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隱喻理論視角下疫情歌曲的創作路徑研究

摘要：蓄意隱喻是疫情歌曲中的常見現象，通過明喻、暗喻、規約隱喻、新奇隱喻以及其他語言和修辭手段呈現，往往依賴轉喻構成認知的基礎，集語言、思維和交際功能于一身，在疫情期間和后疫情時代發揮了引導、規勸、療愈的積極作用。在創作疫情歌曲時，創作者可以圍繞創作意圖，選取特定轉喻符號構建蓄意隱喻和其他認知結構，在完成歌曲構思后，選擇恰當的話語形式呈現蓄意隱喻和其他認知結構，這樣的創作路徑更能引起聽眾的共情。

關鍵詞：語料庫；蓄意隱喻；語用功能；創作路徑

中圖分類號：H05;J60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06-0038-04

A Study of the Composition Pathway of Anti-epidemic Songs from Perspective of Deliberate Metaphor Theory

Abstract：" Deliberate metaphor is ubiquitous in anti-epidemic songs. Embodied by linguistic expressions and rhetoric devices such as simile， metaphor， conventional metaphor and novel metaphor and so on and with metonymy as its cognitive foundation， deliberate metaphor combines the linguistic ideological and communicative functions to play the active role of guiding， persuasion and healing during the Covid-19 pandemic and the post-Covid-19 era. In the composition of anti-epidemic songs， songwriters should first select special metonymic symbols according to the creative intention to constitute deliberate metaphor and other cognitive structures. After that he should select proper linguistic expressions to present deliberate metaphor and other cognitive structures， so that the composition pathway can easily arouse empathy from the audience.

Keywords： corpus; deliberate metaphor; pragmatic function; composition pathway

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疫情歌曲作為公共衛生安全應急話語的重要一環，通過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如抗疫歌曲激勵人們抗擊新冠疫情的信心、謳歌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本文通過語料庫研究發現，疫情歌曲當中也包含了大量蓄意隱喻。但是，目前學界對疫情歌曲研究不足，對疫情歌曲中蓄意隱喻的研究更是寥寥無幾。有鑒于此，本文擬結合語料庫語言學和蓄意隱喻理論，對疫情歌曲中的蓄意隱喻展開研究，在分析這些蓄意隱喻的具體分類、語言表現形式、構建過程及認知力的基礎上歸納疫情歌曲的創作路徑。

一、蓄意隱喻

蓄意隱喻是“發話人和受話人有意圖使用的隱喻，發話人特意邀請受話人從源域視角審視目標域”［1］。是否發生跨域映射是概念隱喻理論和蓄意隱喻理論最大的分歧。概念隱喻是無意識的，通過范疇化和解歧加工，源域不一定出現；而蓄意隱喻則是有意識的，語境的語言標志能夠引導讀者轉換視角，通過跨域映射的類比手段構建隱喻，源域和靶域會在話語中共現。Steen構建了蓄意隱喻語言、思維和交際三維度模型，分別凸顯了明喻與隱喻的對抗、規約隱喻與新奇隱喻的對抗以及蓄意隱喻與非蓄意隱喻的關系。他還指出，明喻、新奇隱喻、死喻復活是常見的蓄意隱喻語言標志［2］。近年來，有學者研究發現，文本中類比、等同于明喻的話語標志、與主題相關的雙關語、重復等修辭語言符號也會使受話人“別無選擇只能有意識地建立跨域映射”［3］。

二、疫情歌曲中的蓄意隱喻甄別

本文主要采用語料庫法對疫情歌曲中的蓄意隱喻進行研究。筆者在微信公眾號、企鵝號、大魚號等20個知名的自媒體平臺搜索抗擊新冠疫情主題歌曲，時間自2020年1月30日到2022年12月26日，以期全面收集世衛組織正式宣布新冠疫情為國際關注的突發公共衛生事件到我國宣布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實施“乙類乙管”期間的主旋律英雄話語和呼喚采取行動話語，通過語料處理得到清潔的文本，合計69 971字，類符數量為6 114個，形符數量為39 870個。

本文使用AntConc3.4.4w（Windows）軟件對語料庫進行檢索分析。首先是反復閱讀語料對隱喻源域進行初步分類，確定可供定量檢測的隱喻關鍵詞。然后通過ROST CM6對語料進行分詞處理，并在AntConc鍵入隱喻關鍵詞，通過模糊搜索完成隱喻載體的初步分析，統計詞頻。緊接著，使用MIPVU隱喻識別程序，通過人工篩查，更精確地甄別隱喻，最終按照源域把隱喻分為11類：“戰爭”“自然現象”“自然環境”“建筑物”“植物”“旅程”“守護神”“妖魔”“物體”“鳥兒”“神靈”，共有隱喻1 107個。

