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眾友好視角下中國紅色旅游景點的外宣翻譯

摘要：講好中國故事、宣傳中國精神是中國譯者新時代的新使命。要讓國外聽眾愿意聽也聽得懂，外宣翻譯需要產出受眾友好的譯文。紅色旅游景點作為紅色歷史和紅色精神的重要承載體和傳播體，其介紹詞的翻譯在理念和實踐上需慎重講究。以廣州起義紀念館為例，分析館內介紹詞的翻譯及其問題，提出譯者在產出受眾友好的譯文時應從信息準確性、邏輯貫通性、思維匹配度、反饋積極度四個層面把控譯文質量。

關鍵詞：外宣翻譯；受眾友好；紅色旅游；中國故事

中圖分類號：H315.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06-0051-04

On the Foreign Publicity Translation of China’s Red Tourist Attractions from an Audience-Friendly Perspective

—A Case Study of Guangzhou Uprising Memorial Hall

Abstract：" Telling good Chinese stories and publicizing the Chinese spirit are the new missions of Chinese translators in the new era. In order to make foreign audiences be willing to listen to and understand them， foreign publicity translation needs to produce audience-friendly translations. The Red tourist attractions are significant carriers and disseminator of the Red history and Red spirit， so the introduction translation of these attractions needs to be careful in concept and practice. This paper takes Guangzhou Uprising Memorial Hall as an example to discuss the translation of its introduction and the existing translation problems， and proposes that translators should control the quality of translation from four aspects， namely， accuracy of information， logical coherence， matching of thinking， and positive feedback when producing audience-friendly translations.

Keywords： foreign publicity translation; audience-friendly; Red tourism; Chinese stories

近年來，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重要性和迫切性。紅色旅游景點是中國精神宣傳闡釋的集中地，若其中文字翻譯得當，可讓世界感受到中國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然而，中外語言、文化、思維、體制、意識形態等差異巨大，如何讓外國受眾愿意看、樂意聽、看得進、聽得懂中國故事，從而更加了解中國、認同中國，是亟需當代譯者攻克的難題。

一、受眾意識：外宣翻譯新理念

中央從十八大開始主張受眾意識，生發了“外宣三貼近”原則，即堅持貼近中國發展的實際、貼近國外受眾對中國信息的需求、貼近外國受眾的思維習慣［1］。不可強用外語文字符號包裹漢語表達慣式和中國思維模式，認為把中文轉換成英文即可實現中國文化的傳播。國外受眾對中國的話語體系、思維模式、文化內涵不甚了解，簡單的文字轉換難以彌消因民族文化、政治體制、價值體系和意識形態等差異導致的譯文文化異質感和距離感，在理解效果和接受程度上大打折扣。

在此背景下，中國革新了外宣翻譯理念，要求譯者具備相當程度的讀者關懷，重視國外受眾的理解效果和接受程度，用受眾認同的方式翻譯和宣傳中國［2］。但這并不意味著一味地迎合受眾，而是一種巧妙的引導。在受眾聽著順耳的話語中，傳遞我們的價值理念、我們希望受眾接受的內容。“只要話語和表現方式在他們認同的理性話語范疇之內，具有足夠的真實性、可能性、邏輯性和吸引力，受眾會愿意了解甚至接受。”［3］

可見，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思想需要受眾友好型譯文作為載體，以受眾的語言、思維、文化習慣為考量，強調譯文的準確性、邏輯性、可讀性，以提升譯文在受眾方的接收度和接受度。

二、紅色旅游景點翻譯案例——廣州起義紀念館

紅色旅游景點是中國紅色歷史和紅色精神的重要承載體和傳播體，是中國外宣翻譯的主要內容之一。紅色景點的文本翻譯，既要客觀準確地呈現歷史，又要贏得參觀者對事件與人物的尊重，讓處于不同意識形態的國外游客對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和實現中國夢產生理解和支持［4］。要達成該效果，譯者至少要從信息準確性、邏輯貫通性、思維匹配度、反饋積極度四個層面把控譯文質量，以產出受眾友好型譯文。

