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德里希·埃因霍夫

摘要：德國表現主義藝術家弗里德里希·埃因霍夫（Friedrich Einhoff，1936—2018）是20世紀德國表現主義代表藝術家之一。他以人物形象為創作主軸，將其視為創作的核心要素。在他的童年時期，疾病與戰爭的存在，無形中給他的創作注入了痛苦和孤獨的情感。然而他所表達的并不完全是這種痛苦與孤獨，他的作品不僅是對個人內心世界的探索，更是對社會和人類存在的思考。他的作品深邃而又含蓄地向我們傳達了一種既哀切又客觀、既深沉又克制的情感。埃因霍夫將詭秘與詼諧、存在與消逝的并置，創造出屬于他的存在與孤獨的表達。本文將以埃因霍夫的生活背景為切入點，通過分析埃因霍夫的藝術風格、主題、創作材料，進而探討隱藏在他畫面內容背后的表達。

關鍵詞：孤獨與存在的表達；殘缺的符號；表現

一、創作緣由與風格探究

弗里德里希·埃因霍夫是德國當代最重要的表現主義藝術家之一，德國漢堡藝術的代表人物，他被譽為“把漢堡置于德國藝術地圖上的人”及“流派間的漫游者”。

表現主義是20世紀初現代主義繪畫流派之一，最初在德國興起，從后印象主義演變發展而來。伴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社會動蕩，經濟蕭條，德國人民飽受戰爭的折磨[1]，表現主義著重強調表現藝術家的主觀感情和自我感受，并追求藝術的精神性表達。在表現手法上，他們采用夸張、變形的手法處理客觀事物，并對戰爭所造成的異化現象加以揭示，是社會文化危機和人類精神混亂的反映。許多表現主義藝術家在面對激烈而殘酷的社會環境時，表現了一種悲觀和動搖的情緒，這種情緒常在他們的作品中得以流露，呈現一種傷感的氛圍。

埃因霍夫1936年出生于德國馬格德堡，當時的德國正處于二戰前夕，埃因霍夫在納粹的獨裁統治與戰爭中度過了童年時光。在二戰后的成長過程中，由于體弱多病，他不得不在醫療機構中度過漫長的孤獨時光。他童年經歷的長期戰亂和疾病，給他的人生涂上了灰暗的底色，對他后來的藝術創作有很深的影響。在那時，他就開始把繪畫作為一種精神補償與生活方式。

埃因霍夫一直對人物肖像畫情有獨鐘，除了日常生活中所接觸的人物形象，他常從日報或是雜志中的人物圖片中汲取靈感，將它們作為一種儲備收集起來。每當翻閱這些照片時，埃因霍夫總會在腦海中想象他所保留或是刪除的部分。當他真正進入創作階段，這些照片上的人物形象會盡可能地被他從腦海中清空。對埃因霍夫來說，照片對他來說僅為啟示的作用，他始終對這些照片保持很高的敏銳度，通過編輯和異化，將照片融入作品，創造出獨屬于自己的畫面語言。

二、對其作品畫面的分析

（一）主題選擇—存在主義的表達

在埃因霍夫的畫面中沒有出現太多敘事性情節，他的作品大多以人物為客體，并對其進行了深刻觀察與藝術探索。這些人物大多帶有悲劇色彩。埃因霍夫筆下的人物早在20世紀70年代的作品中就已經表現了一種奇特的無助感和精神上的創傷。這種狀態與他們所處的環境密不可分，這些環境包括治療站、淋浴室、病房、療養院的休息室和禁閉室、精神病院和監獄等。在那里，人們脫離了工作生活中的日常功能和活動，依賴于假肢、器具和醫療康復設備。之后，大約在1985年，埃因霍夫將他的視線轉向工業世界，他將人物與他們的設備對立起來，審視工業文明的技術成就。他筆下那些缺乏創造力的人們被夾在機器中，似乎已經忘記了與發明機器相關的目標。在這個時期，埃因霍夫筆下的人物形象與日益密集的汽車交通造成的自殺、過度消耗造成的疲憊、戰爭造成的傷害、缺乏對技術的掌控造成的災難，甚至與醫學實驗或有毒食品造成的畸形等一系列災難密切相關。

除此之外，埃因霍夫作品中的形象也被稱作“臨時人物”。他認為“臨時人物”是一個很好的表達方式。所有的人物形象在他看來都是一個高視覺吸引力的過渡體，因為無論是創作者或是創作對象，都是發展的、流動的，而非靜止的。對埃因霍夫來說，一幅作品的結論性或是最終狀態并不存在，他所追尋的是作品流動性的表達。在更廣泛的意義上，這也是一種存在主義的表達。

（二）創作媒介—材料下的情感迸發

材料與媒介的充分使用也是埃因霍夫創作中的突出特點。藝術媒介又稱藝術材料，指藝術家在藝術創作過程中用于藝術表現的物質手段，在整個藝術實踐活動系統中起著相當重要的中介作用[2]。

埃因霍夫的作品展現了一種充滿多樣性的綜合繪畫，常融合了諸多不同的材料，呈現了一種綜合性的藝術形式。在埃因霍夫的畫面中，他常用水彩顏料和油畫顏料涂抹地面，營造出通透、斑駁和變化多樣的地面。在作品《Figuren im Wasser 2》中，埃因霍夫以模糊的方式來處理整個畫面背景，他通過油畫顏料、水彩顏料等做出斑駁的痕跡，并加以塵土、沙子與灰燼在畫面中組合，創造斑駁、模糊而獨特的滄桑美感，向觀者提供了一種“模糊”而有時空距離感的視角，給予觀者無限想象的空間，這為他畫面中的人物形象提供了一個呈現平臺。

