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稿日期:2023-10-10
作者簡介:黃少成(1978—),男,法學博士,中國地質大學(武漢)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湖北武漢,430074);趙姍姍(1993—),女,通訊作者,中國地質大學(武漢)馬克思主義學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武漢,430074)。
基金項目:教育部高校思想政治工作隊伍研修中心重點課題“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宣傳教育研究”(GXSZYZHSZD202002);湖北省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項目“抗疫‘大思政課’研究”(2021235368)的階段性成果。
摘要:數字教育是數字技術與教育深度融合、創變發展的新產物,是引領教育現代化的重要力量和支撐。數字技術、數字基建、數字資源、數字素養展現了數字教育的多維面相,凸顯了數字教育的內在要求。數字教育多維面相下,潛藏著數字教育的資本操縱裹挾“虛假意識形態”、數字資本的權力支配銷蝕教育的公益屬性、數字技術的異化應用沖擊教育主體的地位、數字安全的漏洞風險導致育人環境的安全隱患等風險。構筑數字教育的意識形態防線、規范資本在數字教育領域健康發展、匡正人的教育主體性地位、筑牢數字教育的安全屏障,成為應對風險、推動數字教育持續穩定發展的基本策略。
關鍵詞:數字教育;數字技術;數字資源;潛在風險
中圖分類號:G434;G5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477(2024)01-0085-08
隨著數字技術快速發展及其深度融入人們的生產生活,數字技術使人類社會各領域正經歷著歷史性變革和系統性重塑,教育領域也正實現創變,步入教育數字化時代。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教育數字化是我國開辟教育發展新賽道和塑造教育發展新優勢的重要突破口。進一步推進數字教育,為個性化學習、終身學習、擴大優質教育資源覆蓋面和教育現代化提供有效支撐”。[1]我國高度重視數字技術在教育現代化發展中的重要作用,積極推動數字教育新基建、智能新平臺、教學新場景、教育新生態建設,助力數字教育發展。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2]數字教育作為教育現代化的重要支撐,在社會主義教育為黨育人、為國育才的使命中具有獨特功能。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取得顯著成效,與此同時,學界也開展了廣泛研討。目前關于數字教育的研究主要圍繞教育數字化轉型現狀、目標及新技術應用展開,如轉型路徑、具體境遇、技術路線及相關國別比較研究等,對新時代數字教育構成要素的整體分析相對較少,對其中的風險與問題的系統闡釋也顯不足。因此,本文在深入闡釋數字教育多維面相的基礎上,把握新時代數字教育發展的內在要求,從其內部構成要素中探尋數字教育發展的潛在風險,并提出針對性的應對策略。
一、數字教育的多維面相
教育是孕育和創造新技術的重要源泉,也是新技術實踐運用的先行者。數字教育作為數字技術與教育深度融合發展的新樣態,是以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數字技術為驅動,實現教育環境中人、機、物的全面聯動,[3](p4)構建人人皆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的數字化教育新生態,是基于數字技術、數字基建、數字資源、數字素養等多維面相系統建構、自成體系的有機整體。
(一)數字技術:數字教育的內驅動力
