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紅,潘 穎,聶嘉韻,沈 佳
(重慶交通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重慶 400074)
中國幅員遼闊,區域發展不平衡始終是現實問題[1]。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要深入實施區域協調發展戰略,以建立優勢互補、高質量發展的區域經濟布局和國土空間體系,并在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長江經濟帶發展、優化大中小城市協調發展格局等方面謀劃方針政策。區域協調發展是指實現各個地區經濟穩定、持續、均衡、全面發展,進一步形成“區域一體化”這一重要的區域發展模式[2],隨著區域全方位的能級持續提升,經濟更加可持續發展,區域一體化深入高質量發展階段[3]。加之全球經濟的不斷發展和競爭加劇,城市化進程加速,人口紅利逐漸消失,生態環境問題日益突出,推動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刻不容緩。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是實施長江經濟帶、一帶一路和西部大開發戰略的主要支點,承擔著要素流動、產業聚集和互通共享的重要功能,在區域協調發展中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2021 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規劃綱要》明確要求,到2025 年,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支撐全國高質量發展水平顯著提升,一體化發展水平明顯提高。然而,在高質量發展過程中,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資源配置傾斜和發展不平衡現象突出。以2020 年為例,在經濟發展層面,成都的人均GDP是達州的2.03 倍;在污染排放方面,宜賓的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為15.84t/人,而資陽的人均工業廢水排放量僅為1.74t/人;在人才培養方面,成都的普通高等學校專任教師數比遂寧多11.38 倍。鑒于此,走高質量一體化發展道路成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必然選擇。那么,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如何?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過程中,各城市占據什么地位和作用?各區域發展差異體現在何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內在驅動機制是怎樣的?針對這些問題,都需要深入研究。由此,科學、全面地測度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水平,分析各城市和各區域的發展趨勢和空間特征,探究內在驅動機制,不僅對深化區域一體化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也有利于掌握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現狀,對促進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以點帶面,帶動西部地區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具有必不可缺的現實意義。
聚焦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眾多學者從經濟[4]、市場[5]、金融[6]等層面探究其一體化發展進程。然而,隨著時代發展,區域一體化變得愈加多元,不再局限于單一角度的一體化,應是融合知識、創新、技術、生態、公共服務等層面的高質量一體化[3]。目前,關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的研究較為欠缺,長三角在中國區域城市群或經濟圈中率先走出一條高質量一體化發展道路,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所鏡鑒。截至目前,多數學者通過構建綜合指標體系測度區域高質量一體化水平,方法包括但不限于熵值法[7]、均等權重法[8]及主成分分析法[9]等。由于對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理解存在差異,學者們從不同維度展開測度。周五七從經濟發展、科技創新、基礎設施、社會發展及生態文明五個維度對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進行綜合評價[10];滕堂偉等從經濟、創新、交通、生態和社會五個維度構建評價指標體系,對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進行測評[11];方大春等從市場、經濟、空間、社會、創新和協同一體化6 個維度探究安徽融入長三角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提升路徑[12]。除了直接構建評價指標體系,一些學者嘗試構建空間關聯網絡探究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整體狀況。陳明華等利用網絡密度測度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并進行收斂性分析[13];為避免單一指標測度不足,王山等利用網絡密度、網絡效率和小世界熵數來表征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14]。
此外,把握時空演化規律是推進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重要前提,區域一體化發展的時空演化特征逐漸成為研究熱點。部分學者采用馬爾可夫轉移矩陣探究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動態演進規律[7],采用Kernel 密度和Dagum 基尼系數分析區域一體化的空間分布狀態[15,16],或是采用Moran 指數分析區域一體化的空間分布特征[10]。而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強調的是各城市在各領域形成全覆蓋且緊密的網絡,并通過網絡的擴散效應實現互通共享[3],現有研究缺乏對區域一體化發展空間關聯網絡的特征分析。
最后,涉及的驅動因素,相關研究不多且主要是分析外部因素對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影響作用。湯放華等對國有和非國有固定資產比較集中系數的變化趨勢與城市群一體化水平的變化趨勢進行相關性分析,以此探究政府和市場對長株潭區域一體化的作用[17];張穎等通過運用演化博弈論模型,分析區域一體化發展的影響因素,以此構建政府、市場和社會三方推動的長三角區域一體化協作機制[18]。
