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長安花園村M15、M17的墓主人身份

2024-04-29 00:00:00魏志豪莫宣怡

收藏與投資 2024年2期

關鍵詞：長安花園村；殷遺民；朿族

長安花園村M15、M17是20世紀80年代初較重要的考古新發現[1]，這兩座墓保存完好，未經盜掘，且出土遺物相對豐富，系研究西周時期豐鎬地區相關考古問題的重要依據。經過諸多學者的研究與考察，兩座墓的相對年代已經得到確認，為西周早期墓葬。然而對于這兩座墓墓主身份的認定尚有爭議。兩墓埋葬的深度相仿，幾乎并列，且埋葬于灃河東岸，暗示其墓主人可能有較強的關聯性。本文擬在現有考古材料及其研究的基礎上，通過對該墓墓主族屬及性別、墓葬等級等相關問題的綜合分析，就墓主人身份研究提出自己的看法。

一、相關爭議

通過以上回顧可知，對于兩座墓墓主人的身份探索，主要形成了四種觀點：“魯公說”“亞朿說”“姜氏說”“召公說”。以上結論，多是直接從銘文出發研究墓主人身份。拋開墓葬信息直接研究銘文，這種方法雖然可行，但由于對銅器銘文的理解不同，有可能呈現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結論。基于此，我們認為，對于長安花園村兩座墓墓主人的身份判斷，不能簡單依靠金文進行推測，而應該首先在考古學資料的基礎上進行文化背景分析，然后再利用金文及相關材料進行進一步的判斷和佐證。

二、墓主人的文化背景

自從1952年郭寶鈞先生在洛陽東郊發掘所謂“殷遺民”墓葬以來，墓主人族屬分析工作就開始成為西周時期考古的一項重要內容。隨著考古實踐的不斷展開和考古學材料的不斷積累，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考古學研究成果可為我們探尋長安花園村兩座墓墓主人身份提供依據，現從墓葬形式和隨葬陶器兩方面來考察長安花園村兩座墓。

就墓葬形式而言，長安花園村M15、M17形制大小相仿，均為長方形豎穴墓，有二層臺，棺槨上有髹漆朱砂的痕跡，棺槨南端為頭箱，箱內置青銅器、陶器等隨葬物，墓主人頭南足北、仰身直肢葬，人體下有圓形腰坑，坑內葬狗骨1具，并在填土中發現一具完整的狗骨架。墓葬中的腰坑和殉狗，是典型的商文化特征，根據灃西地區的考古發掘經驗，西周時期腰坑和殉狗的墓葬組合方式，在周人墓區和殷遺民墓區均有發現。其中周人墓區393座墓當中，僅有17座墓同時發現含有腰坑和殉狗，占比約4%，而在殷遺民墓區300座墓當中，共有39座墓發現含有腰坑和殉狗，占比13%[2]。可見腰坑和殉狗的典型商文化葬式在西周時期仍為殷遺民所繼承，而長安花園村位于灃河東岸，二者相距不遠，灃西的相關考古學研究參考價值極大。

從M15、M17隨葬的陶器來看，M15、M17均為出土折沿圓柱形高足癟襠鬲（圖1），為周系文化的典型器型，而M17為出土侈口折沿喇叭形高圈足簋，類似孝民屯M788：3，則帶有極強的殷墟風格。從陶器組合來看，M15隨葬陶鬲、陶簋、陶罍、陶瓿四種陶器，M17隨葬陶器在M15隨葬陶器種類的基礎上，還隨葬有陶罐。兩座墓中陶器組合風格和周人傳統的“一鬲一罐”組合隨葬風格差距較大，其隨葬種類較多且“同形現象”較為突出，如M15隨葬10件同形制鬲、M17隨葬10件同形制瓿，其現象和殷墟四期大司空M303相似，均是殷商文化的表現。

圖1 M15、M17出土折沿圓柱形高足癟襠鬲（圖源：西周鎬京附近部分墓葬發掘簡報）

以銅器來說，M17出土方座圓腹圈足簋（M17：11），并在器身上裝飾大量形態各異的鳳鳥紋，表現出非常明顯的周文化因素，但不難看出，該簋的形制基礎即商末肆簋（圖3），將M17：11同肆簋、寶雞石鼓山M3：27方座簋相比可知，商末的肆簋器物在進入西周以后，先是變化成添加方座的寶雞石鼓山M3：27，后又將紋飾改為鳳鳥紋，演變過程十分清楚。

M15、M17兩座墓既置殉狗和腰坑，說明在墓葬葬式上同殷商文化關系密切。劉緒認為“有殉人，有腰坑及殉狗；隨葬陶器有自己的組合，不同于周系墓葬”是判斷殷遺民墓的標準[3]，似乎為西周初期帶有殷商文化背景的殷遺民，加之多種陶器的組合方式和帶有殷墟色彩的器皿，更證明其殷遺民的身份，但其中又雜糅了大量周文化因素，尤其是不使用殷墟特色的分襠鬲而使用關中地區周文化典型的癟襠鬲以及在銅器上采用滿花的鳳鳥紋。筆者認為此種現象的出現，是受到了空間和時間雙重因素的影響：在空間上，M15、M17均位于周王朝核心地帶豐鎬地區，表現了在固有的傳統殷商文化背景之外，周文化亦帶給其相當大的影響，兩者結合，使其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周化”的趨勢；而在時間上，學界普遍認為M15、M17兩座墓葬的年代大概在昭王或昭穆之際，實際已進入西周中期。在昭王時期，殷遺民雖然在政治上展現出一些光彩，成為昭王南征的重要推手和參與者[4]，隨著昭王南征的失敗，穆王即位，采取了加強周文化的影響這一文化政策，周王朝特有的鳳鳥形象開始大量在銅器及玉器中使用。這一時期殷遺民的地位遭到貶抑，竹書紀年記載“穆王南征，君子為鶴，小人為飛鸮”[5]，所謂鸮，即暗指殷遺民[6]，殷遺民政治地位的衰落，或許在這一時期豐鎬地區殷遺民的文化迅速向周族靠攏，表現出“周化”的特質，亦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