重要發展。《1944年教育法》推動了技術和職業教育的擴展和結構化。《1992年高等和進一步教育法》建立了進一步教育資金委員會和高等教育公司，顯著影響了職業教育的結構和資金；2000年《學習和技能法》創建了學習和技能委員會，負責資助和規劃英格蘭16歲以上的教育和培訓。2009年《學徒、技能、兒童和學習法》為學徒制提供了法律框架。這些法律的實施為英國職業教育建立了堅實的基礎，構建了一套以建設技能體系為導向、以現代學徒制改革和繼續教育發展為支撐的職業教育法律體系，為其在全球范圍內贏得了良好聲譽。

2.持續修訂的法律法規體系孕育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驅動能量。英國政府關注教育領域的發展動態，定期修訂相關法律法規，以適應職業教育發展的新需求。在推動經濟復蘇的過程中，英國政府于1889年實施了《技術教育法》，在法律上確認了職業教育的重要性，并確保職業教育的法律規定與其實際進展及社會需求保持一致，從而顯著提升了公眾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和滿意度。隨后，英國不斷更新其職業教育的法律架構。例如，1980年的《技術和職業教育倡議》為非傳統學術路徑的青年提供替代教育途徑；1986年的《教育改革法案》全面改革教育系統，確立了新的國家課程和職業資格體系；1991年的《培訓與企業委員會法案》設立了TEC網絡，以支持職業教育和培訓；2000年頒布《學習與技能法案》和2003年頒布《國家技能戰略》，旨在構建成熟有效的技能系統；2017年的一系列法案，如《技能和繼續教育法案》和《產業戰略白皮書》，進一步加強了職業教育的質量監管；2020年的《教育和技能法案》建立了新的技術資格體系；2022年的《技能與16歲后教育法》旨在提供更多職業技術教育機會，滿足新興行業的需求。不斷更新的職業教育法律法規體系，有效指引著職業教育的發展方向，也保證了職業教育的適應性、高效性與高質量。

3.機構保障的執行監管體系打造了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堅實后盾。為確保職業教育的法律法規得以有效執行，英國政府設立了幾個關鍵的教育監管機構。英國教育標準局（Ofsted），負責監督英格蘭地區的教育、技能和兒童社會護理機構，是英國的主要獨立監管機構。在某些特定領域內，Ofsted還會與其他部門或機構合作，如與技能資金局合作保障職業技能培訓質量。Ofsted的監管和評估工作促使許多教育和培訓機構進行改進，提高了英國職業教育整體的質量和聲譽。資格和課程管理局（QCA），負責監督英國的國家資格體系，包括職業教育資格。它通過監控、評審資格的標準和評估來維護教育的質量，并提供政策建議。同時，還為學校和學院提供指導，以確保課程和考試符合國家標準。技能資助署（SFA）負責在英格蘭為職業教育和培訓提供資金。它通過識別關鍵技能差距，為符合標準的教育提供者分配資金，不限于教育機構，還包括為雇主提供資助。行業技能委員會（SSCs）是由雇主領導的獨立機構，負責確定并解決各個行業的技能和生產力需求，其在制定和執行職業教育標準方面起著關鍵作用，為行業提供定制化的培訓和資格，以滿足特定領域的需求。英國職業教育監管機構類型多樣、各司其職、專業互補，包含了撥款、咨詢、監管等多個部分，涵蓋了政策制定、資金劃撥、專業咨詢等多個方面，形成了完善的體系，保障了職業教育法律法規的實施。

三、英國職業教育制度認同的經驗鏡鑒

進入新時代以來，我國職業教育現代化建設成效顯著。但是，與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目標要求相對照、與教育強國建設的宏偉藍圖相比較，仍存在諸多的難題。對此，鏡鑒英國職業教育制度體系的發展經驗，可以為我國提升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提供基本參考。