根據《全國紅色旅游經典景區名錄》，廣州有4處景區上榜，其中廣州起義紀念館具備完整的漢英對照介紹詞，借作案例，探討紅色景區外宣翻譯的要點。

（一）信息準確性

紅色旅游景點具備博物館性質，準確傳遞史實是基本要求，譯員需做到措辭嚴謹、傳遞準確，避免任何可能產生歧義或誤解的表述。

例1：廣東省第一次農民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

the First Peasants Congress was held in Guangdong

譯文在大會的涉及范圍及召開地點兩個內容上傳遞出了與原文不同的信息。原文明確會議等級為省級，召開地點在省會廣州。譯文把地點籠統地說成廣東，且沒有說明大會等級，但congress有大型、正式、涉及范圍廣的內涵，帶有國民大會之意，若不限定范圍，加之“廣東代表大會在廣東舉行”這種冗余表述不合常理，外國受眾很可能誤以為是第一次全國農民代表大會在廣東召開。這類誤解完全可以通過完善、明確句子信息來消除，如本例只需忠實于原文即可。

例2：［紀念館］為紀念1927年12月11日……的武裝起義，以廣州蘇維埃政府—廣州公社舊址為館址建立……。

［The museum］ is established… for the military uprising… on December 11，1927，just on the site of Guangzhou Commune， Guangzhou Soviet Government.

字面上“established”與“建立”一一對應，但其詞義含“從無到有”之意，相當于館址是廣州公社舊址，但場館建筑卻是專門新建的。可事實上紀念館并非另起的建筑，而是由原址上的原建筑改造而來。

正確傳遞信息點不等于要拘泥于原文用詞，可視情況靈活處理。漢語偏動態，常用實義動詞；英語偏靜態，常用名詞性結構。本句主要介紹場館的紀念對象、場館性質、場館所處，三者皆不著重動作，而是客體狀態的陳述，因此譯文宜用名詞化表達。可改譯成“［The museum］ is a monument to…， a revitalization of the heritage buildings on the site of…”，其中monument可同時表達“紀念館”和“歷史遺跡”兩層意義，更精準地反映場館情況，同位語中的heritage點明歷史建筑這一特征，而revitalization則表明舊址新用的處理方式。

可見，所謂的適配表達，除了看字面是否對應，還要看具體釋義是否符合原文表意或歷史事實，這要求譯者對歷史有非常清晰的認識，愿意多查多想，對譯入語的詞義有足夠的敏感度。

除了實詞，英語中大量使用虛詞、小詞，黏合句子結構、傳遞細節信息。翻譯若不得當，信息便可能出現偏差或錯誤。

沿用上例。原文是廣州起義介紹詞的開篇之句，概述了這段歷史的基本信息點。譯文用介詞“on”銜接事件與時間，表示起義僅發生于1927年12月11日當天，但根據展覽的第三部分，起義實際持續了三天。不準確的譯文會讓參觀者把錯誤信息當歷史事實去記憶甚至傳播，進而影響中國故事的傳揚。此處譯者可適當增補信息，讓史實更加確切地傳遞。此處可明確該日期為起始時間，如beginning on December 11；也可完整呈現起義發生的時間段，如from December 11 to 13。

（二）邏輯貫通性

邏輯是把各個信息點串聯起來的脈絡，措辭的邏輯貫通性和意義內核的一致性對語篇的理解程度、接受程度、信服程度會產生極大影響，從而影響外宣效果。然英漢語邏輯思維差異較大，中文重悟性，英文重理性。

例3：廣州起義時是工農紅軍指揮部。樓下為會議室，二樓為……作戰指揮室。

It was used as the headquarters… The lower floor was meeting hall and the upper floor was headquarters….