在此基礎上，運用蓄意隱喻識別程序DMIP，通過兩人標注法進行人工篩選，統計出語料庫中包含的蓄意隱喻有132個，共包括“戰爭”“自然”“建筑”“植物”“旅程”“神靈”“妖魔”7種隱喻類別，隱喻共鳴值（resonance）即隱喻的類符數與形符數的乘積，用于表意隱喻顯著性。為66 994。共鳴值最高的隱喻類別依次為“自然”“戰爭”“植物”“神靈”“旅程”“建筑”“妖魔”隱喻，其中“自然”“戰爭”隱喻類符數最多。這些隱喻的使用展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凸顯了中國人民的團結、樂觀、奉獻精神，成功塑造了中國外交形象，反映了中國抗擊疫情過程的艱辛，在疫情期間和后疫情時代發揮了引導、規勸、平衡情緒的積極作用。

三、疫情歌曲中的蓄意隱喻分析

（一）疫情歌曲中蓄意隱喻的語言維度

蓄意隱喻的語言維度指的是“實際語言使用中用于表達隱喻的詞語”［4］。蓄意隱喻常常通過直接隱喻和間接隱喻表征［5］。下文擬從疫情歌曲語料庫抽取包含高頻隱喻關鍵詞的例句加以說明。

（1）……一場突然來臨的風雨

你告別家人選擇逆行

你是戰場上的士兵……［6］

創作者使用了明喻“你是戰場上的士兵”刻意使聽眾從源域“士兵”視角重新審視靶域“醫護人員”的含義，從而構建了歌詞的意義：贊頌了醫護人員像戰士一樣英勇，面對肆虐的新冠疫情，毫不畏懼，勇敢抗擊疫情。

（2）……逆行者啊守護神

毫不猶豫沖向前

救死扶傷在所不辭

戰勝疫情迎來春天［7］。

創作者使用了暗喻“春天”構成蓄意隱喻，讓聽眾把注意力聚焦于源域，理解靶域“后疫情時代”的含義，使他們明白到歌曲借用“春天”描繪了在醫護人員這一最美逆行者帶領下，全國人民戰勝新冠疫情后，各行各業復蘇、國泰民安的美好情景，就如寒冬過后大地回春的景象一樣。

（3）……雪是白衣，花是天使，

愛灑大地，一襲春光明媚。

在那沒有硝煙的戰場，

你像風雪中挺立的紅梅；

你的努力，化作神奇，

萬物復蘇，一派春光明媚［8］。

創作者使用了博喻構成蓄意隱喻?！把┦前滓隆薄盎ㄊ翘焓埂薄澳阆耧L雪中挺立的紅梅”是明喻，“是”的標志使聽眾能夠注意到源域“雪”“花”“紅梅”，把醫護人員跟“白雪”“花兒”“紅梅”進行類比，理解到歌曲是歌頌醫護人員像白雪一樣純潔，像紅梅一樣在冰天雪地傲然挺立，堅韌不拔抗擊新冠疫情?！皯饒觥薄按汗饷髅摹笔前涤鳎牨娡ㄟ^源域“戰爭”“春天”到靶域“抗擊新冠疫情”“后疫情時代生活恢復正軌”的跨域映射理解到歌曲的寓意：歌頌醫護人員像戰士一樣，勇敢投身于抗擊新冠疫情的戰場，堅持不懈，他們的愛像春日的陽光一般和煦，抗疫終于成功，疫情過后生活恢復正軌，就像嚴冬退去、春回大地一般。

