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其貞《書畫記》中的杭城書畫收藏圈

摘要：該篇以清代吳其貞《書畫記》為主，通過對杭城收藏人員、收藏的作品以及作品分類進行論述，以展現吳其貞獨特的藝術眼光和深厚的文化底蘊。

關鍵詞：吳其貞；《書畫記》；杭城

明清時期的經濟、政治、文化取得了極高的成就，文人在滿足物質生活基礎上開始賞玩文房四寶來滿足精神生活，隨著審美需求的變化，雅玩對象開始拓展為與之相關的文房輔助品。經濟的發展使得雅玩品類增多，例如石、玉、書畫、陶瓷、竹木、牙角、金屬及織物類等。其中，明清書畫是中國藝術史上的重要品類。明代建立之初，百廢待興，人們對書畫的關注度極低。到明代中晚期，隨著人們休生養息，精神生活的需求增加，書畫收藏市場得到極大的發展。起初，書畫收藏現象主要集中在富商、皇帝以及收藏家這類群體身上。明中期后，嘉隆、萬歷諸帝因國庫虧空，便將書畫作為獎勵，“以充武官俸祿”。達官顯貴家道中途沒落，家藏流入市場。杭州有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與優秀的自然風光，藝術市場顯得十分活躍。杭州和南京、蘇州等地發展成為江南書畫藝術品的交易中心。

一、杭城的收藏人員

吳其貞作為古董商人，交友甚廣，經常往來于蘇州、徽州各地，經商之余留心賞鑒。在杭州與之交往的古書畫收藏家有汪然明、王越石、汪九如、呂錦城、吳子云姪（吳維翰）、李國棟、宋琬、姚又度、朱子祐、施四老、孫魏公、藍瑛之子藍孟、紹興王氏、程隱之、汪基玉、范成言、楊仲琛、張汝公、紹興金氏、朱子式、杭城楊氏、劉君誠、翁嵩年、湖州沈氏、振永譽、嚴爾衡、嘉興陸秀才、項子京、姚友眉等人。吳其貞在杭城的交友圈中，往來甚密的有吳維翰和何石公。《書畫記》中有記載：

“趙仲穆《沙漠牧馬圖》絹畫一幅，馬數十匹，皆長不過寸。識：‘仲穆’二字。沈石田題跋。王叔明《讀書齋圖》小紙畫一幅，脫去本色，效法鄭虔，秀媚過之。惜紙張疲敝，氣色枯槁，了無精神。上有題識。倪云林《古木竹石圖》小紙畫一幅，跡雖真，非倪妙畫也。此三圖在杭城觀于子云姪家。姪諱維翰余同庚髫年交也。舉止率真，平居好讀書博古。時癸已七月十日。”①

由“此三圖在杭城關于子云姪家。姪諱維翰余同庚髫年交也”可知，吳其貞與吳子云的侄子吳維翰是從小長到大的好朋友。《書畫記》云：“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絹畫一卷，丹墨尚新，多有破補。畫法粗俗。想神物飛去，以摹本補入耶。卷后有蘇東坡題識，書法雄秀，有驚于人，所以黃山谷比于顏魯公，不為虛譽。此系公家之物。此卷在杭城一匠人手，托契友何石公為余購之。時壬子八月三日。”②據“此卷在杭城一匠人手，托契友何石公為余購之”可知，《韓熙載夜宴圖》是吳其貞托好友何石公從杭城的一匠人手里買過來的。