Headquarters一詞同時用于翻譯“指揮部”——整棟樓房的功能，及“作戰指揮室”——二樓空間的功能，造成了邏輯矛盾。若視整棟樓為一處headquarters，那么一樓和二樓各是其中的一部分；若單獨稱二樓為headquarters，則一樓被排除在范圍外。此時一樓既是又不是headquarters的部分，違反了矛盾律。原文用“部”和“室”反映空間大小。headquarters常指規模較大的場所，可仍用于翻譯指揮部。指揮部包括了作戰指揮室，因此指揮室需選擇功能更加具體、空間相比有限的表達來進行區分，可用war room翻譯，既說明房間功能，又反映室與樓的關系。

連淑能總結，漢語傳統思維方式的模糊性帶來了語言表述的模糊性，依靠人的悟性和高語境環境獲得正確理解［5］。英語在嚴密的形式邏輯和西方理性主義的影響下，強調邏輯和形式的嚴謹與條理，遣詞造句模糊性小，對語境依賴性低。想讓外國游客看懂中國歷史，需要譯者擺脫漢語模糊性思維和散漫化表達的影響，在展覽的全過程提供邏輯連貫、自洽的英語介紹詞。

（三）思維匹配度

思維模式影響語言表達。譯者需充分了解受眾的思維模式和語言習慣，才能用受眾喜聞樂見的話語方式產出通順可讀的譯文，讓外國訪客閱讀感受良好，信息接收順利。

英漢語在語言、思維習慣上存在眾多顯著差異，如英語以主句主謂結構為核心，頭短尾長，向右延伸擴展；漢語相反，句首開放、句尾收縮。在漢譯英中，譯者通常需要關注英語句子是否受漢語影響變得“頭重腳輕”。

例4：二樓為工農紅軍總指揮葉挺、副總指揮葉劍英、總參謀徐光英以及省委軍委負責人聶榮臻等人的作戰指揮室。

The upper floor was headquarters where the Chief Commander Ye Ting， the vice Chief Commander Ye Jianying， the Chief of Staff in Headquarters Xu Guangying， the principal of Guangdong Province Nie Rongzhen and others worked.

譯文把樓層功能放在主句介紹，細節放從句，處理符合英文表達思路，但同時在從句部分造成了三個問題：

1.從句主語包含了四位高層的職稱與姓名，而動詞僅一個單詞worked，句子明顯頭重腳輕，不符合英語讀者的心理預期。

2.從句動詞work所表達的意思較為籠統，而headquarters的詞義為統帥辦公、行使職權之地，本身便含帶人物使用該場所的目的，且比work更具體，因此work在表意上是冗余成分，主要起搭建完整句子的語法功能。

3.漢語強調主體意識，習慣用人稱作主語，句式常為“什么人做什么或怎么樣”，英語主客體分明，按需選擇其一作主語。本句介紹房間功能而非人物行為，應以客體為重，以房間為主語，但在從句中卻把房間用作地點狀語，以人為主語，混淆了句子內容主次，并導致前述頭重腳輕、用詞冗余兩點問題。

鑒于此，可改以客體房間為主語，從“事物如何作用于人”的角度出發進行陳述，是為“the upper floor lays the war room used by…”。

例5：廣州起義紀念館是為紀念……建立的紀念性博物館。

Guangzhou Uprising Memorial Museum is established as a memorial museum for…

原文無論用詞還是表意都具有較高的重復性，出現了三個“紀念”，且“紀念館”本身便說明了場館“紀念”的目的及“紀念性”的性質。但英語民族的思維習慣趨于求異，若非修辭需要，會盡量避免重復。而譯文中“memorial museum”接連出現，構成無謂意復，打破了英語的表達和思維慣勢，忽略了受眾的閱讀感受。當英語需要重復一定表意時，可選用代詞、同近義詞、上位詞、范疇詞等進行替代或變換，如此例便可選擇近義表達“monument”進行改譯。

英漢語語言差異有規律可循，譯者需要做的，是在翻譯過程中根據規律調整譯文，提升閱讀流暢度和信息接收度，出品讀得懂、好讀懂的譯文。

（四）反饋積極度

紅色旅游景點的文本具備雙重功能，對國內游客側重于引發情感共鳴，對外國訪客側重文化、政治、歷史、地理等知識的傳播［6］，但中外對同一詞匯、同一事物的認知與情感并不完全一致。譯者需要保持敏感度，杜絕可能會讓外國受眾對紅色歷史、紅色精神產生消極反應的措辭。