（二）疫情歌曲中蓄意隱喻的思維維度

蓄意隱喻的思維維度指的是“思維的概念映射”［4］，通過規約隱喻和新奇隱喻表征［5］。下文選取的例子均是自建語料庫包含高頻隱喻關鍵詞的歌詞。

（4）……看不見硝煙，軍號已吹起

武漢打響了阻擊的戰役

親愛的戰友

你把名字寫上戰旗

我等你勝利凱旋的消息

你扛起沖鋒的戰旗，我堅守后方陣地

待到勝利的鑼鼓敲起……［9］

創作者使用了大量的規約隱喻，如“硝煙”“軍號”“阻擊的戰役”“戰友”“戰旗”“凱旋”“沖鋒”“后方陣地”“鑼鼓”等詞語都是與戰爭相關的詞匯，漢語文化素有把抗擊疫情比喻為戰爭的傳統，這些隱喻已經固著下來，成為死喻。如今在抗擊新冠疫情的語境中，一系列與戰爭相關的規約隱喻以博喻的形式出現，在“抗擊新冠疫情是戰爭”這一根隱喻的基礎上，衍生了若干子隱喻：“共同抗擊疫情的醫護人員是戰友”“抗擊疫情的宣傳號召是軍號”“消滅病毒是阻擊戰”“抗擊疫情過程中勇往直前是沖鋒”“疫情的后勤保障是后方陣地”“戰勝疫情是凱旋”。這些互相聯系的隱喻網絡使死喻復活，構成了蓄意隱喻，故意把聽眾的注意力引導到源喻“戰爭”，使得他們能夠從源喻的視角審視靶的含義，理解到歌曲是把抗擊新冠疫情的醫護人員比喻為戰場上的英雄，塑造了他們聽從國家號召、勇敢奔赴武漢抗疫前線、與提供后方支援的人民共克時艱、共同抗擊疫情的形象。

（5）……萬眾一心打贏疫戰

春回大地灑滿陽光……［10］

創作者使用了“陽光”這一新奇隱喻，構成蓄意隱喻。通過源域“陽光”到靶域“生機、希望”的跨域映射，聽眾把源域和靶域的概念進行類比，構建歌詞的意義，明白到歌曲是號召人民團結一心抗擊新冠疫情，總有一天消滅新冠病毒，成功抗擊疫情，就像春光驅散陰霾、帶來生機和希望一樣，人民的生活也會重歸正軌。

（三）疫情歌曲中蓄意隱喻的交際維度

蓄意隱喻的交際維度指的是“使用隱喻達到溝通交際的目的”［4］，在本文中指的是疫情歌曲的語用功能，具體表現為以下方面。

1.講述抗疫故事

自建的疫情歌曲語料庫中包含了大量書寫一線抗疫事跡、刻畫醫護人員和公安干警正面職業形象，以及展現各行各業人們積極投身抗疫工作的歌曲。這類歌曲刻意使用了戰士、逆行者、星星、驅魔人、天使、紅梅、白蓮、紅玫瑰、小鳥等隱喻意象，而新冠病毒和新冠疫情往往一起出現，表征為敵人、黑夜、魔鬼、死神、白雪、大海等相沖突的隱喻意象，使聽眾把注意力聚焦于源域，通過隱喻意象的內涵，推斷歌曲的意義。此外，還有大量歌曲描寫了人們同舟共濟、共同抗擊新冠疫情的故事。這類歌曲刻意使用了風雨、海洋、黑暗、迷霧等隱喻意象，引導聽眾通過跨域映射，推斷出這些意象的內涵，實質是描寫了新冠病毒肆虐給人們生活帶來的生理和心理的影響，也展現了人們眾志成城戰勝疫情的抗疫意志。

2.抒發抗疫情懷

疫情歌曲語料庫中的歌曲大多以弘揚家國情懷為主題，這類歌曲往往刻意使用戰爭場景，塑造全民皆兵的畫面，聽眾能夠通過戰爭的認知理解到歌曲頌揚了人民以國為家、誓死保護國家免受新冠病毒入侵的大無畏精神。此外，還有很多歌曲表達了對美好生活的祝愿，這類歌曲通常使用春天、陽光、春風、曙光、黎明、朝陽、花朵、春暖花開等隱喻意象表征美好生活，而一起出現的新冠病毒和新冠疫情則常常表征為相反的隱喻意象，如冬天、陰霾、黑夜、逆風、嚴寒、冰雪等，目的是引導聽眾通過這些意象構建歌曲的意義，理解到歌曲一方面描寫了新冠疫情浪潮席卷全球造成的危害，另一方面抒發了對平安美好生活的向往之情。

四、疫情歌曲的創作路徑

基于蓄意隱喻理論，疫情歌曲的創作思路為：由于人們存儲在大腦中常規化百科知識是通過轉喻機制激活的，而且轉喻都具有象征意義，是隱喻的認知基礎，具體起到豐富隱喻的含義、呈現源域或靶域的作用。因此，創作者首先需要確定歌曲的創作意圖，然后選取具有特定象征意義的意象，這些意象必須能夠呈現隱喻源域或靶域，接著是構思如何使用這些意象構成蓄意隱喻，可以是明喻或暗喻，規約隱喻或新奇隱喻，也可以是等同于明喻的話語標志、與主題相關的雙關語、重復等語言和修辭手段，這個階段除了考慮蓄意隱喻，還要考慮其他認知結構的構成方式，最后是根據思維表征的需要選擇對應的話語表達，可以采取現代歌曲的常規歌詞形式，也可以是混合語類形式。下文將在語料庫中選取具有代表性的歌曲說明。