教育作為傳承人類文明的重要力量,其發展進步始終與人類科技革命的演進共生相伴。每一次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的深入發展,技術都深度改變著人類社會的教育理念、教育方式和教育模式。現代數字技術蘊含著巨大潛能,將全方位、多維度、深層次賦能教育實踐活動。[4](p74)數字教育是數字技術對教育的全面重塑,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應用演繹出了教育的數字化樣態。[5](p6)教育領域數字技術的變革與應用,已成為重組教育要素資源、重設教育活動場景、重塑教育發展模式的內驅動力。第一,驅動教育要素資源重組。教育者、受教育者、教育內容與教育物資作為教育活動的基本要素,是構成教育活動的基本條件,在教育活動開展過程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數字教育的開展,重組教育要素資源,改變了傳統的師生二元結構的教育樣態。以數字技術為核心的數字教育平臺、人工智能設備、算法分析技術等嵌入教育活動,融入教育生態,形成師—生—機三元合作共育的教育體系。與此同時,數字技術實現了教育內容的整合,極大地匯聚了優質教育資源,實現了教育資源的復制、共享與傳播。第二,驅動教育活動場景重設。數字技術的發展及應用改變了以往單一的課堂教學場景,提供了時時、處處、人人可學的泛在學習環境。國家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虛擬現實的沉浸式學習、服務終身學習的學分銀行、數字圖書館、智慧博物館等教育活動場景的出現,突破了教育的時空限制,教育主體可隨時隨地在數字化教育場景中開展學習。數字技術重設了線上+線下、虛擬+現實、課內+課外結合的教育活動場景,實現了智慧教育的升級。第三,驅動教育發展模式重塑。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中的應用,能跟蹤學習者學習過程,全面掌握教育對象的學習數據,為學習者提供個性化的學習方案。[6](p2)借助大數據和算法分析技術為教育對象精準畫像,對學生有全方位、全過程的精準定位和了解,極大地提高了教育效果與學情分析把握的準確性和全面性,能更好實現教育模式的精準化發展。
(二)數字基建:數字教育的支撐體系
以數字基礎設施為內核的教育新基建,是數字基礎設施在教育領域的創新應用。作為數字教育的支持體系,數字基建將為教育創新變革和高質量發展奠定堅實基礎。[5](p5)數字基建是以信息基礎設施、融合基礎設施、創新基礎設施為主,以實現5G、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等新一代信息技術與教育教學深度融合,廣泛應用的教育新型基礎設施。[7]首先,數字基建是開展數字教育的支撐體系。數字教育基礎設施是新時代數字教育深刻變革的基礎力量,是順應科技革命新趨勢的必然選擇。數字技術賦能教育并發揮作用,其前提是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存在。我國十分重視數字教育基礎設施建設,并從實現教育現代化、建設教育強國的戰略高度部署推進。信息網絡、平臺體系、數字資源、智慧校園等基礎設施體系是數字教育順利開展的必備條件,是實現時時、處處、人人可學的終身學習體系的先導條件。沒有數字基建,教育數字化轉型將成為空中樓閣。其次,數字基建是實現教育公平的支撐體系。教育公平是最大的公平。“教育公平是社會公平的重要基礎,要不斷促進教育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以教育公平促進社會公平正義。”[8](p365-366)在傳統教育范式滿足個體學習機會公平、個人潛能發展需求相對固化的背景下,數字基建推動教育數字化發展,有助于更好實現公平優質的教育。數字教育基礎設施是聚焦信息網絡、平臺體系、智慧校園、創新應用等方面的新型基礎設施建設體系。該體系能夠突破時空局限,暢通連接全國各類學校和教育機構,使西部地區、農村地區、民族地區同東部地區互聯互通,讓身處不同地域的人平等地獲取教育資源和教育機會,促進教育區域公平、實現教育機會公平、推動教育資源公平。再次,數字基建是提升教育質量的支撐體系。質量是教育的生命線,不斷提升教育質量是教育發展的永恒主題。數字基建為數字教育發展提供了便捷的學習環境、優質的教育資源、智能的教學設施、智慧的學習平臺。受教育者通過學情記錄、智能診斷、資源推送、智能輔導,接受數字教育,極大地提高了教育質量。
(三)數字資源:數字教育的核心要素
