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鋼琴作品中的文學特征探究

摘要：目的：羅伯特·舒曼是歐洲浪漫主義音樂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的作品深受當時浪漫主義文學的影響，通過音樂傳達豐富的情感和故事，以其作品《彩葉集》為切入點，能夠揭示舒曼在《彩葉集》中如何將文學元素和音樂創作巧妙結合，以及這種融合如何豐富了19世紀浪漫主義音樂與文學之間的互動。方法：文章采用文獻研究法、音樂學理論分析法、比較研究法等多種研究方法對《彩葉集》體裁的文學特征、作品標題的文學特征、音樂元素運用的文學性特征、音樂情感的文學特征等進行研究。結果：通過對這些方面進行探討，可以看到舒曼是如何通過音樂細膩地表達情感的，以及這些文學元素如何為其音樂作品增加深度，從而使作品不僅是音符的組合，還是富有深意的藝術表達。此外，舒曼通過模仿文學作品的結構和敘事手法，在音樂中創造出類似章節或場景的效果，使聽眾能在聽覺上經歷一段旅程，感受故事的發展和情感的變化。結論：對《彩葉集》文學特征的研究不僅為人們理解《彩葉集》這一作品提供了更全面的理論支撐，還能夠豐富人們對19世紀浪漫主義音樂與文學相互影響的認識，為理解19世紀浪漫主義文學和音樂的復雜性、多樣性提供新的視角。

關鍵詞：羅伯特·舒曼；" 《彩葉集》；鋼琴套曲；文學特征

中圖分類號：J6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6-00-04

1 羅伯特·舒曼與鋼琴套曲《彩葉集》

1.1 羅伯特·舒曼生平簡介

羅伯特·舒曼，1810年生于德國茨維考，家庭背景深刻影響了他的性格和音樂創作。舒曼的父親既是一個書商，又是作家，母親則具備文學素養和浪漫情懷，這種獨特的家庭氛圍培養了他敏感和詩意的性格，為他未來的音樂創作奠定了基礎［1］。

舒曼從7歲開始學習鋼琴，12歲嘗試創作音樂，學生時代展現出對文學的濃厚興趣。盡管舒曼最初是學習法律，但他內心深處的音樂熱情最終指引他踏上音樂創作的道路。在萊比錫求學期間，舒曼結識了著名鋼琴家維克（Friedrich Wieck），開始系統學習音樂。然而，后來手指的受傷使他的演奏家夢想破滅，但他堅守對音樂的信仰，全身心投入作曲。舒曼的創作涵蓋多種音樂形式，包括藝術歌曲、鋼琴套曲、室內樂和管弦樂。1833年，舒曼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創辦了《新音樂雜志》，通過這本雜志，他傳播了浪漫主義音樂思想，同時也對當時的音樂現象提出批評。1839年，舒曼與克拉拉·維克（Clara Wieck）結婚，婚姻生活為他的創作提供了新的靈感。然而，長時間的音樂創作和演奏導致其精神健康狀況逐漸惡化，神經衰弱。最終，舒曼于1856年去世，享年46歲。

1.2 鋼琴套曲《彩葉集》的創作背景

《彩葉集》是舒曼的一部重要的鋼琴套曲，創作時間跨度從1836年到1849年，于1851年出版。這部鋼琴套曲是舒曼將自己早年未能出版的多首曲子重新整理、加工后的成果，包含《紀念冊》《新事曲》《前奏曲》《進行曲》《夜曲》《諧謔曲》《快步進行曲》等共14首小品。

《彩葉集》不僅是舒曼音樂風格的縮影，還是他個人生活經歷和心路歷程的反映，從青春時期的激情到成熟期的愛情、親情和婚姻，再到晚年神經衰弱和創作靈感的枯竭，受形勢逼迫辭去《新音樂雜志》總編輯一職等曲折的人生經歷。這部作品展現了舒曼在音樂創作上的探索和對傳統音樂形式的突破。其中，《紀念冊》是該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舒曼作品中重要的主題——克拉拉不僅在《彩葉集》中多次出現，還被勃拉姆斯用于其舒曼變奏曲中，可見其重要性。

2 浪漫主義文學對舒曼音樂創作的影響

19世紀歐洲浪漫主義文學的興起深刻影響了當時的音樂風格。浪漫主義文學強調情感的表達，崇尚大自然的美景，注重對傳統文化的體現。這些理念也貫穿在浪漫主義音樂中。音樂不僅在形式上尋求情感的直接呈現，還深受文學的理想化、主觀化和情感化影響。浪漫主義音樂的興起可以看作是對當時流行的文學風格的音樂回應，它反映了藝術家對個人情感和內心世界的追求，以及對自然和傳統的深刻理解。

