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元和郡縣圖志》看李吉甫的檔案意識

摘 要：李吉甫是唐代名相，他樂學好書、務本求實。李吉甫任職中書、監修國史的職官經歷讓他在文書檔案工作實踐中產生了獨特的檔案意識。檔案文獻編纂工作是對李吉甫檔案意識的又一次淬煉，編史修志的經歷使得其檔案意識走向成熟。《元和郡縣圖志》作為李吉甫檔案文獻編纂工作的集大成者，充分體現其編纂導向需求化、檔案選材多樣化、考訂加工靈活化的檔案意識。這種檔案意識能夠為今天的檔案工作者提供有益借鑒與參考。

關鍵詞：李吉甫；《元和郡縣圖志》；檔案意識；文獻編纂

分類號：G270

Research on Li Jifu’s Archival Awareness from Yuanhe Maps and Records of Prefectures and Counties

Wang Yunqing， LI Zijie

（ School of History of Culture of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100 ）

Abstract： Li Jifu was a famous prime minister of the Tang Dynasty， who loved learning and reading， and was practical and realistic. Li Jifu’s official experience of serving as a minister and supervising the revision of state history gave him a unique archival awareness in the practice of paperwork and archival work. The compilation of archival publications is another refinement of Li Jifu’s archival awareness， and the experience of compiling historical materials makes his archival awareness mature. As a collection of archival publications compiled by Li Jifu， Yuanhe Maps and Records of Prefectures and Counties fully showcases his archival awareness featuring a demand-oriented compilation， diversified archival materials， and flexible archival compilation. This kind of archival awareness can provide useful reference for today’s archival undertakings.

Keywords： Li Jifu； Yuanhe Maps and Records of Prefectures and Counties； Archival Awareness； Literature Compilation

李吉甫（758—814），字弘憲，趙郡（今河北趙縣）人，唐朝名相。李吉甫在其長達三十年的為官生涯中策劃征邊、興修水利、裁減冗官、統查郡縣，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元和中興”局面的產生。李吉甫還監修國史《順宗實錄》，編纂《元和郡縣圖志》《元和國計簿》《百司舉要》《六代略》等書，著有《李吉甫集》等著作。其中《元和郡縣圖志》體例創新、考證嚴謹，流傳至今，成為后世地理志書之典范。

李吉甫是唐代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地理學家。學界對其政治思想、史學思想、經濟思想、用人思想研究不斷深入，但鮮有對其檔案意識的探討。近年來，中國檔案事業史研究不斷深入，結合歷史人物生平經歷挖掘其檔案意識的研究視角越發受到重視，李吉甫的檔案意識值得關注研究。李吉甫任職中書、監修國史的經歷充分給予他草擬文書、批閱文卷、整理案牘、利用檔案的機會，為其檔案意識的產生提供條件。李吉甫雖未曾在其著作中談及自身檔案意識，但在他編纂的《元和郡縣圖志》中體現出豐富的檔案利用、檔案查選、檔案考訂等意識，值得后世檔案學者探討研究。

1 李吉甫檔案意識的形成原因

1.1 身世背景

李吉甫生于官宦之家，其父李棲筠官拜御史大夫，生性“莊重寡言”“喜書”[1]，為官務實、關心民生。李棲筠嚴謹治學、愛書藏書的性格以及務實的行政作風深刻影響著李吉甫，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他“少好學，能屬文”[2]。李吉甫年少時的勤奮好學培養了他優秀的寫作能力，也為他后來在文書機構任職、屢屢升遷打下堅實基礎。李氏“講求實效、關注民生，而非空談施政”[3]的政治作風對李吉甫為官行事影響深遠，也為李吉甫檔案意識的萌芽奠定實用性基調。李吉甫讀書鉆研、尤善屬文、務本求實成為其檔案意識形成的重要背景。

1.2 官場生涯

李吉甫通過蔭補入仕，二十七歲時即擔任太常博士，任職期間不斷學習，研讀史料檔案，豐富知識儲備，從而“明練典故”[4]，“該洽多聞，尤精國朝故實”[5]。隨著對文書檔案接觸的不斷深入，李吉甫的檔案意識也不斷深化，他草擬的文書多次得到唐德宗稱贊。