例6：革命政權

revolutionary regime

Regime作政權常帶貶義，暗含批判態度，英語新聞常通過區分使用government和regime表達對不同政權的不同態度。因此，革命政權用regime翻譯褒貶義有誤。目前，中央文件統一譯法是“red political power”，既展示政權性質，又不落話柄。

本例也證明了定期修訂紅色景點譯文的重要性。譯界在加強對外交流合作的過程中逐步意識到原有譯文可能引發的問題，不斷更新迭代，致力于產出更容易為外國受眾正確理解和良好接受的譯文。因此紅色景點需要常更常新，才能講好中國故事，傳播紅色精神。

例7：愛國主義教育示范基地

a base for patriotism education

“愛國主義教育”本意是通過實地參觀加深學生對歷史的認識，從而激發愛國熱情，教育的內容是史實而非愛國主義本身。然英語國家慣用線性思維，patriotism education按字面理解是一種教育中國人熱愛、效忠、捍衛祖國的行為。但愛國之情應由心而生，而非教出來的。這樣的翻譯會引發誤解、加深成見，加上紀念館是一種信息單向輸出的場所，無法及時與參觀者溝通，容易形成遺留問題。

譯者需要熟悉外國受眾探究、理解世界的思路，對中國抱有的普遍態度和固有看法，加上足夠的敏感度，才能明白什么能說、該怎么說；同時要對譯入語的語言內涵、使用語境、溝通效果有足夠的了解，才能盡可能規避溝通錯位而引發的不良反應，明確傳達原文的實際交際信息，實現交際意圖。

這種情況下，譯者可向國外同類場館取經，學習它們的表述和思路，如此例便可借鑒美國911紀念館對場館教育功能的介紹。

By providing a host of tailored educational programs and resources for…， the Museum strives to foster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9/11 and its ongoing legacy.

911紀念館突出的是他們能為教育做什么——提供教育項目與資源，和具體目標是什么——加深國民對事件及其影響的認識，并不直接提及“愛國主義教育”等說法。

紅色景點具有較強的意識形態代表意義，要讓外國受眾了解我們的歷史、理解我們的精神，首先不能讓他們抵觸對信息的接收，因此譯者需要格外警惕譯文在受眾群中可能引發的消極反饋，多學習國外同類型同性質的事件、場館的相關表述，理解語言背后的思路與用意，才能知道如何以譯入語的傳統處理譯文。

三、結束語

“翻譯中國”是新時代賦予中國譯者的任務，目的是讓外國受眾理解和接受中國視角下的中國故事、紅色精神，因此譯者首先要保證在歷史事實和精神內核上的堅定輸出，在此基礎上，輸出受眾友好型譯文，充分考慮譯文在受眾群體中的接收效果，尊重、照顧外國受眾的語言習慣、思維模式、認知水平，脈絡清晰、邏輯連貫地講述中國故事，尤其留意譯文所體現的褒貶義、情緒、價值觀等，從信息準確性、邏輯貫通性、思維匹配度、反饋積極度四個層面把控譯文質量，才能實現有效的中國文化外宣。

參考文獻：

［1］黃友義.堅持“外宣三貼近”原則，處理好外宣翻譯中的難點問題［J］.中國翻譯，2004（6）：27-28.

［2］周忠良.政治文獻外譯須兼顧準確性和接受度：外交部外語專家陳明明訪談錄［J］.中國翻譯，2020（4）：92-100.

［3］陳小慰.對外宣傳翻譯中的文化自覺與受眾意識［J］.中國翻譯，2013（2）：95-100.

［4］夏康明.意識形態主導下紅色旅游英譯中的紅色文化彰顯策略［J］.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16（2）：52-57，83.

［5］連淑能.英漢對比研究［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310-322.

［6］高吉利.紅色旅游外宣文本的特征及漢英翻譯理據和翻譯策略研究［J］.榆林學院學報，2019（3）：88-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