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春秋玉器瑰麗而神秘,悠久而獨特,工細脫俗,靈秀多變。它是中國玉文化發展史上特殊時期的產物,承上啟下,引領中國玉器走向第三個發展高峰。它融自然美、藝術美和內在美于一體,是中國傳統文化的表征之一,充分反映了春秋時期人們的思想、審美和追求。
關鍵詞:春秋;玉器;玉文化
春秋諸侯國重視美玉的生產和使用,出現了制玉作坊。愛玉、玩玉、崇玉是春秋貴族生活中的重要內容和風尚,王公貴族在祭祀活動和征戰行動中用玉來顯示高尚道德和高貴的地位。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各地出土了數量眾多的春秋玉器,其工細綿密而稍帶生澀,華彩斑斕、靈動灑脫,于鮮麗中見清雅。出土地涉及河南、陜西等十多個省份,大部分來自墓葬,也有的出自窖藏和盟誓遺址。玉,有狹義和廣義之分,張蓓莉在《系統寶石學》一書中提出:“自然界產出的美觀、耐久、稀少性和工藝價值的礦物集合體及少數非晶質體(天然玻璃)統稱為天然玉石,簡稱玉。人工制作料器和玻璃器不包括在廣義的玉范疇內。”[1]本文談到的玉是廣義上的玉,不僅包括和田玉,綠松石、瑪瑙、琥珀、煤精、水晶等眾多的玉石也在內。
春秋玉器繼承了西周的種類和制作技藝,并進行了創新和提高,雕刻技法多采用雙線陰刻。玉器的主要來源是遺址和墓葬。在豐富多樣的玉器中,玉璧、玉璜、玉佩、玉扳指、玉劍具、玉玦較為常見,玉圭、玉戈、玉璋、玉帶鉤、玉韘數量不多,玉虎、玉魚、玉人也有零星出土。這些玉器的造型、紋飾、雕琢技藝新穎獨特,集中反映了春秋時期玉器的時代特征。春秋晚期,“玉有德”和“君子比德于玉”的思想使佩玉風氣日漸盛行,玉器用途多見佩玉,此外還有禮儀用玉和喪葬用玉。春秋玉器的生產工藝比西周時期有了進一步提高,金屬工具廣泛使用,利用金屬砣、解玉砂等進行簡單機床加工。有專門掌管玉器制作的官員,稱玉尹,玉尹同時也是相玉專家。《新序·雜事第五》:“荊人汴和得玉璞而獻之荊厲王,使玉尹相之,曰:‘石也。’”玉器制作有專門的“玉人”。《韓非子·和氏》:“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寶焉。”春秋時期,王室及各地諸侯掌管著一批玉工,建立了碾玉手工業,制造了大批精工的和田玉玉器。春秋時期玉器的加工和現在的玉器生產程序差不多,都需要經過采料、切割、雕刻、鉆孔、琢磨、拋光等步驟,只是所使用的工具比較原始,生產效率較低。


春秋玉器多使用和田玉、紫晶、綠松石、瑪瑙、玉髓等加工制作,用不同的玉料制作的玉器質感是不一樣的,和田玉溫潤縝密,質地優良,很受統治集團的喜愛,社會上出現了“重玉輕珉”的爭論,和田玉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重視。比較常見的玉色有青色和灰白色,也有綠色、淡褐色、紫色等玉色。上等玉色的和田白玉不多。
春秋玉器造型偏愛仿生設計,依此增加玉器的審美情趣,如模仿瑞獸龍、束絹、蠶、繩索、頂針等,外形輪廓喜好圓形和方形,圓形器有玉玦、玉璧、玉環等,方形器有長方形龍紋片飾和長方條形飾。器型精雕細琢、小巧規整、玉骨扁薄、玲瓏可愛,打磨光滑,玉體溫潤。陰刻各種紋飾,線條粗細不太一致,紋飾線條有的粗獷,有的細膩,常見卷云紋、網格紋、斜直線紋、龍紋。