唐憲宗即位后，李吉甫以其優秀的文書能力“知制誥”，“俄入翰林為學士，遷中書舍人”[6]，后任中書侍郎、監修國史。自此，李吉甫進入中央文書部門，直接接觸大量案牘、文卷及其他檔案資料。李吉甫在中書省任職、監修國史的經歷可以說是其檔案意識形成的最主要原因。“三省是隋唐時期中央最高輔政機構，也是文書檔案工作的最高管理機關……三省制實質上是以中書省為中心確立的，中書省負責以皇帝名義草擬制定各種文書。”[7]中書舍人主要負責“侍奉進奏，參議表章”，“按典故起草進畫”，“制敕既行，有誤則奏而正之”，“凡大朝會，諸方起居，則受其表狀而奏之”，“凡冊命大臣于朝，則使持節讀冊命之，凡將帥有功及有賓客皆使勞問之”[8]，文書檔案工作是其工作的重點。這意味著時任中書舍人的李吉甫有機會直接接觸到全國各地上奏的文書，并且認真審閱文書內容，結合檔案典故草擬文書。李吉甫曾言自己“當元圣撫運之初，從內庭視草之列，尋備袞職，久塵臺階，每自循省，赧然收汗”[9]，可見在案牘庫房中尋找翻閱有價值的檔案是他工作的常態。此外，李吉甫還參與記載、繕寫等工作。由此可見，李吉甫可以稱為當時的檔案管理與編纂人員。

唐代律法對文書檔案官員有著較為嚴格的要求。在文書起草過程中，官員“誤犯宗廟諱”，“諸受制忘誤及寫制書誤”，“應奏而不奏，不應奏而奏”[10]等情況都會受到杖責、鞭笞。較為嚴格的文書草擬規定在一定程度上促使李吉甫認真研讀、審閱文書，分析文書內容及價值，擇優擇重呈送皇帝；在草擬詔令文書時，為了不犯宗廟諱，李吉甫也不得不精研檔案、了解典故。對文書檔案的深入研讀培養了李吉甫優秀的查閱檔案、鑒定整理檔案、編纂檔案等方面的能力，也豐富了李吉甫的歷史、地理知識，增進了他對于地方民情的了解。這些積累為李吉甫檔案意識的成熟奠定堅實基礎，也為他監修國史、編纂文獻乃至功業大成提供條件。

元和五年（810），李吉甫任宰相期間，監修國史《順宗實錄》。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李吉甫文書檔案工作的肯定。此外，李吉甫還廣收檔案、嚴謹考證、大興編纂，編纂具有財政檔案文獻匯編性質的《元和國計簿》和具有職官檔案文獻匯編性質的《百司舉要》等著作，并以《元和國計簿》為基礎編纂《元和郡縣圖志》。一方面，李吉甫在編纂實踐中結合現實需求確定選題，查找選擇檔案文獻材料，結合實際內容進行考訂、加工編纂，在檔案利用的實踐中錘煉檔案意識，使他的檔案意識走向成熟。另一方面，這一系列著作也成為李吉甫檔案意識及檔案文獻編纂思想的集中體現。

2 李吉甫檔案意識的主要表現——編纂《元和郡縣圖志》

李吉甫博學多才，治學嚴謹，監修國史和豐富的文書檔案工作經驗賦予他豐厚的史學功底和檔案意識。他一生“論著甚多，皆行于世”[11]，可惜其著作僅有《元和郡縣圖志》流傳至今。編纂《元和郡縣圖志》體現了李吉甫在確定編纂選題、查找與挑選檔案、考訂與加工檔案各環節的檔案意識。在編纂選題方面，李吉甫立足實際，堅持以資政強軍的現實需求為導向，確定編纂主基調，體現編纂導向需求化；在查選檔案方面，李吉甫善于利用已纂文獻，既注重史傳文集的檔案材料，也針對性選取民間檔案史料，體現檔案選材多樣化；在考訂加工方面，李吉甫實事求是、膽大心細、善于變通，體現考訂加工靈活化。