二、杭城的收藏作品

吳其貞記載，其在杭城收藏的作品數量多達六十六幅，其中，趙松雪和趙仲穆的作品居多。收藏作品數量最多的是吳其貞和姚友眉，其中，吳其貞收藏二十一幅，姚友眉收藏十八幅，張黃美、吳肯仲各收藏五幅，吳維翰收藏五幅，李國棟收藏四幅，王越石收藏三幅，呂錦城、藍孟、劉君城、程隱之、嚴爾衡各兩幅。其中，吳其貞所購的藏品有劉松年《秋江風雨圖》絹畫一大幅，王叔明《？郊草堂圖》紙畫一小幅，柯丹邱《荊溪圖》紙畫一小幅，馬遠《永寶長生圖》絹畫一幅，許道寧《溪山風雨圖》絹畫大幅，趙松雪《古木竹石圖》絹畫一幅。“氣色如新，畫法秀韻，其石為飛白法。識二字曰：‘子昂。’以上六圖購于紹興朱子祐家。子祐系售東坡《瀟湘竹石圖》子逝之兄，大學士之玄孫，吏部通政公之曾孫也。通政諱敬琚，號石門，篤好博古，尤甚于書畫，目力高，當世收藏名天下。子孫云礽，世澤悠遠，為江南第一家。所見各房玉、銅、窯器，一一精絕。時丙午六月二日，為余六十初度，余避杭城親族之賀，特渡錢塘探禹穴，訪求諸鑒賞家，觀古玩名畫，不意獲此《永寶長生圖》，殆天假此以為余壽之征歟？”③由此可見，朱子祐家世顯赫，收藏居多，不僅收藏書畫，還收藏玉、銅、窯器。這六幅作品中，吳其貞最喜愛的是馬遠的《永寶長生圖》，此圖是其六十初度為躲避親族之賀不意所獲。

“宋徽宗《金錢羈雀圖》絹畫一小幅，絹質蘚剝，喜其氣色尚佳。畫一雀立在水奩之上，系其黃線盡頭掛有‘大觀通寶’一金錢。畫法工細，氣韻如生，是為絕妙之作。凡徽宗畫有十八九出自捉刀人，不過自題識、花押、著璽而已，惟此圖有‘大觀通寶’四字，是徽宗本色，可見為代筆無疑。此圖在丙午秋七月五日，偶獲于杭城九曲巷施四老家。噫！余生平所選小幅名畫最精者，欲集成大冊子，為無徽宗冠首置之高閣，今既獲此，不日裝潢，豈不壓倒世間畫冊耶！④”由此可知吳其貞對這幅絹畫的喜愛與贊美，將其選為所收藏小幅名畫置之高閣，不日裝潢，足以壓倒世間其他畫冊。其余作品為蔡君謨《五言古詩》一首，計字七十，范文正公二帖合為一卷，李唐《萬松宮闕圖》絹畫一大幅，李息齋《古木幽篁圖》絹畫一大幅，顧閎中《韓熙載夜宴圖》絹畫一卷，周文矩《朱云折檻圖》絹畫一幅，趙仲穆《葛仙翁施藥圖》絹畫一幅，周昉《宮女勘畫圖》絹畫一幅，趙子固《松竹梅花圖》絹畫鏡面一張，趙仲穆《春山游騎圖》絹畫鏡面一張，張樗寮《種豆南山下》陶詩一首，張樗寮《行書惶恐帖》，許道寧《天臺采藥圖》絹畫一幅，趙善長《桃花書屋圖》紙畫一小幅。

姚友眉所購書畫有趙松雪《蘇李泣別圖》絹畫橫披一幅，劉靜修《秋江垂釣圖》小紙畫一幅，馬和之《毛詩圖》絹畫一頁，畫為慈母手中線，此與所得雄雉、無羊二圖同。卷者上面亦有趙松雪、（莊蓼庵）圖書。此圖得于杭城楊氏手，隨即同黃大癡《群峰聳翠圖》、《范文正義田二帖》、又《動止帖》、《蘇東坡村店夜歸詩帖》、黃大癡《訪友圖》、《僧巨然山莊鼓琴圖》，購于姚友眉。時癸丑十月廿二日⑤。由上可得姚友眉同時購得八幅作品，財力雄厚。同年季冬六日，又從嘉興沈堯夫處購得胡瓌《沙漠打圍圖》絹畫一幅，蘇漢臣《羅漢圖》絹畫一幅，趙子固《水仙花圖》紙畫一卷計紙八張，此畫初在嘉興項氏手中，數十年不見蹤跡，在康熙十六年由洞庭山的沈子寧攜到杭州，由吳其貞半價購入，未幾同柯丹邱《寒林聳翠圖》、井？道人《隱居圖》、高房山《攜琴訪友圖》、趙善長《桃花書屋圖》、倪云林《松林亭子圖》、《宋元小畫圖冊子六十頁》賣于姚友眉。