舒曼在一個出版商家庭長大，這種環境培養了他對文學的興趣。他早年接觸了席勒、歌德、拜倫等文學巨匠的詩歌作品，特別喜愛古希臘悲劇。十五歲時，他就組織了文學社團，創作抒情詩、話劇和長篇小說。文學和詩歌成為他音樂創作的靈感之源，他常常從文學中汲取主題和角色，用音樂旋律來表現文學作品中的情節和角色，從而豐富音樂的內涵。此外，他還創辦了《新音樂報》，成為杰出的音樂評論家，進一步將文學與音樂聯系在一起。值得一提的是，舒曼熱衷于閱讀讓·保羅和霍夫曼的作品，這兩位文學巨匠對他的音樂創作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讓·保羅代表浪漫主義時期的文學風格，其打破了古典主義的傳統限制，強調個性和情感。而舒曼在音樂中也體現了保羅的這些特點。例如，在鋼琴套曲《蝴蝶》中，他采用鮮明的對比和戲劇性手法，呈現出戲劇性的音樂畫面。霍夫曼是德國文學家，盡管他的文學作品不多，但對文學和音樂領域產生了廣泛的影響［2］。舒曼的《克萊斯勒偶記》就是受到霍夫曼虛構人物克萊斯勒的啟發，這一角色反映了霍夫曼本人，也深刻反映了藝術家對理想和現實的思考。舒曼因此將文學與音樂相結合，創作出充滿浪漫主義特色的音樂作品。

3 舒曼鋼琴套曲《彩葉集》的文學特征

3.1 鋼琴套曲《彩葉集》體裁的文學性

舒曼最開始對鋼琴小品進行文學性命名是在其鋼琴套曲《童年情景》中，這一做法是研究繼承洛可可時代以來鋼琴標題小品傳統的一次藝術升華。鋼琴套曲這種音樂體裁最早在伯蘭與拉莫的作品中出現，由舒曼進一步和創新發展至一個全新的階段。在《彩葉集》中，他將若干小曲串聯起來，耗費13年之久，編織了一整套可以反映他人生經歷和情感變化的鋼琴套曲，賦予音樂更豐富的文學想象。

這種創作手法不僅簡化了鋼琴套曲中小曲之間復雜的關系，還通過文學性的描述和創作，將每個套曲描繪成一個有生命力且簡明易懂的故事。舒曼這種融合文學與音樂特征的方法使音樂不僅是一種聽覺的藝術，還成為一種可以被廣泛理解和引發情感共鳴的文學性表達。在將文學與音樂特征相結合的過程中，舒曼無疑是這一領域的先驅和最偉大的貢獻者。

3.2 鋼琴套曲《彩葉集》標題的文學性

《彩葉集》作為舒曼眾多鋼琴套曲中的一部，不僅展現了他的音樂創作天賦，還體現了他將音樂與文學相結合的獨特才華。在這部作品中，舒曼通過文學性的標題賦予每一首小品以深刻的內涵和豐富的情感。所謂標題音樂，泛指有文字作為標題的音樂，它是相對于“無標題音樂”而言的，通常是帶有文學聯想性的器樂作品［3］。作為19世紀上半葉歐洲音樂史上的重要人物，他創作了眾多帶有文學性標題的音樂，這一特點在他的鋼琴作品中尤為突出。舒曼的鋼琴作品標題既有對整個作品的總體描述，如《蝴蝶》《克萊斯勒利安娜》等，又有對套曲中每首樂曲的描述性標題，如《彩葉集》《幻想曲集》《童年情景》《林中情景》等［4］。

《彩葉集》中的每一首小品都有一個充滿文學性的標題，這些標題不及舒曼另外兩部鋼琴套曲《蝴蝶》《童年情景》的標題。這是因為《彩葉集》畢竟是從1836年到1849年創作的，時間跨度長達13年，或許沒有明顯的連貫性。然而，還是能從這些標題中看出舒曼將音樂與文學相結合的手法。

比如《彩葉集》的第二部分標題為《紀念冊》，共有五首小品，這一部分記述了舒曼與克拉拉生活時的感受和記憶，還有舒曼對生活的體驗，整體基調略為憂傷。這五首小品充分展現了舒曼的想象力與詩人般的浪漫。《紀念冊》第一首調性為小調，充滿暗淡傷感的情緒，后來小調轉到大調，隨即在21小節又回歸到小調的調式上，一瞬間的明朗如雨后彩虹般稍縱即逝［4］。第三首速度緩慢、旋律靜謐且富有憂傷的情緒，表現了舒曼的抒情風格和幻想色彩。《紀念冊》這一標題并不是生活場景的提示，而是作者本身情感及生活經歷的記述。

《彩葉集》的第八部分標題為《快步進行曲》，這是《彩葉集》中最輕巧歡快的一首，歡快明朗的節奏正像人快步行走時的感覺，與標題相呼應。舒曼指出，演奏這部小品需要有熱烈的情緒和清晰的節奏感。這首曲子在力度層次上安排得十分豐富，長句子中高音和低音的關系仿佛舒曼徘徊的心境，這里隱約體現了他的雙重人格。《彩葉集》這部作品與其他作品一樣，擁有想象力和文學性的標題，獨立而又融合成一個整體，如連環畫般展現了多樣的情感和畫面。由此可見，標題有助于表達作曲家的思想，幫助演奏者融入音樂氛圍，為聽眾提供理解音樂的線索。