教育的發展離不開教育資源。教育資源的形式、內容、質量影響教育活動的開展和教育效果的優劣。首先,數字資源是數字教育發展的核心要素。數字教育發展將充分利用互動視頻、全息投影、數字孿生、虛擬仿真、人機協同等數字技術集聚優質的教育資源,也會產生海量的數據資源。數字資源是數字教育資源和教育數據資源的集合體。數字教育資源是以數字形式發布、存儲、利用的教育內容,即教育內容、教育資源的數字化形式;而教育數據資源是指數字教育過程中產生的數據本身。數據是與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并列的第五大生產要素。[9]包含學生學習過程、學習狀況、學習內容的數據,以及對此類數據進行的存儲、加工、處理、應用后產生的新數據,都是數字教育的基礎性資源、戰略性資源,至關重要。[10](p26)數字教育活動的開展過程就是數字資源這一核心要素不斷復制、傳播、分享、再利用的過程。其次,數字資源產生巨大的數字生產力,推動數字教育高質量發展。數字生產力是由數據、算力、算法定義世界,基于智能工具輔助、構建的一種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新能力。在數字教育領域,教育主體發揮數字生產力的優勢,匯聚高質量、體系化、多類型的數字教育資源,構建數字圖書館、數字博物館、數字科技館等學習平臺,打造“人人皆學、時時能學、處處可學”的終身學習服務體系,為教育對象提供海量的優質資源和個性化的教育服務,其關鍵是以資源和數據為新生產要素,“全面探索數字教育的新機制、新模式、新形態,將數字資源的靜態勢能轉化為數字教育改革發展的動能”,[11](p3)釋放數字生產力。再次,數字資源的高效集合、立體集成,優化數字資源供給。隨著教育信息化、教育數字化的發展,數字教育資源和數據資源十分豐富且龐大冗雜。在欠缺整合的情況下,這些數字資源來源各異、零散復雜,會形成一個個“資源孤島”。身處其中的教育主體被困在“資源繭房”中,極易迷失方向。只有依托國家數字教育公共服務體系,加強對數字資源的監管力度,才能更好推動大中小學校、各類培訓機構、圖書館、出版社等不同主體共享共建數字資源開發、整合和應用,嚴格數字資源準入門檻,強化數字資源內容審核,實現數字資源的高效集合和立體集成。
(四)數字素養:參與數字教育的能力目標
數字素養是數字教育相關參與人員在數字化生存場域中應具備的數字獲取、數字應用、數字評價、數字創造、數字分享、數字安全防護等一系列的素質與技能。[12]數字素養和技能的高低影響著數字教育的開展和實踐成效。第一,數字素養是參與數字教育的能力目標。數字技術與教育的深度融合,在改變傳統教育樣態的同時,也對教育主體提出了數字素養的能力要求。數字教育開展過程中,教育主體必須具備操作ChatGPT、虛擬現實技術、自適應學習系統等數字教育平臺技能。否則,只能成為“數字窮人”,無法適應數字化生存,無法參與數字教育活動。第二,全民數字素養的提升,將營造高品質的數字教育氛圍,增強數字教育過程中的體驗感、獲得感。數字教育以信息網絡為載體,以智慧教室、智慧課堂、智慧學習等平臺為依托,以線上線下混合式教學為主體模式。具備較高數字素養的數字人有著更強的數字化適應力、勝任力、創造力,能夠更快速、高效、便捷地運用數字教育平臺、數字教育媒介接受數字教育,進行數字反饋,從而有更好的數字教育體驗。第三,構建系統性的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育體系是推進數字教育的必由之路。數字素養的提升、數字技能的習得、數字意識的生成、數字思維的塑造不是與生俱來的,也不是自發產生的,需要經過專門的數字素養與技能訓練和培育。基于此,要適應并有效參與數字教育進程,還需不斷提升全民數字素養,主要包括:依托各類網絡平臺,開展面向不同群體、分級分類的數字素養公開課;打造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育優質教材,壯大數字素養培育師資隊伍,講授數字應用原理、數字設備操作技能等相關知識;將數字素養培育內容納入中小學教育教學體系,不斷完善數字素養與技能培育體系,提高學生數字生存和接受數字教育的適應能力。
二、數字教育發展的風險審視
數字教育的多維面相展現了數字教育的系統要素,描繪了數字教育的現實圖景。數字技術作為數字教育發展的內驅動力,在助力教育教學創變發展、實現教育數字化轉型升級的同時,也潛藏著被僭越、被利用、被異化、被攻擊的風險。對其進行多維透視是科學預判數字教育發展風險的重要前提,也是理性審視數字教育發展風險的現實依據。