已有成果對該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借鑒作用,但仍然存在以下不足:就區域高質量一體化水平的測度來看,尚未形成統一的評價指標體系,且多以長三角區域為研究對象,不宜泛化使用;就研究內容來講,現有研究多用Kernel 密度、Dagum 基尼系數或Moran指數等刻畫區域一體化發展的空間分布情況,對區域一體化發展的空間關聯情況掌握不足。除此,現有研究多分析區域一體化的外部影響因素,缺乏剖析其內部驅動因素,對區域高質量一體化更是如此;就研究視角而言,多數學者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一體化的研究停留在單一層面,關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研究尚有欠缺。由此,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一是結合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發展要求和規劃,建立“高質量”與“一體化”深度融合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評價指標體系,以利于精準度量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二是構建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空間關聯網絡探究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內部各城市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中的地位和作用,采用Dagum基尼系數分析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內部區域發展差異,利用QAP回歸分析識別各分維度發展水平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整體高質量一體化的內部驅動作用,由下而上,豐富區域一體化的相關研究;三是從高質量發展層面分析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一體化發展的特點,拓寬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關于一體化發展的研究范疇。
本文依據《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規劃綱要》確定的空間范疇進行研究,具體包括重慶、成都、自貢、瀘州、德陽、綿陽、遂寧、內江、樂山、南充、眉山、宜賓、廣安、達州、雅安、資陽16 個城市。并按照《四川省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 年)》和《四川省“十二五”城鎮化發展規劃》,將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劃分為四大區域:川南、成都平原、川東北和重慶。川南城市群包括:宜賓、瀘州、自貢、內江;成都平原城市群包含:成都、綿陽、德陽、樂山、遂寧、雅安、資陽、眉山;川東北城市群包括:南充、廣安、達州。研究時間段為2010—2020 年。
1.2.1 熵權法
熵權法是一種客觀賦權法,能夠根據指標間的離散程度確定權重。為克服主觀性和臆斷性對指標權重設定的干擾,采用熵權法[19]對指標進行客觀賦權。首先將每個評價指標的原始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然后通過信息熵計算每個指標的權重,最后計算出綜合評價值。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評價體系中各分維度評價指數采用多目標線形加權計算,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U為各分維度評價指數;Wij為j項指標的權重值;Xij為城市i 的j 項指標數據的標準化值;n為指標數。
已知各分維度評價指數,高質量一體化綜合評價指數采用算數加權計算,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Ui表示第i維度的評價指數;n 為分維度總數,n =7。在本文中,各分維度發展水平同等重要,故ai=1/7。
1.2.2 Dagum基尼系數
利用Dagum 提出的基尼系數[20]測算及分解方法研究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空間區域差異和來源,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G表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總基尼系數;Gjj表示區域內基尼系數;Gjh表示區域間基尼系數;k表示所劃分的區域板塊數,k =4;n表示包含的城市數量,n =16;yji(yhr)表示第j(h)板塊內的城市i(r)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數;y表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所有城市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數的均值。
進一步識別差異貢獻率,包括區域內差異貢獻Gw、區域間差異貢獻Gnb和超變密度貢獻Gt,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djh+pjh)為不同區域板塊間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數的相對影響,表示區域板塊j、h 中yji-yhr>0 的樣本加總的期望值;,表示區域板塊j、h中yji-yhr<0 的樣本加總的期望值。
1.2.3 修正后的引力模型
利用修正后的引力模型[14]識別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內部城市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關聯關系,引力模型的計算公式如下:
式中:i、j代表城市;Rij表示城市i和城市j高質量一體化發展之間的引力;Kij表示城市i在城市i、j之間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聯系中的貢獻率;Pi(j)、Gi(j)、Hi(j)分別表示城市i(j)年末常住人口、實際GDP 和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數;Dij表示城市i和城市j之間的球面地理距離。此外,將引力值進行二值化處理,采用全樣本城市引力列均值作為閾值,引力值大于閾值記為1,反之則記為0,從而得到二值化引力矩陣。
1.2.4 社會網絡分析
基于上述引力矩陣,進行社會網絡分析,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可以分析個體之間的相互聯系,以此揭示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網絡的結構和演化。本文采取其中主要的3 種分析方法識別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空間關聯網絡的整體特征和城市的個體特征。