藝術家在創作過程中耗費大量時間細致、有計劃地表現審美，在修正和重塑的沖動中不斷迭代。他將細膩而脆弱、經常需重新確定位置的線條展現在畫面上，部分線條透過變化斑駁的區域浮現，而其他元素持續不斷地添加進來、修正并形成新的線條圖案。他巧妙運用了材料的物質性與偶然性，營造了一種敏感的不穩定性和一種極具視覺吸引力的短暫性，亦真亦幻，實虛交織。

材料也是埃因霍夫個人符號與敘事的媒介。埃因霍夫大量使用傳統材料作為創作媒介，將情感與材料相融，將材料作為情感的物質載體。在他的作品中突出體現材料本身美感，埃因霍夫以材料本身的語言作為基礎，賦予了這些材料新的精神意蘊。沙石、碳粉、泥土、帆布、灰燼等都是他常用的創作材料，這些材料自身存在的獨特藝術審美價值是藝術創作的基本需求。埃因霍夫通過創作將材料中隱含的物質屬性轉化為精神內涵，使材料的美和藝術家的情感相融合，利用材料特性和肌理效果創造新的畫面效果，并將材料進行轉化，形成藝術家獨特的個人符號，使藝術創作中材料的物質意義成為畫面精神傳達的出發點。

（三）畫面語言—殘缺的存在符號

在艾因霍夫的藝術創作過程中，他一直在尋找一種有效的圖形表達方式，以表現人類生存的矛盾性和脆弱性。艾因霍夫并不是簡單地以寫實的方式描繪人物，而是創造人物，并將其置于自己的圖像世界中。在這種符號學模式中，符號的主觀性及其存在的參照變得有形。

從20世紀80年代表現工作中的具體人物姿態，到90年代對人像進行模糊異化處理，埃因霍夫一直在探索獨特的畫面語言。他從不以具體的人物形象為創作內容，他創作虛構的人物并將其放置在一個特有的圖像世界里，呈現在他畫面內容上的人物都被套上了獨特的語言模型。在他的作品中，人物形象往往是失真或受損的，他們有著模糊不清的五官、殘缺的身軀，是歷經歲月的生命體。

磨損的線性、碎片化的肖像、模糊的面部形象……埃因霍夫用一個個殘缺的存在符號拼湊出獨屬于他的畫面語言。在作品《Figure 3/12/28*》中，埃因霍夫采用“異化”的表現手法，塑造出靜物似的人物形象。他用模糊的筆觸描繪人物面部，朦朧而神秘，不僅增加了作品的藝術性，更讓觀者能夠自由地想象和聯想，從而與作品產生更深層次的共鳴。

在他的作品中，線性的磨損和碎片化的肖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富有層次感和動態感的藝術效果。通過這些殘缺的存在符號，埃因霍夫成功地傳達了他內心深處的情感和思想，引發了觀眾對現實世界、生命和人類存在的深刻思考。這些符號不僅是畫面中的視覺元素，更是對現實世界的哲學思考和對人類命運的隱喻。

三、哀而不傷的情感表達

與大部分身處動蕩年代的創作者一樣，痛苦與悲傷是他們畫面作品的主基調，但埃因霍夫卻在陰郁中保持了難得的適度冷靜，他的畫面流露了一種哀而不傷的情感態度。“哀而不傷”是一種傳統美學觀念，源于中國古代文學評論家劉勰的《文心雕龍》一書。它用來形容一種情感表達方式，即在抒發哀思、憂傷等情感時，避免過于強烈、悲傷，保持一種節制、含蓄的美感。這種表現手法可以產生令人回味無窮的意境，既能傳達悲傷的情感，又能讓人感受詩意的美感。埃因霍夫的繪畫作品，表現的正是這樣一種情感。這種情感充滿深度和內省，但并不完全是傷感或絕望的情緒。他筆下的人物通常是赤裸形態，這種裸露使作品更能貼近人物內在情感和身體本質，進而模糊個體身份特征，展示了人物的脆弱性和真實性。與此同時，他的作品中常呈現一種孤獨感，人物通常是孤獨的、與自己對話或凝視觀眾。這種孤獨感加強了作品的內省性，使觀眾仿佛能窺視畫中人物的內心世界。他用獨屬于自己的方式讓觀者沉浸其中，感受那份微妙的哀而不傷的情感。他用細膩的色彩和柔和的筆觸，將憂傷隱匿于繪畫之中，讓人不禁陷入一種思緒纏綿的意境。

埃因霍夫的作品通常不僅是對外部世界的反映，更是對內心世界和精神領域的探索。艾因霍夫試圖創造一個將死亡和生命平衡起來的矛盾中間狀態的假象，他堅信人類在其顯露和隱藏的區域中仍未被恰當衡量。他認為人類是一個脆弱而永恒的雌雄同體，其中一直存在自我矛盾。他筆下的人物常獨自一人，與自己對話或凝視觀眾，與世隔絕的無聲悲愴在他們身邊環繞。這種強烈的孤獨感創造了巨大的凝聚力。在這樣的場景下，一種強烈的共鳴悄然產生，在觀眾與藝術作品之間建立了一條無形的紐帶。

埃因霍夫的繪畫作品以其獨特的表現主義風格，將情感的動蕩與視覺上的平衡相結合。這種對情感和內心世界的深刻探索使他的作品成為20世紀藝術的杰出代表之一，深受觀眾和藝術界的關注和喜愛。

作者簡介

楊子昕，女，漢族，福建福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油畫。

參考文獻

[1]崔鳳東，張雪.“內心的呼喚”—探析德國表現主義繪畫[J].美術教育研究，2020（9）：14-15.

[2]朱彤.分享—東西方文化交流的新語境[J].多元視點，2011（5）：6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