(一)數字教育的資本操縱裹挾“虛假意識形態”
西方國家憑借先進技術的領先優勢,試圖掌握數字技術的主導權,進而操縱數字平臺、數字應用,及在此基礎上的數字教育。數字技術最初被美國應用于冷戰時期的軍事領域,作為技術防御對抗蘇聯。而后美國憑借計算機、空間技術等的發明與應用,逐漸掌控全球科技制高點。數字技術的應用范圍也逐漸超越軍事活動,通過市場化、商業化,逐步進入教育領域。美國憑借信息技術的壟斷地位,開發設計數字教育產品服務于人們的日常生活,也潛藏著利用“資本化技術”重塑和控制人們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打壓和顛覆異質文化的深層目的。文化是一個國家民族歷史、風土人情、生活方式等文化現象、文化符號、文化元素的多樣化呈現。數字化時代,文化符號、文化現象、文化元素的傳播遵循資本邏輯,并被巧妙嵌入資本設定的數字教育“圈套”中。資本操控下,數字教育產品輸出和數字教育服務供給裝飾著西方文化的“靚麗”外衣。西方國家以更隱蔽的方式對他國進行意識形態滲透,以實現其價值重構,建立西方主導的世界秩序。這一過程帶有西方國家利益指向的文化傾向和鮮明的意識形態底色,背后是資本主義思維方式、價值觀念、制度文化的隱形傳播和強勢滲透,服務于西方國家意識形態網絡傳播和文化擴張戰略。
數字教育的開展須依托數字技術和數字平臺。教育主體在數字化環境中學習生活,數字平臺成為人們與外界交流信息的重要媒介和渠道。以美國為代表的部分西方國家利用自身數字教育平臺的操控優勢,控制和主導教育的內容、形式、載體,裹挾虛假意識形態的西方文化產品。這些文化產品在給受眾帶來娛樂性感官享受的同時,也傳播著西方社會的思維方式、文化理念和意識形態。數字平臺的資本操控、頗具吸引力的知識共享、高適應性互動,使人們被深深束縛在資本編織的數字牢籠里。“在數字資本加速增殖的背景下,當代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經由數字技術進步所蘊含的合理性進行自我宣傳”,[13](p88)資本邏輯實現了對社會文化的主導和意識形態的掌控。部分數字教育平臺可能成為潛在的政治謠言發源地、多元化社會思潮的集散地和社會群體性突發事件的引爆地。這些政治謠言、多元思潮和虛假信息在數字教育平臺的傳播,不僅極大地消解了政府公信力,還潛藏與黨和政府爭奪人心、較量思想,以及實現“和平演變”“顏色革命”的終極目的。
(二)數字資本的權力支配消蝕教育的公益屬性
“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14](p871)馬克思形象地描繪了資本剝削的血腥面目和罪惡行徑,指明了資本以生產剩余價值,實現價值增值為目的邏輯遵循。數字資本是資本在數字時代的新樣態,是以數字技術為支撐、以數據資源為要素、以數字平臺為依托的新式資本。這一新式資本伴隨數字教育平臺、數字教育資源、數字教育產品的商業化和市場化出現,竭力追逐剩余價值的生產和增值,持續不斷追求利潤獲取和資本積累。[15](p123)
一方面,數字資本嵌入數字教育全過程。數字教育開展過程中,數字平臺會跟蹤、采集使用者學習興趣、情感心理、學習進度等學習過程數據,也會記錄、存儲使用者在數字平臺接收、創造、分享的語言信息、文字信息、圖片信息、消費信息等綜合性數據信息。資本利用技術將這些海量數據記錄、存儲、分析形成關聯、呈現規律,轉變成可用于再生產數字教育產品、數字教育資源、數字教育平臺的數字資本,從中獲取極大的財富利益。數字資本嵌入數字教育開展全過程,作為“數據生產者”的個體,創造了可再生價值的數據商品,卻未獲得價值補償,只能在資本邏輯支配下被資本強勢掠奪,無償侵占,無限期剝削。
另一方面,資本建立價值增值最大化的資本邏輯。數字資本是資本在數字化時代的新樣態,以逐利、剝削、擴張為本質,持續融入數字教育行業攫取數字紅利。“數字平臺在資本的支撐下開展跨行業經營與大規模并購”,[16](p64)數字教育行業頭部機構表現出顯著的資本主導邏輯。數字教育資源、數字教育產品、數字教育平臺的開發、設計和應用都遵循資本既定的邏輯,并逐漸商品化、市場化、資本化,甚至以獲利為首要、唯一目的,背離了數字教育的育人本質。這些教育平臺、資源和服務演化為資本的逐利工具,成為落后地區人們無法負擔、觸不可及的稀缺商品。數字教育資本化由此加劇了教育不公現象,銷蝕了教育的公益屬性。
(三)數字技術的異化應用沖擊教育主體的地位