例如，在創作抗疫歌曲《待到櫻花爛漫時》，創作者首先確定歌曲的主題為表達武漢新冠疫情早日結束的美好愿望，然后選取一系列指代武漢的轉喻符號，如“櫻花”“黃鶴樓”等，以及構建櫻花盛開場景的元素如“春風”“春光”“紅花”“笑臉”等。在此基礎上，創作者構思歌曲中的蓄意隱喻：后疫情時代人們生活恢復正軌是櫻花爛漫時。為了更容易讓讀者產生共鳴，選用現代歌曲的語言形式創作。按照這樣的思路，歌曲第一段使用轉喻符號“長江水”“黃鶴樓”，以及“紅花凝枝頭”的意象構建虛擬隱喻場景，引導讀者想象疫情之下武漢空有良辰美景，期盼疫情結束后人們能夠共賞櫻花爛漫美景，定下整首歌曲的總基調。歌曲第二段使用“春寒”“國歌”等轉喻符號構建了另一個隱喻場景：寒冬未退，人們翹首盼望春天來臨，但是春天遲遲未來，這時聽到了國歌的聲音，寓意為武漢人們深受疫情之害，全國人民紛紛馳援武漢。歌曲最后一段呼應第一段，起到點題作用，使用轉喻符號“櫻花”“凱歌”“笑臉”構建這樣的隱喻場景：在將士凱旋的歌聲中，人們開懷大笑共賞浪漫櫻花花海?；诖?，可以創作整首歌曲的歌詞：

長江水，蕩悠悠，良辰美景何處有，黃鶴樓空，欄外空自流；只盼江花紅勝火，暗香凝枝頭。

春寒料峭寒不久，人之力，驚回首，窗口傳來國歌聲，四面八方伸援手。

待到櫻花爛漫時，凱歌奏，昂起首，張張笑臉怎能忘，浪漫花海把影留。

又如，在歌曲《戰疫·2020》中，創作者首先確定歌曲的主題為頌揚醫護人員的抗疫精神，然后選取“荊楚大疫”“染者”“閉戶”“戰天斗地”“魑魅魍魎”“白衣”等轉喻符號分別指代武漢新冠疫情、舉國上下抗擊疫情、新冠病毒、醫護人員，以及構建戰爭場景的元素如“士”“將”“統帥”“戰場”“戰甲”“寇”“討巢”等，還考慮使用中國歷史文化典故“盤古開天”“三皇定國”指代國家遇到大災難。在此基礎上，創作者構思歌曲中的蓄意隱喻：抗擊新冠疫情是戰爭。歌曲使用史書行文格式創作，一方面是出于歌曲借景抒情的需要，另一方面是保持歌曲的寫實感。按照這樣的思路，歌曲先交代背景，即武漢暴發了新冠疫情，全國人民馳援武漢，接著引用典故，使讀者能夠把新冠疫情與上古的災難進行類比，具體展現新冠疫情的危害性，最后是歌曲的點睛之處，描寫白衣戰士在抗疫戰場鏖戰、奮力消滅如鬼怪和窮寇的新冠病毒、最終凱旋而歸的場景。在此基礎上，可以創作整首歌曲的歌詞如下。

己亥末，庚子春，荊楚大疫，染者數萬計。

眾惶恐，舉國防，人皆閉戶，同舟濟風雨。

自盤古開天，三皇定國，凡國遇大事，士必披肝瀝膽。

今統帥號令，昔日戰場，凡驍勇之將，誓必視死如歸。

聞令披白衣、戰甲赴疫域，與魑魅魍魎，戰天斗地。

欺吾寇，惡虜穴，討剿無余，為一統大業再創佳績！

五、結束語

疫情歌曲帶有強烈的交際意圖，力圖以人們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激勵抗疫意志，頌揚抗疫精神，蓄意隱喻是實現這些語用功能的捷徑。本文結合語料庫研究發現，疫情歌曲的蓄意隱喻通過明喻、暗喻、規約隱喻、新奇隱喻以及其他語言或修辭手段呈現，具有講述抗疫故事、抒發抗疫情懷的交際功能，轉喻是構成蓄意隱喻的認知基礎?；诖耍疚奶岢隽诵钜怆[喻理論視角下疫情歌曲的創作路徑，創作者根據創作意圖，選取特定的轉喻符號，用以激活蓄意隱喻和其他認知結構，并根據需要，選擇具體的隱喻類型，最后是使用恰當的話語形式呈現蓄意隱喻。蓄意隱喻集語言、思維、交際功能于一身，把蓄意隱喻融入歌曲創作中更能引起聽眾的共情，以期本文的研究能夠為疫情歌曲的創作提供新思路。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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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春天在路上》，致敬抗疫一線的宣傳人［DB/OL］.搜狐網.（2020-02-12）［2023-11-01］.https：//www.sohu.com/a/373952995_120541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