從全國出土春秋玉器的墓葬特點看,春秋早期的洛陽中州路2415號墓、河南省光山縣寶相寺黃君孟夫婦墓、河南省三門峽市上村嶺1657、1662號墓等,春秋中期的河南省淅川下寺7號、8號墓、洛陽中州路467號墓,春秋晚期的山東省臨淄市淄博故城郎家莊1號墓、山西省太原市金勝村晉卿趙氏墓、淅川下寺1號、2號、3號墓、河南省固始縣候古堆1號墓,這些墓墓室較大,規格高,隨葬品豐富多樣,甚至殉葬多人。除了隨葬精美的玉器外,多數墓還隨葬青銅器、樂器、漆木器等,用玉隨葬的墓主不是一般的平民百姓,而是具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和殷實資財的王公貴族、達官顯貴、富商名流。
春秋玉器出土數量豐富,時間涵蓋春秋早、中、晚三個階段。春秋時期,出現了不少新造型玉器,紋飾和工藝也有進步,形式美標準大幅提高。
河南、山西、陜西、湖南出土有一些春秋早期的玉器,種類有玉璧、玉獸面、玉玦、玉魚、玉飾、玉蠶、瑗、魚、虎、人首飾、璜、圭、琮、觽、蟬、瑪瑙管、鴛鴦等,而璧、璜、玦、魚數量稍微多見。玉器制作規整,多用線條圖案裝飾。玉器采用的原石有閃石玉、綠松石、瑪瑙、水晶等,常在玉器表面裝飾獸面紋、竊曲紋、垂鱗紋、蠶紋、蟠虺紋、勾云紋、卷云紋等美化玉器,增添神秘感和趣味性。


西周流行的玉魚較多,而玉戚、玉柄形飾幾乎不見。西周復雜的組玉佩在春秋早期紋飾逐漸簡化,數量不多。玉璜、琮、戈、璋在春秋早期少見,在春秋晚期增多。西周玉禽鳥在春秋早期銳減,玉仿生動物在春秋早期少見。西周紋飾線條粗獷,紋飾粗疏的風格在春秋早期開始改變,變得繁復有章。西周流行的鳥紋、獸面紋、夔龍紋、波紋、旋渦紋在春秋早期不再流行,取而代之的是勾云紋、蟠虺紋等。
山西省、陜西省、河南省、江蘇省、云南省、甘肅省等地均有出土春秋中期玉器,種類有璧、玦、魚、握、刀、蠶、珠、煤精環、瑗、虎、玉人、牌、鑿、琀、璜、璇璣、組玉佩、圭、琮、觽、玉貝、匕、斧等,種類比春秋中期增加了不少,新增了斧、璇璣、玉貝、匕等器型,這是玉器進步的標志。材質方面,仍以閃石玉為主,也可見到綠松石、瑪瑙、琥珀、煤精。玉器表面裝飾有绹索紋、蟠虺紋、勾云紋、卷云紋、弦紋、獸面紋等,紋飾刻畫工藝精細,提高了玉器審美情趣。
山西、陜西、河南、山東、湖南、湖北、江蘇、浙江、寧夏、安徽等地均有出土春秋晚期玉器,出土地點比早中期明顯增多。玉器數量和種類大大增加,琳瑯滿目,尺、刀、圭、瑪瑙環、水晶環、瑪瑙瑗、璜、龍形佩、蟬、璧、瑗、環、琮、璋、圭、玦、劍具、韘、帶鉤、梳子、魚、鎮、鉤、鏃等,蔚為壯觀。玉器原料有瑪瑙、蛋白石、天河石、閃石、水晶、紫晶、玉髓、石髓、綠松石,種類比早中期豐富了許多。玉器講究裝飾美化,紋飾多樣,比較多見的有獸面紋、蟠螭紋、渦紋、勾云紋、鱗紋、網狀紋等,各式各樣的圖案改變了玉器單調的表面,增添了無限意趣。

春秋玉器的材質主要是透閃石玉,有白玉、青玉、黃玉、墨玉、碧玉等,其他材質的有大理石、滑石、綠松石、瑪瑙、水晶、石髓、煤精、天河石、蛋白石等。玉料來源地域較廣。玉色豐富,有白色、乳白色、青白色、灰白色、綠色、墨綠色、黃綠色、牙黃色、黃灰色、黑色和碧綠色等。
春秋初期玉器紋飾松散,線條粗細不勻,滯澀不夠流暢。晚期紋飾密集、規整、對稱、線條勻暢。雙龍首璜在西周出現,在春秋時期演化成三種形態:具象形、概括形和方嘴形。春秋時新出現龍虎合雕形佩,分為三種形態:(1)龍首、龍角、虎體。(2)龍首虎體,有虎毛紋。(3)虎形,滿飾細陰線龍首紋。新出現了連續“S”形回曲彎轉的龍形佩,這種造型的龍形佩在戰國和漢代比較流行。“玉具劍飾”出現于春秋時期,有劍首、劍格、劍璏、劍珌,為戰國和漢代佩劍玉飾樹立了典范。春秋時期出現的料珠(琉璃或玻璃),高至喜認為可能是由中亞、西亞傳入我國的[2]。春秋時期的一些玉璧直徑與孔徑之間有明顯的倍數關系[3]。