技術是烙印人類需求、價值和目的,服務于人類改造客觀世界的勞動工具和手段。技術伴隨人類社會發展演進,是推動社會發展的重要動力。數字教育發展過程中,數字技術與教育深度融合,教育領域實現深度創變和加速革新。數字技術極大地聚合了優質教育資源,促進教育機會、教育過程、教育結果的公平化。但是,技術與技術異化是“同存共生”的,技術的產生往往包含著技術異化的應用問題。[17](p22)教育技術也存在異化應用的風險,這既是技術本身的自然屬性決定的,也是數字教育發展必須回應的現實問題。
數字技術的異化應用會從很大程度上控制教育主體。數字技術是人類通過自身素質和能力創造出來,以服務人類實踐活動為目的的工具手段。然而,數字技術依靠從人類那里獲得的素質和力量反過來控制、奴役、主宰人,成為支配人的異化力量。在數字教育過程中,數字平臺對學生學習過程數據、教育資源配置數據、教材開發應用數據等教育數據進行挖掘、捕捉、采集、存儲,監視教育主體。經大數據加工、處理后,在算法分析和算法控制下,為教育對象設定學習方案,投送學習資料,提供數字教育軟件和數字教育平臺。教育主體在進行數字化學習的過程中,其意識和精神能力被數字技術操作體系所控制,不得不接受數字技術所設定的學習方式,不得不使用數字技術提供的數字教育軟件和數字教育平臺。教育主體接受一切被設定好的數字教育服務的同時,其自身的反思和批判能力也逐漸喪失,自身推理、領悟、記憶和分析的能力逐漸弱化。數據挖掘及信息智能推薦技術,不斷擠壓學習者的選擇空間,窄化其知識信息獲取范圍,進而異化人的選擇。[18](p34)
數字技術逐漸顯現出模擬人、超越人,甚至取代人的價值,“技術甚至由服務者轉變為控制者”,[19](p10)沖擊著教育主體的地位。數字技術在教育領域的應用遵循自身特有的演進體系和發展邏輯,成為獨立于人的存在物。其模擬人的思維、超越人的能力、取代人的地位,控制人的生活學習,試圖成為數字教育活動的“真正”主體,甚至在數字教育開展過程中發揮主導作用,控制數字教育開展的全過程。在沒有良好預判和控制的前提下,人的主體性地位被數字技術的異化應用所束縛、遮蔽和沖擊,其后果和表現,不是技術服務人,而是技術“帶偏”人、“主宰”人。
(四)數字安全漏洞風險導致育人環境的安全隱患
人類科學技術發展的歷史反復表明:科學技術本身就是一柄雙刃劍。數字技術深度融入教育領域,給教育發展帶來新契機和新動力的同時,也內在地包含著數字安全的漏洞風險問題。數字安全的漏洞風險是數字教育開展過程中,由于數字教育平臺支持不足、數字教育管控措施薄弱、數字教育技術應用不到位等造成的。此類風險的存在也使數字教育實踐活動中的教育主體身處“危險”的育人環境中。
數字安全的漏洞風險導致信息泄露的隱患。數字教育開展過程中,數字教育平臺、軟件成為教育主體最常用的數字教育應用場景。教育主體在使用數字教育平臺時會登記注冊聯系方式、居住信息、身份信息等基本信息,也會被記錄人臉、指紋、虹膜、聲紋等生物特征信息。與此同時,人工智能技術將會全過程采集教育主體的數據信息,收集并整理教育主體的學習過程、學習狀況、學習進度等數據信息,依靠智能算法技術識別分析教育主體的思想狀況、情感因素、行為特征等各類隱私信息。如若數字安全管控薄弱,無良的軟件開發平臺會將個人基本信息、生物特征信息及隱私信息等以數據商品形式出售和再利用,導致教育主體信息泄露。個人隱私泄露風險已成為信息社會重要的不穩定因素。
數字安全的漏洞風險導致平臺系統破壞和網絡犯罪的隱患。數據信息的生產、傳播、使用極具低成本和低準入優勢,[20](p4)網絡黑客應運而生。數字教育活動開展過程中,網絡黑客會挖掘數字教育平臺系統的技術漏洞,利用口令入侵、木馬植入、Web欺騙、電子郵件攻擊等技術形式入侵平臺,盜取數字教育平臺用戶的密碼信息,破壞數字教育平臺系統,干擾線上教育活動。與此同時,數字平臺的管控漏洞會滋生大量有組織犯罪團體。這類團體對教育主體實施網絡傳銷、網絡詐騙、網絡低俗化炒作、網絡暴力等犯罪行徑,使受害者遭受物質、精神等多方面損失,社會不和諧因素加劇。
三、數字教育風險的應對策略
數字教育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事業的重要內容,是引領教育現代化的重要支撐。推動數字教育發展,應對發展過程中的風險挑戰,必須構筑數字教育意識形態防線、引導資本健康發展、匡正人的教育主體性地位、筑牢數字教育安全屏障,實現教育數字化轉型。
(一)強化價值引領,構筑數字教育的意識形態防線