2.1 選題選材意在資政，檔案評述重在強軍

《元和郡縣圖志》成書于元和八年（813），編纂時大唐經受安史之亂，已然由盛轉衰，內有冗官、黨爭、藩鎮割據，外有回鶻、吐蕃等外敵入侵，國家處于危機之中。李吉甫時任宰相、監修國史，曾獻策強軍、征討外敵，對軍事國防的危機感觸頗深。“作為封建皇權的維護者，李吉甫最大的政治抱負就是對內壓平割據的藩鎮，對外制止異民族政權的侵襲，重建統一、強大的皇權政治。”[12]李吉甫的強軍經歷、官員身份及其政治思想決定了《元和郡縣圖志》的編纂是為了滿足國家需求、解決現實問題。在李吉甫看來，國家亟須解決的問題便是藩鎮割據、外敵入侵。因此，《元和郡縣圖志》圍繞“資政強軍”這一現實需求編纂，體現李吉甫資政強軍的現實性編纂選題、檔案選材、檔案評述傾向。

李吉甫在《元和郡縣圖志》序言中談及地理與國防的關系，列舉歷代憑借地利取勝的戰爭，表明“攻守利害本于地理”，“佐明王扼天下之吭，制群生之命，收地保勢勝之利，示形束壤制之端，此微臣所以精研，圣后之所宜周覽也”[13]。由此可見，李吉甫編纂《元和郡縣圖志》主要是為了幫助皇帝了解國家地理概況，從而更好地排兵布陣、占取地利，進而實現強軍衛國目的；實現這一軍事政治目的的方式是通過搜集檔案文獻、匯總地理信息，形成便于“周覽”的編纂著作。在輯錄各地歷史沿革時，李吉甫廣泛選取軍事相關檔案材料，輯錄“大量的軍事史料，諸如古今戰場的遺跡，曾經在軍事上發揮重要作用的城堡關隘、邊防要塞，古今著名戰例，軍屯故地等”[14]，強調了各地的軍事意義。例如李吉甫在評述兆郡歷史時談道：“秦形勝之國，帶河阻山，持戟百萬，秦得百二也。地勢便利，其以下兵于諸侯，辟猶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15]在敘述五丈原時，李吉甫引據《魏氏春秋》，評述五丈原戰略價值：“亮若出武功，依山東轉，是其勇也。若西上五丈原，諸君無事矣。”[16]史念海指出，“交通道路本是經濟文化交流的重要條件，也是關系到當時的戰略部署和戰役勝負的重要因素。正因為《元和郡縣圖志》在這方面有詳贍而完備的記載，使它更有價值”[17]。李吉甫關注地形地勢在戰爭中的影響因素，記述山川、河流、道路情況，刻畫行軍路線，“在戰爭頻仍的藩鎮時代起到軍事參考作用”[18]，可見戰略價值和軍事意義是李吉甫對地區評述的重要內容。搜集、整理記載軍事內容的檔案材料、發揮其軍政價值是李吉甫利用檔案的重要導向。

《元和郡縣圖志》對各地物產記述廣博，呈現明顯的資政實用性傾向。在評述各地物產功用時，李吉甫著重強調物產在軍事方面的利用，進一步體現其資政強軍的編纂傾向。據統計，《元和郡縣圖志》全書記載“產金地七處，產銀地八處，產鐵地十八處，產銅地十五處，產鉛地二處，產錫地三處，產鹽地五十八處”[19]，對于國有益、可資軍政的礦產資源記述詳盡。“關注與軍需和政府財政收入有關的物產，又從另一個方面突出了《元和郡縣圖志》的軍事性”[20]。《元和郡縣圖志》對于軍事相關物產的著重記述，以及對于物產在軍事方面利用的評述，也與李吉甫在序言中強調的資政強軍目的相呼應。例如在記述掌夫山物產時，李吉甫認為這里“山出名柘，堪為弓材，雖檿桑、燕角，不能勝也”[21]。在描述穿山時認為這里“出好鐵，舊置鐵官。又有山空鼉，伏于空處，皮可為甲，刀劍所不能入”[22]。將自然物產與其制品結合論述是李吉甫編纂《元和郡縣圖志》的一大特點，體現其將檔案材料記載的信息與現實利用相結合的思想。其中李吉甫多次將物產與其軍事制品結合論述，進一步體現李吉甫檔案選材、檔案評述的資政強軍的現實性導向。

總之，如何發揮檔案價值、解決現實問題是李吉甫的核心關切，《元和郡縣圖志》正是以資政強軍這一現實需要為編纂主題。李吉甫以檔案為材料、以編纂為手段實現政治抱負，解決國家危機，資政強軍的現實性編纂選題與評述是必然的結果。