3.3 鋼琴套曲《彩葉集》中音樂元素的文學性表達

在鋼琴套曲《彩葉集》中，舒曼巧妙地將曲式、聲部層次和節奏這些純音樂元素與文學性表達相結合。通過這種融合，使音樂作品不僅保持原有的特征和固有本質，還實現了與文學的溝通。

首先在曲式結構的布局上，《彩葉集》有著古典主義的影子，這部作品由14首小品組成，多數采用單二部或單三部這種較為簡潔的曲式結構。這樣的曲式結構雖然不如舒曼其他作品如《狂歡節》那樣復雜，情感也較為平緩，但其結構的簡約性和情感的豐富性依然令人著迷。舒曼通過這種精煉而簡短的結構，以及樂段的反復來強化音樂表達，使《彩葉集》雖然在結構上比較簡單，但在情感層面上同樣深邃、引人深思。

其次在節奏的運用上，舒曼喜歡使用豐富各異的節奏體現其個性，其將節奏的運用看作支撐作品敘事性和描寫性的重要手段。例如，在第四部分《前奏曲》中，舒曼在內聲部安排了連續的三十二分音符，并且按照其走向明確標注了力度記號，希望能用這些如河流般快速跑動的音符營造緊張的氛圍并表達內心慷慨激昂的情感（見譜例1）。

在聲部層次的安排上，舒曼通常以飽滿的和聲和豐富的層次來表達豐富的情緒。例如，在《紀念冊》的第四首的主題段中，舒曼使用飽滿的和聲織體四個聲部相互交融，緩慢演奏出多層次、長呼吸的歌唱旋律，仿佛每一聲部都在訴說屬于他們的故事（見譜例2）。

3.4 鋼琴套曲《彩葉集》中的描寫性手法

描寫手法的合理使用在文學創作中不可或缺，其能生動呈現外貌和表達情感。雖然音樂無法描繪顏色和形狀，但模仿自然聲音可在聽覺上創造類似效果，反映現實世界。例如，在舒曼的《童年情景》中《驚嚇》這一部分，其通過使用重音記號描繪了孩子們感到恐懼時的情景，讓聽眾仿佛身臨其境，后半段則通過輕柔舒緩的音樂，展現孩子們的恐懼情緒得到安撫的場景［5］。《青年紀念冊》中《小浪子》則以輕快的節奏和音調，紀念舒曼女兒小瑪麗上學時的輕盈步伐，小小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舒曼的視野中，表達了父親的情感。

類似這樣的描寫手法，在《彩葉集》中也有例子。例如，在第五部分《進行曲》中，A段運用了優美舒緩的音樂材料，這里的舒曼好像一位長者在回憶過往，向聽眾緩緩訴說他的經歷。《紀念冊》中的第三首以兩音連線或三音連線為動機，重復出現貫穿整曲，上行的兩音或三音連線是一個疑問句，仿佛舒曼對曲折人生的發問，緊接其后的下行小連音則像是回答（見譜例3）。這些作品通過音樂細膩地傳達了情感，彰顯了舒曼音樂的文學性和情感深度。

4 結語

舒曼是19世紀浪漫主義音樂的代表性人物，被譽為“最文學化的德國作曲家”。他的音樂創作和評論對浪漫派音樂的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創新性地將標題性鋼琴套曲這一音樂形式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如《童年情景》《蝴蝶》《彩葉集》等。在音樂創作上，舒曼追求真實的情感表達，并將文學元素融入音樂創作中，使音樂不再僅限于聽覺的享受，更成為傳達深刻情感和思想的媒介，反映了浪漫主義音樂的核心精神。本文通過對《彩葉集》的創作背景、舒曼與浪漫主義文學的淵源、《彩葉集》中文學特征的體現進行分析，解釋舒曼通過音樂來表達和描繪其情感世界和內在思想的路徑。總之，舒曼的音樂創作不僅體現了他作為音樂家的才華，還展示了他深厚的文學底蘊。

參考文獻：

［1］ 沈璇，谷文嫻，陶辛.西方音樂史簡編［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1999：209-210.

［2］ 黃岑.舒曼的音樂創作精神［J］.音樂生活，2009（7）：78-79.

［3］ 鐘家明.標題音樂及其發展軌跡［J］.藝術百家，2007（3）：96-97.

［4］ 饒爽.舒曼《彩葉集》的音樂創作風格與演奏提示［D］.西安：西安音樂學院，2017.

［5］ 邢維凱.舒曼鋼琴音樂作品中的文學性創作意識［J］.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88（3）：104-106.

作者簡介：邵藝涵（2001—），女，吉林長春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音樂與舞蹈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