網絡密度和關聯性分析。網絡密度是指網絡中節點實際擁有連線數與最多可能擁有連線數之比,可衡量網絡中節點間的緊密關聯程度[21];關聯性分析可衡量網絡的關鍵性和脆弱性,若一個集體通過各種關系聯系在一起,那么該集體就具有關聯性[22],其中包括關聯度、網絡等級度、最近上限和網絡效率。關聯度代表兩個節點之間的可達性,較高的關聯度表示兩個節點之間的聯系較強。網絡等級度和最近上限是用于描述網絡等級度的指標,網絡等級度和最近上限越大,網絡的等級性越大。網絡效率表示在保證網絡不會斷開的前提下各節點額外存在的線的多少,節點線越少,效率值越高,網絡越脆弱。
核心—邊緣分析。核心—邊緣分析可以對節點的“位置”結構進行量化分析,將網絡中的結點分為核心和邊緣兩個區域,前者在網絡中占有比較重要的位置,后者則占據較低的位置。
中心度分析。中心度是判斷各節點與中心位置距離的重要指標,若某節點越靠近中心位置,則其在整體網絡中的“地位”和“權力”越高,中心性也就越高[23]。具體包括度數中心度、接近中心度及中介中心度。度數中心度表示一個節點在網絡中的直接連接數量,反映節點在網絡中的重要性和影響力,它包括點出度和點入度兩個指標,分別反映節點的溢出效應和虹吸效應;接近中心度表示節點到其他節點的平均最短路徑長度,反映了節點的傳播能力;中介中心度是指一個節點在網絡中出現在其他節點之間的最短路徑數量,反映節點在網絡中作為信息傳遞的中介的能力,看作“控制能力”。
1.2.5 QAP回歸分析
QAP(Quadratic Assignment Procedure)是一種研究方陣間的相關性和回歸性的數據分析范式,是測量“關系”間關系的一種方法,不要求變量之間互相獨立[24]。在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作用機制研究中,所有變量均為關系數據,變量之間可能存在高度相關。因此,為避免變量之間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增加研究可靠性,采用QAP回歸分析探究各分維度發展水平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驅動作用。
首先,參考學者們的常規做法,選取2010、2015和2020 年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及各維度發展指數,利用修正后的引力模型計算引力值,以此構建因變量和自變量的空間關聯矩陣。然后,構建線性計量模型如下:
式中:WH代表高質量一體化空間關聯矩陣;WH1-WH7依次代表經濟協同、設施互聯互通、創新協同等7 個分維度空間關聯矩陣;a0和a1為待估參數;u為殘差項。
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要求各單元分工協作形成整體合力,實現協調發展,并提高發展的整體質量和效益[25]。《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規劃綱要》強調,推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建設,需要統籌協調,樹立一體化發展理念,并提出要構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發展新格局,共建具有全國影響力的科技創新中心,聯手打造內陸改革開放高地等九項重點任務。此外,推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重慶四川黨政聯席會議—第七次會議座談會指出,推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需放在中國式現代化的宏大場景中謀劃推進,并把協同構建現代化基礎設施網絡,協同培育現代化產業體系,協同打造內陸高開放門戶樞紐,協同建設現代化城鄉融合發展新樣板、協同推進高品質生活宜居地建設等作為構建“一體兩核多點”新格局,打造兼備實力與特色的重要增長極與動力源,把握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與“一體化”兩個關鍵的重要舉措。由此可見,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旨在經濟、基礎設施、創新、開放、生態、城鄉發展、公共服務等領域實現協同共享(圖1)。

圖1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評價框架Figure 1 Evaluation framework for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of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構建經濟協同發展的新格局,可以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穩固基礎,從而在經濟、產業及市場3 個層面實現協調發展。區域內城市間的良性循環和相互協調依賴于基礎設施連接網絡相互交叉、相互影響而形成的時空壓縮效應[26],完善傳統設施的同時需加強新型設施的建設。促進區域創新協同發展,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注入源源不斷的動力,需同時考慮創新投入、創新產出及創新環境三方面的協同發展情況。大力推進合作開放,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提供新增長點,外貿開放和外資開放相互關聯,相輔相成,共促合作開放新局面。推動城鄉融合發展有利于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區域協調發展[27],從城鄉差距和城鄉發展狀況兩方面評價城鄉融合發展狀況。協力營造綠色生態環境,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提供重要屏障,確保在污染排放、環境治理及生態建設三方面得到良好改善。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打造民生共建共享,增強人民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是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的重要目標。這體現在收入健康教育水平、醫療水平、文化水平及社會秩序等方面。
結合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發展規劃及要求,考慮數據可得性,構建包含7 個一級指標、19 個二級指標、33 個三級指標所組成的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標體系(表1)。其中,采用產業合理化系數[28]和產業結構高級化系數[29]共同衡量該區域產業協調發展狀況;采用人類發展系數(HDI)[30]衡量該區域居民的收入、健康及教育水平;其余指標均為參考已有相關研究文獻所得的常見指標。

表1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標體系Table 1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index system of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研究數據主要來源于2010—2020 年各市的統計公報、2011—2021 年的《四川統計年鑒》《重慶統計年鑒》《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及各市的統計年鑒等;部分數據用原數據除以當地常住人口或國土面積所得,缺失數據采用線性插值法補齊。