2.2 基于前文廣泛輯錄，編纂選材不拘一格

在資政強軍的檔案編纂導向下，李吉甫不拘形式體例，廣泛輯錄各類有價值的檔案資料，只要于書有補、于國有益、真實可信，便予以輯錄。《元和郡縣圖志》廣泛輯錄檔案文獻，征引輯錄一百余種前人著述，其中僅地理學著作占半數。[23]李吉甫還廣泛輯錄諸子經典、歷代史籍、詩詞文章、來往書信、公務文書、石刻檔案、前人注釋等檔案材料，征引大量未收錄在國史中的地方志書，充分體現了編纂內容的豐富性。

《元和郡縣圖志》是在李吉甫先前編纂著述的基礎上加工而成的。李吉甫在《元和郡縣圖志》序言中談道：“前上《元和國計簿》，審戶口之豐耗；續撰《元和郡縣圖志》，辨州域之疆理。”[24]賀次君先生表示，《元和郡縣圖志》是李吉甫將其曾編纂的《六代略》《刪水經》和《元和國計簿》“以他卓越的史地知識與他的行政經驗相結合”撰成的[25]。《六代略》輯錄了東漢、魏晉、北周、隋代的歷史檔案，為《元和郡縣圖志》提供大量便于利用的歷史檔案。《元和國計簿》輯錄當代史著、民事檔案及軍事檔案，檔案信息囊括“天下方鎮四十八，州府二百九十五，縣千四百五十三”[26]。基于編纂著作再次編纂，是《元和郡縣圖志》的一大特點。這一特點使得該書編纂之初便有大量可靠檔案文獻材料，且有體例可依，為圖志編纂提供便利。

李吉甫在利用《元和國計簿》等書所載材料之外，還廣泛征引輯錄各類檔案文獻。在已撰史著方面，上起《尚書》，下至《南史》《北史》，四書五經、歷代史書李吉甫皆有征引。《尚書》作為重要檔案文獻，其《禹貢》一篇在圖志中被提及二百余次，幾乎每個章節都有所引。歷代方志也成為李吉甫輯錄檔案的重點，除兩唐記載的志書外，李吉甫還征引《齊記》《三齊記》《鄱陽記》《錢唐記》《吳興記》等十余部史傳志書作為補充。這證明李吉甫在檔案選材時不囿于文獻目錄，能夠為了編纂目的主動查找所需材料，體現出認真嚴謹的編纂態度。此外，《水經注》《括地志》等地理學專著也成為李吉甫編纂《元和郡縣圖志》的重要參考。李吉甫還大量輯錄前人詩賦，多次征引張衡《西京賦》、潘岳《西征賦》，以王仲宣“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介紹位于白鹿原的霸陵，借謝玄暉詩“釣臺臨講閱，樊山開廣宴”介紹樊山。此外，前人信箋、公務文書、碑刻注釋等其他檔案材料在《元和郡縣圖志》中也有輯錄，所涉過多，在此不一一贅述。由此可見，李吉甫在圖志中輯錄檔案門類甚廣，并不局限于權威書志，大量零散檔案史料也被匯輯其中。多方收錄的檔案材料極大豐富了基于《元和國計簿》編纂的《元和郡縣圖志》的內容，也充分體現了李吉甫深厚的文獻收集整理功底與不拘一格、大膽輯用的檔案意識。

2.3 實事求是嚴謹考訂，靈活表達力求完備

《元和郡縣圖志》取材多樣寬泛，卻仍能保證內容真實性，這歸功于李吉甫嚴謹認真的治學態度和膽大心細的編纂思想。多年文書工作及史職經驗奠定李吉甫扎實深厚的史學功底，讓他能夠輕松應對檔案內容考訂，并結合多種文獻互證，實現考證結果的靈活表達。

李吉甫為人嚴謹，尤為重視史籍真實性。李吉甫在被皇帝問及時政方面所記之事時直言道：“然則關時政化者，不虛美，不隱惡，謂之良史也”[27]，可見其對客觀描述事物原貌的重視。在編纂《元和郡縣圖志》時，李吉甫不輕信檔案材料，認為“古今言地理者凡數十家，尚古遠者或搜古而略今，采謠俗者多傳疑而失實，飾州邦而敘人物，因丘墓而征鬼神，流于異端，莫切根要”[28]，只有考訂可信的檔案材料才會輯錄在書中。

