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苗族蠟染藝術的發展及文化內涵

摘要：貴州苗族蠟染作為苗族世代相傳的一種民間手工藝，反映了苗族特有的生活、文化和審美，是在貴州特有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中形成的一種民間藝術。本文通過對其發展和文化內涵的探究，以期更好地傳承和保護這項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關鍵詞：貴州；苗族蠟染；文化內涵；紋樣

一、貴州苗族蠟染藝術的發展

（一）貴州苗族蠟染溯源

蠟染古稱“蠟纈”，“纈”有織物印染花紋的意思。蠟纈是指用蠟作為防染劑，在布料上染出花紋樣的染色方法。傳說黃帝大戰蚩尤中的戰神蚩尤就是苗族的祖先。大約5500年前，以蚩尤為首領的九黎部落居住在長江中下游地區和黃河流域。在逐鹿之戰中，蚩尤部落敗給炎帝部落，為了尋找生機，九黎部落舍棄曾經創造的輝煌，被迫遷徙到長江中下游一帶。可見苗族先民在早期中華民族文化大融合時期就形成了具有自身特點的文化，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中原文化及農耕文明的影響。秦漢至唐宋時期，苗族先民為了躲避戰亂，在遷徙中見黔東南地區山高江深，與世隔絕，便在這里定居了下來。其中一部人遷得更遠，進入了黔北、黔西地區。苗族蠟染也隨著這次遷徙與苗族人民一起融入貴州。貴州的苗族人口是全國分布最多的，同時由于支系繁多，苗族的蠟染最有代表性。貴州的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與苗族人民的生活相融合，形成了貴州苗族蠟染獨有的特色。

（二）貴州苗族蠟染藝術的發展

由于戰爭頻發，為了生存，苗族先民先后在歷史上進行了數次大遷徙，使得苗族不斷向西南地區分散，進入一種“鮮與外人交通”的“封閉”狀態，也阻隔了苗族文化與中原文化的交流，使得苗族文化獲得了自成一體的發展條件，保留了原始文化的特色，同時融合了西南地區生活的色彩。西南地區的自然環境和生活特點成為了解貴州苗族蠟染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清朝苗疆開辟之后，統治者采取了一系列經濟開發措施，漢族文化與苗族文化逐步開始交流、相互滲透。漢文化的傳入豐富了苗族蠟染紋樣的風格類型，漢語的普及促進了蠟染及苗族文化的傳播。今天，隨著鄉村現代化建設、基礎教育的普及、苗族人民外出打工，苗族地區逐漸與外界發展同步，同時旅游業的發展使得蠟染制品作為旅游產品開始流通。蠟染制品開始逐步轉變以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促進當地的經濟發展。

二、貴州苗族蠟染藝術的文化內涵

苗族傳統社會以父系血緣為紐帶，聚族而居，并且苗族社會在歷史中長期處于一種無文字的狀態。文學形式主要為口耳相傳，比如具有神話色彩的古歌，在苗族社會中是具有一定的紀事性。苗族民間流傳的《蠟染歌》講述了苗女在睡夢中受到花仙子的指引從蜂蝶處獲得蠟染靈感的故事。苗族蠟染的工作基本是由女性完成。蠟染制成品的使用范圍相當廣泛，涵蓋了男女老少的服飾、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婚嫁、祭祀、喪葬等眾多范疇。貴州苗族蠟染獨特的紋樣蘊含著當地人們對自然萬物特有的認識和理解，受當地地理環境以及民族融合的影響，貴州苗族蠟染具有鮮明的地域性與民族性。

（一）獨特的造型紋樣

“貴州蠟染是一種浪漫主義藝術，采用的圖案含蓄地表達了創作者的思想情感，她們期望借助使用造型中的動植物紋樣，占有它們的美和靈氣。”貴州苗族蠟染的圖案，既蘊藏了苗族先民在大遷徙途中遇見的山川河流、植物花卉及遷徙途中的感受，又包含在蠟染圖案的發展過程中與漢文化及其他民族文化的相互碰撞，寓意吉祥美好。對貴州苗族蠟染紋樣的分析，可以幫助我們進一步了解貴州蠟染的文化邏輯以及當地人們的人文風貌。

1.特殊的冰裂紋

蠟染以蠟為防染劑，染色時將布放入染液中攪拌，有的蠟質比較疏松，在浸染攪拌的過程中蠟層龜裂，染液順著裂痕浸入布料，脫蠟后布上會出現彎彎曲曲的不規則紋路。這種紋路被稱為“冰裂紋”，也叫“冰紋”，是手工藝蠟染的重要特征之一。冰紋的出現帶有偶然性，是工藝缺陷帶來的一種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圖1為丹寨蠟染床單的局部，紋樣上呈現微微的冰裂紋，增強了畫面的紋理感，使畫面更加豐富。冰裂紋的偶然性，使其更加獨特。

2.自然紋樣與幾何紋樣

自然紋樣來自當地人生活中常見的動物、植物以及自然事物，是蠟娘們通過對動植物的觀察，加以聯想，運用添加、簡化、夸張等手法呈現出來的動植物的圖案，包括蠟染在內的多數苗族的傳統紋樣都表現出對龍、鳥、魚等動物紋樣的崇拜，這也是中國早期農耕文化的普遍現象。幾何紋樣源自對自然事物的模擬，在自然事物的基礎上注入了自己的想象，不受其形象的約束，融入了苗族人自己的審美觀念，賦予圖案新的象征意義。

