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為鏡：界畫的美學特征對現代人居環境的啟示

摘要：本文對界畫中所傳達的意識形態和人文精神進行了簡單的理論梳理，凝練其美學思想，同時簡要分析了當代人居環境設計的現狀及困境，通過與現實優秀案例進行對比、分析，總結了其可借鑒之處。筆者整合自己的觀點，傳達了界畫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哲理以及對文脈的承襲和場所觀念的思考。

關鍵詞：界畫；美學；現代人居環境探索

界畫是我國歷史悠久的傳統繪畫門類之一，是用尺、鉛筆等器具，將畫出的線橫向或豎直地畫出來。與其他山水畫相比，界畫更注重建筑題材的刻畫，精細整齊，比例嚴謹，對建筑尺度結構的要求極為嚴苛。東晉著名畫家顧愷之在《論畫》中有一句名言：“臺榭一定器耳，難成而易好，不待遷想妙得也。”意思是說，畫中的建筑，必須要有實物作為參考。

兩宋時期，界畫發展到頂峰，形成了以臺閣、山水、樹石等元素為支撐，以建筑為主題，以人物和山水為點綴的獨特繪畫圖樣。此時，界畫與山水畫的融合更為普遍，如《千里江山圖》《富春山居圖》《江帆樓閣圖》等傳世代表作，都將屋宇亭臺樓榭作為點景或主體題材[1]。畫家在山水畫藝術的基礎上，以建筑為主題，依托于傳統工筆山水畫，寄情高遠或閑雅意趣等，消除了界畫作為建筑圖稿的痕跡，擺脫了死板生硬的工匠式描繪，寄予了一種人文精神與審美觀念，是理想人居空間的一種外化表現。因此，相較于傳統山水畫，界畫與當代人居空間更具有對照性，對現代人居空間設計的思考有重要的啟發。

一、界畫的美學特征

界畫作為一種具體物態文化，是創作者主觀能動性的體現，從內蘊到形式，都鮮明地反映在物質內容與精神內涵上，體現了當時的建筑面貌、生活狀態。我國的文化思潮流派眾多，中華傳統文化又以儒家為核心，儒道互補。界畫的創作者從儒家、道家等哲學源頭汲取營養，為界畫注入某種哲學思想與美學意蘊，它所反映的是東方文化的價值觀、審美意識等。

（一）應物象形，筆下現真情

“應物象形”是界畫最顯著的美學特征，著名的“六法論”就包含了這一詞。所謂“應物”，是指創作者通過視覺去觀察，再通過心靈去感受，從而層層深入地感知所要描繪的客觀事物。同樣在繪畫藝術中，“物”是客觀事物，這就要求繪畫者通過內心去了解、去感知、去應答?！跋笮巍笔菑V義上的視覺形象，它是對客觀事物的直接描繪，只有準確把握最基礎的象形，才能達到“應物”的境界。“應物象形”不僅是對畫家筆墨功底和技法的考驗，更需要深入的意境思考，在創作中對客觀事物本質產生強烈而深刻的感受。界畫的藝術之美是由“應物”和“象形”共同構造的。

元代夏永的《滕王閣圖》（圖1）是界畫絕品，描繪了滕王閣的宏大景象和精微細節，用透視法展現了樓閣和江波漁舟的場景。作者對場景的理解和感知十分精準，每個人物都展現出各自的特點和神韻，讓人身臨其境。這幅絕世畫呈現了“應物”的美學內涵，傳達了作者文人雅士的趣味與美學觀念的傾向，聚焦建筑文化之精，因此界畫藝術有了其深沉意蘊，能使欣賞者從中體會美的意味。

（二）山水比德，景美人更清

界畫美學思想深受儒家“山水比德”觀念的影響，體現了古人以山水寓意人格、品德的價值觀。《論語·雍也篇》：“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比蕫鄱兄腔鄣娜四軓淖匀簧剿锌吹阶约旱奶煨院妥非螅酥量吹阶约旱木裼痴眨砸娚剿缾俒2]。“比德”是從社會倫理的道德觀點去看自然現象，只要它和人的某種精神、品質情操有相似之處都可以成為“比德”，獲得君子比德于山水進而移情山水帶來的擬人化的自然之美和會心之樂。在界畫中，人物與自然和諧共處，既受自然之益，又以自身的道德風范影響自然。

在《四景山水圖·春》（圖2）中，春靄氤氳，遠山連綿，亭榭掩映于松林之間，主人正坐于庭前樹下，遠望山河。近旁則是花木扶疏，芳草萋萋，湖石點點。兩名仆人提著箱子，牽著馬，一邊說著話，一邊向小木橋走去?；蜃⒒蛎?、或走，都充滿了動感。山林深處，使人的心情放松，由此而生出對自然山川的敬慕，以山川比擬君子，以水比擬智士，把山川“四時”的自然特性和規律人格化，使其與造物者相對而視，賦予了大自然一種人的精神品格。