《元和郡縣圖志》中引用部分力求一字不誤，可見李吉甫轉錄之功。在五丈原一章中，李吉甫引用《魏氏春秋》中的對話：“若出武功，依山東轉，是其勇也。若西上五丈原，諸君無事矣”[29]，與原書一字不差。司馬光在編寫《資治通鑒》時也征引了這句話，卻變成了“若出武功，依山而東，誠為可憂；若西上五丈原，諸將無事矣”[30]。兩句話雖語義一致，但文字表述出現偏差，雖不能苛責司馬光考據不嚴，卻格外體現李吉甫的嚴謹細致。

李吉甫編纂檔案嚴謹卻不死板，在考訂檔案材料內容時擅長多種記載對比考訂，在轉錄時常參考各種記載靈活表達。李吉甫曾結合《漢書》和《西京雜記》兩部檔案史料的描述，將兩部書中對于新豐故城的描述結合互補，兼取所長，將拼合后的句子輯錄在《元和郡縣圖志》新豐故城一篇中。[31]這種行為在今人眼中或許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檔案材料的原始記錄，對于后人使用檔案文獻有所影響，但對于作為行政官員的李吉甫而言，這恰恰是其重視客觀事實、注重完整反映事物全貌的證明。李吉甫對檔案史料的考訂更多集中在內容真實性，即一切客觀真實的檔案記錄都可以作為輯錄材料。將檔案記錄中多種表述結合輯錄，是李吉甫保護輯錄內容真實、編纂書志完備的體現。

此外，李吉甫在編纂圖志時還注重實事求是、“謙退卻疑”，對于難以考訂或記載不足的內容如實承認。在介紹故平靖關城建成時間時，李吉甫直言“舊有此關，不知何代創立”[32]。對于不確定的信息不誑語、不妄言，進一步體現了李吉甫在檔案文獻編纂時的嚴謹。

總之，《元和郡縣圖志》編纂嚴謹，內容可信，雖不免個別缺漏謬誤，但足以體現李吉甫精于考訂、靈活輯錄的檔案文獻編纂意識。

3 李吉甫檔案意識的啟示

李吉甫經營文書檔案半生，常與案牘做伴，多年文書檔案實務經驗奠定他豐厚的檔案意識。《元和郡縣圖志》作為李吉甫編纂著作的集大成者，集中體現李吉甫在檔案利用及檔案文獻編纂方面的精湛功底。結合圖志研究李吉甫的檔案意識，對當今檔案工作者及檔案編纂利用工作具有深刻的啟示意義。

3.1 注重檔案實務，在實踐中培養檔案意識

李吉甫檔案意識的主要來源于他豐富的文書檔案工作經歷。李吉甫在審閱文書時認識文書檔案內容，在起草文書時辨析文書檔案結構，在查閱檔案時了解檔案排放，在遍讀古籍時學會檔案考訂，在編史修志時了解檔案文獻編纂……文書檔案官員的行政工作經歷給予他充分接觸檔案的機會，在無形中使之成為文書檔案大家。

實踐是認識的來源，檔案意識是在檔案工作實踐中自然產生、有意識總結出來的。李吉甫作為行政官員，其行事的根本目的具有政治性，即完成行政工作、保障國家機構正常運轉，而非成為檔案編纂行家。李吉甫接觸檔案、研究檔案、利用檔案的工作實踐讓他不經意間對檔案有了較為深刻的了解，對于檔案的性質、作用與利用方式有了自己獨到的理解。由此可見，經常與文書檔案打交道的“熟練工”很容易萌發自己的檔案意識。詹金遜總結英國檔案工作實踐編著《檔案管理手冊》也是這個道理。但值得強調的是，并不是所有文書檔案工作者都能產生獨到的檔案意識。檔案意識的產生不僅需要參與文書檔案實務，還需要參與者有意識地總結經驗、歸納理論。李吉甫勤奮好學，注重總結工作經驗，使他從眾多文書官員中脫穎而出，產生了獨到的檔案意識。李吉甫在編纂《元和郡縣圖志》時能夠創新編纂體例，與他編史修志的經歷是分不開的。