（一）改革職業教育證書制度，增強職業教育的適應性

2021年《政府工作報告》指出“深入實施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制度”是“增強職業教育適應性”的重要舉措之一。從英國職業教育證書制度的建設經驗來看，英國職業教育證書既通過設置種類多樣、與時俱進的證書類型滿足大眾學習需求和產業發展的需要，還在整個證書認證的過程中保障權威性、可轉換性。我國職業教育證書制度的改革，首先，要緊跟行業發展動向，優先開發技能人才緊缺行業領域、社會就業熱門領域的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提升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含金量。其次，要不斷完善學習成果認證制度，推進國家學分銀行建設，探索職業教育領域的學習成果，包括技術技能、實踐經驗、工作業績等“非正式”學習成果與普通高等教育之間的課程學分、學歷證書轉換機制。依托“學分銀行”打通學歷證書和職業技能等級證書，提升證書制度的社會認同度。最后，加強質量監管，保障證書制度穩定運行。一方面嚴控入口，以高標準嚴要求遴選無違法違規、失信等不良行為記錄的證書開發主體；另一方面，完善動態調控機制，按照優勝劣汰的原則，及時撤銷能力不足的職業教育學校的證書培訓與考核資格，全程保障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的質量。

（二）創設職業教育技能制度，提升技能人才的認同感

充分發揮政府、企業、機構、個人在技能人才培養中的主導作用，提高技能人才培養的社會適應性是英國職業教育技能制度的基本特征。因此，借鑒英國的經驗，我國應采取各種措施引導全社會都積極參與職業教育。首先，營造技能文化氛圍。一方面，加強技能人才培養的社會宣傳，將知識技能與科學素養、文化素質、家國情懷等內容融合，在全社會大力弘揚工匠文化、工匠精神；另一方面，通過職業活動周、職業技能大賽等活動，營造全員參與技能社會建設的社會氛圍，提升公眾對職業技能教育的關注度與認可度。其次，擴寬職業技術教育培訓的供給途徑。在縱向上，大力推進職業本科教育的發展，打造“中職—專科—本科”一體化的職業教育人才培養體系，打通高質量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的基本路徑；在橫向上，構建雇主參與、企業主導的多維度的職業技能培訓體系，通過頂崗實習、現代學徒制等工學交替一體化技術技能人才培養模式，緊密圍繞工作情景、真實生產環境開展有針對性的技能培訓，進而培養具有適應市場需求變化的職業素養和技術技能的高質量技術技能人才，增強技術技能人才的市場認可度。最后，針對行業、企業對技能人才的需求趨勢，建設快速變化的技能體系，適應市場對技能人才的多元化動態需求。

（三）搭建職業教育資歷框架，打造縱橫融會貫通格局

首先，完善職業教育資歷框架的頂層設計。資歷框架建設要取得成效，必須從政府層面優化資歷框架頂層設計［15］。一方面，從內容和過程兩個維度，對職業教育資歷框架的目的和原則、組織管理機構、資歷的認證等進行頂層規定；另一方面，建立從上至下完善的管理體系，保障資歷框架體系的運行。［16］其次，完善學分銀行制度，統一學習成果標準體系和認證轉換規則。借鑒英國資歷框架發展過程中逐步引入學分銀行理念的經驗，構建一套系統完善的資歷框架銜接體系，學習者可通過學分積累、轉換，實現學習成果之間的互認和銜接，在滿足學習者終身學習需要的同時提高公眾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度。最后，建立完善的質量保證體系。國家資歷框架既能為學習者提供便利的學習培訓途徑和資歷證書獲取機會，還在此基礎上通過規范的資歷等級劃分與要求保障了教育質量。［17］應在建立內部質量保障機制的同時引入第三方質量評估機制，廣泛吸納社會力量的參與，對資歷質量的評估和監管發揮輔助作用，確保資歷開發、評估、認證和授予過程的公平性和有效性，提高職業教育資歷的“含金量”，保障資歷框架的有效性和權威性。

（四）完善職業教育法律制度，鞏固職業教育認同保障

英國政府強調完善教育立法，確保技術教育與學術教育具有同等的社會地位，這為技術教育獲得社會認同提供了保障。［18］我國要完善職業教育法律制度，一方面，需要構建以職業教育法為主體，與技能開發、學徒制等相關法律相互配合的綜合法律體系，營造一個全民參與、重視技能開發的積極環境。尤其是要加強企業參與方面的相關立法，進一步落實職業教育中的企業責任，充分發揮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主體作用。另一方面，職業教育立法應適時修訂完善，在保證嚴肅穩定的基礎上增強其時效性和適應性。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雖然已于2022年5月1日正式施行，但整個修訂過程卻比較漫長。由于在首次頒布施行20多年后才啟動修訂，導致了立法理念的模糊、法律定位不夠明確以及缺乏國際視野等諸多問題的存在。因此，我國后續應針對職業教育現實訴求與重點問題，依據國際形勢和國內發展狀況，適時并持續對職業教育法進行補充、修訂，進一步完善職業教育法律制度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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