（三）天人合一，自然融一體

中國自古以來有崇尚自然、熱愛自然的傳統，儒道兩家都有“天人合一”之說，無論是孔子的“入世”之志“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還是道家的“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都將人與自然萬物緊密聯系在一起，將二者視為不可分割的統一體。

《高士圖》描繪的是隱士梁鴻和孟光舉案齊眉的生活場景，這幅畫把風景、人物、建筑三者結合起來，以人物活動為中心，有怪石、古樹、翠竹，還有小溪潺潺。山川、河流、城池等元素構成了畫面主體，畫中的屋宇依山而建，遠離塵囂，周圍的樊籬組成一個小院，清幽靜謐的環境使人俗慮頓消。

進入廳內，便明白了“高士”二字的含義[3]。“高士”正是中國古代哲學中“天人合一”思想的體現，通過描繪人與自然的互動和融合，強調了人與自然共生共榮的美好愿景，從深層次表達了人類對自然的敬愛和向往之情[4]。

（四）中和之美，和諧又統一

中國人以“儒”為尊，孔子“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的中和思想，即天下萬物都可分為陰陽二極，陽代表力量，陰代表柔軟，引申到審美領域，這種陰陽合一的“中和之美”，是中國古代藝術所追求的一種和諧、有序的趨向。在界畫中，無論是描繪山水的宏偉，還是敘述故事的情感，都以一種平和、均衡的方式呈現。通過這種方式，界畫傳達出一種寬容的社會價值觀，引導人們在面對矛盾和沖突時，選擇和諧的解決方式。

《清明上河圖》（圖4）中的場景宏大，人物形象生動，描繪了從城市郊外到市井內部的各式景象。畫中的房屋、橋梁、道路等建筑細節非常豐富，畫中的人物形象各具特色，從農民到商人、從市民到官員，形象鮮明，栩栩如生。畫中的場景布局和諧，從左到右逐漸展開，呈現一種平衡的視覺效果。其次，畫中的人物形象也體現了中和之美，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物形象以一種和諧的方式共存于畫面之中，給人以美的享受[5]。

二、界畫中的美學思想對現代人居環境的啟發

現代主義建筑以功能和理性為基礎，徹底推翻了古典建筑的美學觀念，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于機械美學的形式，以這種形式展現建筑的藝術性。然而，這種設計方式引發了社會文化異化、人與自然對立、生態美破壞等問題[6]。為了解決這些問題，現代人需要樹立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思想觀念。借鑒界畫的美學思想，我們可以重新審視現代建筑設計方法和美學觀念，將界畫的美學價值融入其中，促進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7]。

最初的界畫其實是建筑設計圖，藝術家通過精細的描繪和構圖，將現實中的物象以較為真實的方式呈現，同時也融入自己的理想和想象，通過精細的描繪和構圖，將物象形態和神韻完美呈現，達到物我為一的境界。在現代設計中，物我一體的典范有很多，如西班牙建筑大師安東尼·高迪的作品，強調了自然與人文的和諧共生。美國藝術家弗蘭克·勞埃德·賴特的建筑設計也從自然環境中獲取靈感[8]。

可以見得，讓建筑融入自然環境是當代眾多設計師倡導的建筑理念。在國內，張永和認為設計應該與自然和人文環境相融合，注重與歷史文化的呼應和傳承。同時，他也強調設計與社會的互動性。吉首美術館是一座引人注目的建筑，該建筑疊摞了兩座橋—鋼橋在下，用以通行；混凝土拱橋在上，內設畫廊。這種設計不僅實現了通行和展覽功能，更提供了一個社區的公共空間，人們可以在這里欣賞藝術、交流思想，充分體現了設計的“社會屬性”[9]，體現了張永和對于將藝術與生活融合的理解。他相信藝術應該是生命中特別美好的東西，而不僅是少數人的特權。他希望通過這座美術館，讓更多的人能夠接觸藝術，感受藝術的魅力。同時，他將當地的文化和自然元素融入建筑設計，使其成為一座與周邊環境相協調的標志性建筑，成為一個典范之作。這座建筑不僅展示了張永和的設計理念和對藝術的熱愛，更體現了該設計的價值和社會責任。

三、結語

界畫這種富有中國傳統哲學思想的繪畫形式，自誕生之日起，便隨著時代的變遷不斷發展和演變。至宋朝時，界畫發展達到巔峰，其精湛的技藝和完美的構圖，使得畫中建筑與自然景觀融為一體[10]。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西方現代主義思潮席卷全球。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逐漸意識到西方現代主義并非萬能藥。界畫所蘊含的“道”強調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將自然景觀與建筑完美結合，為當代人居環境帶來啟示，讓設計融入生活并歸于本土，創造出更具包容性和獨特性的設計作品，在對比和融合之間尋求一種和諧的平衡，推動人類文明進步和發展。

作者簡介

鄢圣齡，女，漢族，湖北武漢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環境設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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