張黃美、吳仲肯收藏的書畫有趙松雪《太白觀瀑圖》紙畫一卷，東湖叟《廬陵五賢圖》描紙畫一卷，趙子固《蘭惠圖》紙畫一卷，顏月山《鐘馗圖》絹畫一卷，馬遠《老子圖》絹畫一小幅。

吳維翰收藏有趙仲穆《沙漠牧馬圖》絹畫一幅，王叔明《讀書齋圖》小紙畫一幅，倪云林《古木竹石圖》小紙畫一幅，倪云林《叢篁古木圖》紙畫一小幅，王叔明《寒窗風雨圖》紙畫一小幅。

李國棟收藏的書畫有趙千里《桃源圖》絹畫一長卷，李唐《高士鼓琴圖》絹畫一幅，梅道人《竹石圖》絹畫一幅，米元章《苕溪詩五首》一卷。

王越石收藏作品有唐元宗《鹡鸰頌》一卷，黃山谷《詩翰四則》一卷，陸放翁《七言梅花詩二首》一卷。

呂錦城收藏有李唐《枯木寒鴉圖》絹畫一卷，趙松雪《煉液圖》紙畫一卷。

藍孟收藏有梅道人《古木竹石圖》紙畫二小幅，高有尺余，廣約六七寸。紙墨如新。一幅之上識六字曰：“梅花道人戲墨。”用九字圖書。一幅之上無題識，只有九字圖書。二圖筆法皆工細瀟灑，文秀之甚，為道人小幅竹石圖最妙者。二圖觀于杭州藍田叔大乃郎手，系田叔生平得意留下之物。時己酉六月十日⑥。吳其貞在《書畫記》中記載：“紙墨尚新。一為南陵水面圖，題七言絕句一首。識十四字曰：‘梅老戲墨，作時至正癸巳秋九月也。’用‘梅花庵’、‘一梅’、二圖書，而‘一梅’圖書向未見有。二為紅葉村面圖。題辭一首。識四字曰：“梅老戲墨。”三為《寒林重汀圖》。題識三十有九字，曰：‘董元畫《寒林重汀》。’筆法蒼勁，世所罕見其真跡。是圖因筆其萬一，與朋友共元用，當為著筆。梅老頓首。四為《野竹圖》。題有古詩一首。識十字曰：‘老梅戲墨。元用以為如何？’以上四圖畫法瀟灑，氣韻蒼秀，為梅道絕妙之作，有似杭州藍氏小佇幅古木竹石二圖也。”⑦這四頁圖與藍孟之前收藏的梅道人《古木竹石圖》紙畫相似，而這兩幅小圖是藍瑛生平最得意的作品。

程隱之收藏有趙松雪《寫生？圖》紙畫斗方一張，李唐《雪天運糧圖》絹畫一小長幅。嚴爾衡收藏有趙松雪《白頭翁圖》絹畫一幅，趙仲穆《春山蕭寺圖》絹畫一幅。劉君誠收藏有劉松年《七賢圖》絹畫一幅，《宋人有帖三張合為一卷》。