檔案工作是檔案意識的來源，也是檔案意識的應用場景。愛崗敬業、積極工作，在檔案實踐中汲取營養、積極總結工作經驗，李吉甫是值得后人學習的。

3.2 聚焦現實需要，緊密聯系社會需求

李吉甫的職官經歷和政治抱負決定了其利用檔案解決現實問題的實用性傾向。立足社會需求、聚焦具體主題的編纂形式使得《元和郡縣圖志》不是圍繞地理本身的簡單匯編，而是著眼地理之于資政強軍有的放矢，具有較強的現實意義。以資政強軍的社會需要為導向編纂文獻也使得《元和郡縣圖志》兼具軍事、經濟、政治、地理多重價值。聚焦社會需要的前提和基礎是對社會現實的深刻把握，李吉甫能夠結合自身政治閱歷，準確分析社會現實，深刻把握社會需求，這一點是十分難能可貴的。李吉甫深受其父影響，講求實效、關注民生，擔任地方官時深入基層，任職中書時留心各地奏章，參與治水、治理藩鎮的經歷使得李吉甫對社會現實有充分的了解。李吉甫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的社會需要成為《元和郡縣圖志》關注的重點，軍事問題、水利問題、民生問題在編纂時均有所側重，軍事問題更成為編纂圖志力求解決的核心問題。關心民情、關注時事、深入民眾是李吉甫把握社會需求的關鍵；將社會需求與檔案緊密聯系成為發揮檔案價值的重要途徑。由此可見，檔案工作者不僅應當關注編排整合現有檔案，還應當主動挖掘社會需求，密切聯系群眾、關心時事，聚焦具體社會問題，出臺檔案利民政策引導和激發社會大眾檔案利用需求，[33]編纂主題明確、有所側重，于時有補、于民有益的檔案文獻編纂著作。

3.3 科學利用檔案，膽大心細編纂檔案文獻

李吉甫在編纂《元和郡縣圖志》時不拘一格，在嚴謹考訂的基礎上廣泛選材、表達靈活多樣，還能在前人基礎上創新編纂體例，這種膽大心細的實用做法值得我們學習。李吉甫在編纂檔案文獻時始終著眼于怎樣更高效、更有力地利用檔案，如何編排使表達力度更強，將精力更多投入檔案本身，深入分析多種檔案材料。對于檔案所述翔實準確的，便一字不差準確輯錄；對于檔案內容不完備的，可結合其他材料重新輯錄；對于檔案內容相互沖突且難以分辨真偽的，便將沖突內容共同輯錄。檔案利用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只要能正確、合理、高效發揮檔案價值，便可以大膽嘗試。靈活運用檔案的前提是對檔案材料的深刻把握，只有掌握多種檔案、深刻理解檔案內容，才可能兼顧憑證性和可讀性。李吉甫深厚的史學功底和豐富的實踐經驗使得他利用檔案得心應手，對于多種檔案資料的對比分析讓他在編纂檔案文獻時能做到既準確又高效。

由此可見，檔案工作者應當注重基礎能力的培養，認真學習檔案文獻編纂知識、培養相關學科實踐技能。新的時代背景下，檔案史料的編纂應在對外公布檔案同時，面向社會提供優質研究資源，更應注重對編纂成果著作權的保護[34]；在編纂利用檔案時應當深入分析檔案材料，多方考證，結合檔案實際情況守正創新，膽大心細地科學編纂。

4 結 語

李吉甫務本求實的家學傳承和行政官員的任職經歷都使得他重視社會現實，善于解決實際問題。檔案是他解決問題的工具，注重實用性是李吉甫檔案意識最突出的特點。無論是資政強軍的編纂導向，不拘一格的檔案選材，還是嚴謹考訂、靈活表達，都是李吉甫利用檔案解決實際問題的具體表現。如何用好檔案資源、充分實現檔案價值，是研究李吉甫檔案意識應當關注的重點。李吉甫檔案文獻編纂立意求深、選材求廣、考訂求真、加工求精，值得后人學習。

*本文系山東大學“學科高峰計劃”考古與歷史學研究項目“中國古代歷史人物檔案學思想評述及研究”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貢獻說明

王云慶：確定論文選題，擬定框架，文章修改定稿；李梓杰：搜集史料，撰寫修改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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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 潔 陳 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