防范化解資本在數字教育平臺傳播“虛假意識形態”的風險,須堅持黨的領導,充分發揮主流價值的引領作用,構筑數字教育的意識形態防線,讓數字教育平臺成為主流意識形態的傳播陣地。
首先,增強以馬克思主義為核心的主流意識形態內容傳播的主動性。數字教育平臺是以大數據、算法分析為技術基礎,以精準研判和精準推送為特點,為教育主體在線學習提供媒介支持的應用平臺。在信息良莠不齊的在線學習環境中,教育對象不僅會接收來自數字教育平臺的知識信息,也會接收裹挾著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信息內容。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體系的最大優勢。數字教育作為教育現代化發展的新形式和新樣態,要實現自身發展,必須堅持黨的領導,注重以馬克思主義為核心的主流意識形態內容的宣傳投放,讓數字教育平臺成為主流意識形態的宣傳陣地。
其次,利用大數據、算法分析提高主流意識形態內容傳播的針對性。數字教育平臺會全程采集、跟蹤記錄教育對象在數字教育平臺產生的活動數據。算法分析技術將對數據進行存儲、整理、分析,從而掌握其內在需求,總結教育對象的興趣愛好、思想動態信息,演算出潛在的意識形態情感系數,實現對教育對象的“精準畫像”。經算法分析和算法匹配后,數字教育平臺可為不同對象設定不同形式的主流意識形態內容,有針對性地推送給教育對象。
再次,增強技術過濾清除敵對錯誤意識形態內容的預見性。泛在的學習環境、智能的學習平臺為用戶在數字教育過程中提供了智能、高效的學習體驗,同時,也使用戶形成了依賴數據分析和算法推薦的習慣,弱化了自主認知的能力,影響價值選擇和判斷。因此,數字教育平臺要對信息的準入進行嚴格審核和篩選,利用算法分析和過濾技術,將由資本操控帶有資本主義意識形態色彩的價值理念、思想觀念、思維方式等進行數據隔離,從源頭切斷資本主義意識形態傳播的風險。同時,對于已經在數字教育平臺投放的內容也要進行全程監測,及時發現并清除不良內容。
(二)規范資本運作,引導資本在數字教育領域健康發展
“必須認識到,資本具有逐利本性,如不加以規范和約束,就會給經濟社會發展帶來不可估量的危害。”[21]堅持數字教育的公益屬性,嚴格資本監管,規范資本運作,引導資本在數字教育領域健康發展,既是教育事業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推進新時代數字教育發展的重要保證。
第一,設立資本準入“紅綠燈”。資本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發展的重要生產要素,在推動數字教育快速發展的同時,也要警惕敵對勢力的資本操控。數字教育領域廣闊的發展前景和巨大商機,易成為資本競相爭奪、增值逐利的“風口”,也潛藏著資本野蠻生長與無序擴張的隱患。我國數字教育發展的社會主義性質,決定了其服務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根本宗旨。因此,要規范資本市場準入體系,設立數字教育領域資本準入制,“嚴禁隨意資本化運作,不能讓良心的行業變成逐利的產業”;[22]完善市場準入制度,嚴把資本市場入口關,劃定數字教育領域資本運作的范圍、邊界,限定資本運作的權限,增強資本市場準入的科學性和規范性,引導數字教育領域資本的健康發展。
第二,研判資本發展動向。數字教育資源、數字教育產品、數字教育服務的市場化使數字教育具有商品和市場的基本屬性。資本邏輯主導的資本化、商業化、市場化發展,也會不斷地向數字教育領域滲透,以獲取數字教育帶來的巨大收益。因此,提前研判數字教育資本發展的基本動向,成為我國數字教育健康持續穩定發展的重要前提。其基本方法即在設立資本準入“紅綠燈”的基礎上,發揮政府宏觀調控的作用,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不斷深化理解資本運作規律、科學研判資本發展動向;同時,洞察數字教育行業資本的運作走向,預測和評估數字教育行業深度資本化的風險,做好隱患排查和風險監控應對。
第三,嚴格資本監督管控。教育公益屬性與資本逐利屬性的矛盾由來已久,加強資本監管是調適資本與教育內在關系的重要舉措。一是完善監管體制。結合數字教育行業自身特質設計監管體制機制,完善資本監管法律規范,提高資本監管的針對性和科學性,確保數字教育領域資本始終在國家許可的范圍內有序運作。二是明確監管重點。加強對數字教育行業資本野蠻擴張行為的監管,利用數字技術優勢強化對數字教育行業資本壟斷和不正當競爭行為的監管。三是提升監管能力。隨著數字教育行業深度資本化的發展,資本監管的能力水平不僅直接影響數字教育活動的風險系數,也會影響社會經濟的安全系數。明確監管方案、創新監管方式、推進監管理論和實踐創新,成為提升數字教育領域資本監管能力的重要途徑。