三、收藏作品分類

根據《書畫記》中所記載的杭城收藏作品，以人物、花鳥竹石、山水以及書法分類。其中，書法類有九幅，人物類有二十一幅，花鳥竹石類有二十一幅，山水類有十五幅，在人物類作品里，吳其貞記載：“氣色如新。繪一道者坐山中煉丹，須眉工細，山水木法甚簡略，絕無畫家氣，蓋法唐人也。識二字曰：‘子昻。’上有‘宋昌裔’圖書。圖后臨王右軍小楷黃庭經一篇。書法圓健，風神瀟灑，不下于刻本。……卷后任士林、李仲賓、王達、鰲叟、李伯父、祝枝山等題識。此卷在杭城客寓，得觀紹興錦城之手，本錢子芳物也。予欲售之，因迫于解圍，今猶惜云。時辰十一月二十七日。”⑧由此可看出吳其貞當時由于沒有過多的錢去購買趙松雪《煉液圖》而覺得惋惜。“用筆工細而有秀嫩之妙，非松雪妙手孰能到此，為超妙入神之畫。惜多有剝落，幸人馬皆無恙。”⑨看得出公一對趙松雪《蘇李泣別圖》的高度評價：“氣色尚佳。畫一白頭翁啼于竹里枯木之上。用筆松秀，氣韻如生，為松雪妙作。惜上段殘破不堪，將‘子昂’二字切下，鑲在下段，以為全幅。而不知鑲上二字，反取厭于人矣。”⑩對于這幅趙松雪的《白頭翁圖》，公一覺得惋惜的部分是由于上段殘破不堪，將畫作中“子昂”二字剪裁補于下段，反而使其喪失了原有的韻味。在花鳥竹石的收藏作品中，從“畫法蒼秀，草中尚有剩雪，蓋得景趣真意，為妙品上畫。氣色佳。卷后沈麟題，又附宋昌裔秋風詩一首。此在杭州六曰望日，觀于紹興呂錦城手”，可以看出李唐《枯木寒鴉圖》的氣質，“絹質蘚剝，喜其氣色尚佳。畫一雀立在水奩之上，系其黃線盡頭掛有‘大觀通寶’一金錢。畫法工細，氣韻如生，是為絕妙之作。……為無徽宗冠首置之高閣，今既獲此，不日裝潢，豈不壓倒世間畫冊耶！”？公一對宋徽宗的《金錢羈雀圖》高度贊揚，稱之為世間畫冊之最。相關評價可見“畫法圖健，氣韻渾厚，蓋仿董北苑，為叔明超格妙作”？“畫群松于壑內，兩邊斗立方塊峻峰，左低而右高，有水流下松壑而出，左有水流下宮闕而出。下段石坂皆為劈斧皴，上段峰頭蓋用側筆直皴。畫法清潤，結構高妙，為李之神品”？。山水類收藏作品中最為精妙的有王叔明《寒窗風雨圖》、李唐《萬松宮闕圖》。書法作品里面最佳的有米元章《苕溪詩五首》。

四、總結

關于杭城書畫收藏的劃分還可以時代為依據，此篇主要是從吳其貞在杭城的收藏入手，對收藏人員、收藏作品以及藏品類別進行了敘述。此文對現在的畫作研究可起到重要的輔助作用。雖然很多精美作品流失，但是從吳氏書中還是可以看出當時杭城書畫收藏圈的豐富性以及吳氏準確揭示了每件作品的內在價值，展現了吳其貞對藝術的深刻理解。吳其貞的藝術成就、學術貢獻以及對藝術的熱愛和執著追求，都使他成為中國書畫史上一位不可或缺的人物。他的影響力和貢獻不僅在當時被廣泛認可，對后世的書畫藝術研究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作者簡介

許丹青，女，寧夏吳忠人，研究方向為中國畫。

注釋

①（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226頁。

②（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69頁。

③（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07頁。

④（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14頁。

⑤（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91頁

⑥（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50頁。

⑦（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63頁。

⑧（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221頁。

⑨（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90頁。

⑩（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533頁。

（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14頁。

（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359頁。

（清）吳其貞：《書畫記》，人民美術出版社，第4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