從出土春秋玉器種類和用途看,可分為禮器(圭、璋、琮、璧)、儀仗用器(玉戈、玉戚)、生活用具(玉簪、玉梳、玉觽)、兵器及附件(鐵匕首玉柄、玉劍格、玉韘)、裝飾品(珠、管、環、玦、璜、龍形佩、虎形佩、玉動物)、喪葬玉(玉面罩、玉握、玉琀、踏玉、玉塞)。《春秋左傳·昭公八年》記載:“楚滅陳。輿嬖袁克殺馬毀玉以葬。”春秋玉器類型多樣,細膩精美。由于受到西周禮儀制度的影響,春秋時期貴族對于玉器的審美情趣發生變化,裝飾類玉器日漸增多,形成“禮崩樂壞”的政治局面,統治者更加注重玉器的藝術造詣和美學價值,而禮儀用玉觀念淡化,禮儀玉數量驟減。喪葬觀念的變化,促使葬玉類增加,而工具類玉器急劇減少。
從《考工記·玉人》中可以知道,玉器在春秋戰國時期有多種用途:(1)朝覲。(2)區別身份等級。(3)生活用器,如玉案用于盛棗、栗。(4)祭祀天地山川、日月星辰、宗廟。(5)傳達王命、賜有德諸侯、誅逆除惡、改易諸侯惡行。(6)供獻天子。(7)聘女、講和、慰勞諸侯、瑞玉。(8)測量日影、度量地域。(9)發兵、調動守衛的部隊。《春秋左傳》中記載玉可以作為交換的媒介,也可以作祭祀品、賞賜品、盟誓信物、特定的買賣商品、隨葬品。
西周以來,宗法禮制完備,深入人心。“用玉制度儀式化”是周代禮樂文化規范化的表現,這套嚴密的用玉制度應用在祭祀、典禮、政治、軍事、外交、喪葬等諸多社會方面,通過不同種類的玉來完成活動儀式。《周禮》中規定天子用全玉或純玉,在四季佩戴不同顏色的玉,“孟春服蒼玉”“孟夏服赤玉”等。《周禮·春官·禮瑞》中記有“以玉作六瑞”,祭祀天地四方;又記“立大祀,用玉帛牲牷”“土圭,以致四時四月”。《周禮·春官·大宗伯》:“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尚書·金滕》中有“植璧秉圭”可祛病消災。《春官·典瑞》有“琰圭以易行,以除匿慝”,借玉的形制與質感來教育人,達到洗心革面的目的。佩玉成了貴族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詩經·小雅·斯干》記載:“乃生男子,載弄之璋。”意思是說貴族成員從一出生就與玉器結緣。春秋時期陰陽五行學說大興,“以玉比德”思潮泛起,人們提出“君子比德于玉”,《禮記·聘義》載孔子比德于玉,有“仁、義、禮、樂、忠”等十一德。《管子》中提到仁、知、義……九德。《荀子·法行》將玉歸于第七德。春秋時期,玉器既是藝術珍品、貴族佩戴把玩的寶物,又是純潔美好事物的文化符號,崇玉、愛玉情結已經深深融入統治階級的文化心理之中。張宏明認為:“春秋玉器的功能是在當時上層統治者與統治階級(包括有錢商賈)的上層建筑領域中使用和發揮作用。”[4]

春秋玉器制作精良,紋飾繁縟華美,是藝術珍寶。數以千計的玉器出土,見證了春秋時代玉器手工業的高超技藝。春秋貴族喜好佩玉,玉器成了地位和身份的象征,由此形成了用玉制度。春秋玉器精雕細琢,溫潤細潔,被賦予了君子之德,君子無故、玉不去身,死后玉也會陪葬入墓。精美的春秋玉器讓人可以感受舊時人的精神世界,折射出多樣的審美觀和玉文化,承襲西周玉藝,開啟戰國玉文化,不斷推陳出新,留給后人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物質與精神文化遺產。
作者簡介
朱云玲,女,漢族,天津人,文博副研究館員,研究方向為玉文化、玉器、雜項藏品保管保護。
參考文獻
[1]張蓓莉.系統寶石學[M].北京:地質出版社,1997:4.
[2]高至喜.論我國春秋戰國的玻璃器及有關問題[J].文物,1985(12):59.
[3]史樹青.古玉鑒定二十講[M].長春:吉林出版集團出版,2008:53.
[4]張宏明.關于古玉價值評估的幾點思考[M].合肥:黃山書社,2007: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