圖2為榕江蠟染床單局部，中心紋樣為銅鼓紋。銅鼓紋也叫太陽紋，其原型是苗族的木鼓。銅鼓紋的中心圖案是“十”字形或者“卍”字形的太陽符號，外側是花瓣狀的太陽光暈，除此以外，還有放射狀與點狀。上古苗族認為太陽是萬物的起源，所以在大遷徙過程中一路向西追逐著太陽來到了今天的貴州。木鼓被苗族認為是祖先靈魂的安息之處，所以銅鼓紋也表達了對先祖的懷念之情。內部的填充圖案是回紋。回紋本是漢族的一種傳統吉祥紋樣，苗族的回紋受到了漢族的影響。回紋沒有相對應的具體事物，其紋路連綿不絕，表達了苗族人民企盼吉祥的心愿。銅鼓紋周圍環繞著龍紋，苗族蠟染中的龍紋極具特色，其外形和內涵與漢族的龍紋有所不同。圖中圍繞在銅鼓紋周圍的龍紋既像龍又像魚，頭部有牛的特點。因此，這種紋樣也被叫作牛龍紋。牛與農耕有關，有祈求豐收之意，傳說中龍有呼風喚雨的能力，有消災免禍之意。

圖3為苗族女性服裝上衣袖子上的蠟染窩妥紋。在苗語中，“窩”是衣服，“妥”是蠟染，“窩妥”就是蠟染的衣服。關于窩妥紋的來源，學術界有著各種說法，有說因為遠古時期的苗族祖先居住在黃河中下游地區，所以窩妥紋是對黃河旋渦的模仿；有說是源自苗族祭祀中的必要品水牛，在祭祀時要選擇牛角旋渦漂亮的水牛，所以人們就把牛角上的旋渦畫成紋樣。窩妥紋也被人們稱為“千年窩妥”，是歷史悠久的紋樣，表達對祖先的敬意和緬懷。窩妥紋在視覺上像旋渦，因此，也叫“螺旋紋”。

圖4為丹寨蠟染床單，畫面中除了鳥、蝴蝶、花、魚等自然紋樣外，還有魚身蝶翅、蝶戀花這樣的復合紋樣。構圖飽滿，充滿變化又和諧統一。苗族人將鳥視為人類的祖先。神話史詩《苗族古歌》講述了巨鳥代替蝴蝶孕育了苗族的祖先。因此，巨鳥也被認為是具有特殊能力的神鳥。圖中的鳥紋周圍環繞植物，造型為單面單眼，頭部長出鮮花，做出飛翔的動作，顯得自由輕快。兩角魚身蝶翅的動物造型怪異有趣，引人注目。這是蠟染中的復合紋樣，巧妙地將兩種生物的某些部位結合在一起，體現了苗族先民萬物有靈的思想觀念。畫面中的蝶戀花也是復合紋樣的一種，將花卉與蝴蝶造型相融合，別具一格。四周邊框中繪有蝴蝶紋與魚紋。在苗族的傳說中，“蝴蝶媽媽”是世間萬物的創造者，所以蝴蝶在苗族人心中有至高無上的地位。魚腹部的魚籽寓意子嗣興旺，所以魚紋有多子多福、種族繁榮的意義。由此可以看出，蠟染中的紋樣多有美好的寓意，表達了苗族人們心中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二）鮮明的地域性和民族性

1.貴州的自然環境

貴州的地形以高原山地居多，有“地無三尺平”的說法。貴州境內山脈眾多，加上山谷高深，造成了貴州相對封閉的自然環境，使得貴州的少數民族與外界鮮少交流，傳統的蠟染技藝得以完整地保留下來。在貴州苗族蠟染中，很多圖案都與農耕有關，比如圓點紋、旋渦紋，這些紋樣是谷物和牛耕的象征。在氣候方面，貴州屬于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天無三日晴”，全省年氣溫在10～20 ℃，非常適合藍草生長，且貴州草木茂盛，為蜜蜂提供了很好的繁育環境。以藍草為染劑的原料，將蜂蠟制成蠟染所需的蠟，為蠟染的發展提供了便利。

2.民族特質

（1）自然崇拜。原始社會時期，人們改造自然的能力十分低下，貴州苗族又因為種種原因處在一種自然條件惡劣、社會化相對落后的環境中，人們無法理解一些自然現象，認為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在主導自然現象，主宰人類的命運，因此，人們對自然懷有敬畏之心。在貴州苗族蠟染的紋樣中，銅鼓紋的中心為太陽紋，并且銅鼓紋與雷紋、云紋等存在一定的關聯，這是苗族先民崇拜自然的結果。

（2）日常生活與風俗習慣。蠟染與貴州苗族的生活密不可分，它深深融入了苗族人們的生活風俗與習慣。從日常生活到婚嫁祭祀都離不開它。如黑領苗的鼓藏幡，其是祭祀祖先時使用的長幡，印有太陽、銅鼓、鳥龍等紋樣，在祈求祖先保佑的同時，體現了苗族人的祖先崇拜。正是由于蠟染成為當地人生活的一部分，蠟染技藝才得以一代一代地傳承下去，成為民族文化的象征。

三、結語

貴州苗族蠟染的形成與發展得益于貴州獨特的自然環境與苗族的民族社會文化環境。隨著現代化進程的加快，傳統的蠟染技藝在工具、風格、用途方面都發生了改變。在國家大力倡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今天，我們不能讓少數民族的原生態文化面臨“滅絕”的危機，要主動探尋其價值，發現它的美，帶領其走進大眾的視野，在保護的前提下，引導貴州苗族蠟染藝術適應市場需求，尋求新的生機，為當地人帶來經濟收益。

作者簡介

李昊霞，女，山西臨汾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民族民間美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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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賀琛，楊文斌：《貴州蠟染》，蘇州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36頁。

②圖片來源：北京服裝學院民族服飾博物館，http：//www.biftmuseum.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