(三)規范技術應用,匡正人的教育主體性地位
數字教育在教育現代化戰略中被賦予極高的期待和使命,是實現教育現代化的引領力和推動力。但是,數字技術賦能教育發展過程中,出現了技術異化應用和人的主體地位被遮蔽現象。只有重新思考技術在教育中的角色定位,匡正人在數字教育中的主體性地位,才能真正回歸數字教育的育人本質。
一方面,要規范技術應用,明確技術的工具屬性。最初的技術應用以輔助人開展教育實踐活動為目的,是輔助人的教育工具。隨著技術的加速演進,技術開始成為人類肢體延長和感官延伸的工具,是模擬人的教育工具。而今,數字技術持續迭代更新,技術在教育發展的部分領域具有超越人的能力,并不斷顯示出技術超越人、控制人、取代人的價值屬性。盡管數字技術在賦能教育發展過程中的影響越來越大,但是,數字技術在由人創造產生的那刻起,便被刻畫了工具屬性,賦予了服務人的終極使命。數字教育發展要實現的是技術服務于人,而不是技術支配人;是承載和傳遞知識媒介的更新,而不是對教育主體的控制和替代;是傳統教育的數字化形態創新,而不是技術主宰教育的顛覆式革命。
另一方面,匡正人的教育主體性地位,發揮主導作用。“教育是人的靈魂的教育”,[23](p4)是以人為中心,為了人、圍繞人、服務人的教育。數字技術賦能教育發展,為人們提供了便捷的學習環境、海量的教育資源、智能的學習平臺。數字教育改變了教育發展的樣態,卻無法改變教育以育人為本的初心使命。數字技術在數字教育領域的開發應用要圍繞人的需求,遵循人的規律,以促進人的發展為目的,徹底回歸到以人為教育活動主體的教育本質中。通過數字教育技術,進一步提高教育者對受教育者個性化和差異化學習的需求識別、路徑適配、評價反饋和教育調控等,引導教育者從數字技術驅動向教育業務本身發展轉變,同時密切關注受教育者的學習需求、身心成長狀況及其在數字教育中的發展變化。
(四)加強安全監管,筑牢數字教育的安全屏障
數字安全是護航數字教育發展的關鍵,是數字時代構筑新優勢、領先新賽道的前提。在便捷和風險共生的數字空間,數字教育實現創變發展的同時,數字安全隱患也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沒有網絡安全就沒有國家安全,就沒有經濟社會穩定運行”,[24]廣大人民群眾利益也難以得到保障。加強數字安全監管,筑牢數字教育的安全屏障勢在必行。
首先,不斷完善數字安全法律法規,加強數字安全的法律保障。為防范化解數字安全風險,我國已密集出臺多部法律法規。《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國家網絡空間安全戰略》《關鍵信息基礎設施安全保護條例》等法律法規的發布實施為數字教育安全提供了法律保障和依據。未來,數字安全形勢依然嚴峻,數字安全風險持續增加,更需強化數字安全保護能力,不斷完善數字安全法律法規體系,筑牢數字教育安全的法律保障。
其次,加快發展數字安全產業,加強數字安全的技術保障。規避數字安全風險,不僅要依靠法律法規的保障,也要依靠數字安全產品的技術保障。數字安全產業作為保障數字安全的重要力量,從邊界安全、終端安全、身份安全、數據安全及應用安全等多方面提供安全防護服務,可有效防御各種不同的數字安全風險。諸如防火墻、虛擬專用網、入侵檢測與防御、統一威脅管理、抗DDoS、下一代防火墻等數字安全產品已成為防范化解數字安全風險的重要技術工具,在數字安全防護領域發揮重要作用。
再次,提高個人數字安全意識,加強數字安全的理念保障。數字教育開展過程中,個人既是教育環節中的主體,也是數字安全防護工作的重要一環。新時代的數字教育應立足新時代的世情、國情、民情,加強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教育。特別要針對不同群體、不同年齡段社會成員開展數字教育安全培訓,增強個人的數字安全意識和能力,提升社會成員的獲得感和安全感,強化數字安全的理念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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