3.1.1 城市高質量一體化水平
利用熵權法計算2010—2020 年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各城市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數,按照四分位數(0.25,0.5,0.75)將其分為高、中高、中低和低水平4 個等級(圖2)。從圖2 可見,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存在不均衡現象。從發展水平來看,2010—2020 年發展水平處于高水平的僅有成都,發展水平處于中高水平的城市有重慶、綿陽及德陽3 個城市,發展水平處于中低水平的城市有內江、自貢等6 個城市,發展水平處于低水平的有宜賓、瀘州等6 個城市。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處于低和中低水平的城市居多,加強整體規劃,推動城市跨水平發展,提升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成為現實之需。從時序來看,成都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始終遙遙領先,同為核心城市的重慶雖弱于成都,但也始終處于中高發展水平;部分城市高質量一體化水平有了明顯提升。內江、遂寧、南充、廣安、瀘州從低水平邁入到中低水平,眉山從低水平躋身到中高水平。得益于成眉同城化發展,成都和眉山不斷推進工業、交通、旅游等方面的合作,受成都溢出效應的影響,眉山逐步融入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一體化發展;資陽和達州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總體上處于低水平。資陽接壤成都和重慶,達州接鄰重慶,可能受到雙核城市的輻射和競爭壓力,資陽和達州在吸引投資、人才和資源方面相對劣勢,加之基礎設施薄弱,產業結構不優,導致了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受限。

圖2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各城市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Figure 2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level of cities in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3.1.2 城市個體特征分析
借助社會網絡分析方法識別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網絡特征,著重了解各城市在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中的地位和作用,進而優化資源配置,提升整體效益。
首先,測算網絡密度和關聯性程度,以把握整體網絡結構。考察期間,樣本區域關聯度始終為1,網絡密度均值為0.233,關聯數均值為56。沒有一個城市孤立發展,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具有網絡關聯性,不過,區域高質量一體化水平處于初級階段,各城市間聯系不緊密。網絡等級度均值為0.195,最近上限始終為1,即空間關聯網絡存在等級性。此外,網絡效率均值為0.814,說明城市間冗余連線少,網絡結構較脆弱。
其次,進行核心—邊緣分析,以初步了解各城市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網絡中的“位置”,用ARCGIS把2010、2015 及2020 年的結果可視化,用于反映其演變趨勢(圖3)。核心城市數量在2010、2015 及2020 年分別為6、8、6,整體上呈現“六強矗立”的局面。2010 年,因為地理位置優越、資源稟賦豐富等原因,成都、重慶、內江、自貢、宜賓和瀘州彰顯出較高的綜合優勢和競爭力。2015 年,由于在經濟發展、產業協同及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具備一定的優勢和潛力,綿陽、德陽及資陽取代宜賓加入核心區范圍,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擴散效應初見成效。然而隨著時間推進,綿陽、德陽及資陽的相對競爭力減弱,在一體化進程中的參與度下降,又脫離核心區范圍。2020 年,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再次呈現“六強矗立”的局面。總之,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過程中,核心區未能充分發揮帶動作用。

圖3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核心—邊緣結構Figure 3 Core-periphery structure of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of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進一步測算2010—2020 年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網絡的中心度均值,以此探究各城市的地位和作用,測算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網絡的中心度Table 2 The centrality of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network in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由表2 可知,成都、重慶的度數中心度、接近中心度、中介中心度明顯大于其余城市,說明成都、重慶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網絡中占據樞紐地位,支配和掌控作用較強,并且這兩城市的點出度大于點入度,即成都、重慶兩大核心城市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過程中對其它城市帶來的紅利遠大于本身得到的獲益;度數中心度排名靠后的有達州、雅安,其中達州的點出度為0,雅安的點出度為0.36,說明這兩個城市幾乎無法給其它城市帶來發展的紅利,這也許與它們地理位置偏遠、經濟結構單一及政策支持相對不足有著密切關系;接近中心度排名靠后的有達州、廣安和雅安,說明它們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網絡中與其他城市的接近程度很低,難通過捷徑與其它城市相連,給區域更高水平一體化發展帶來阻力;中介中心度排名靠后的有雅安、達州、廣安、宜賓、遂寧,樂山,并且這些城市的中介中心度均為0,說明它們在網絡中幾乎沒有控制能力。這可能是因為,雅安、宜賓及樂山均位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邊緣地帶,其他城市很難通過這些城市與其他城市產生聯系,而達州、廣安本身發展水平落后,更無法影響其他城市發展,遂寧位于成都、重慶的中間位置,人口流失嚴重,且與雙核城市相比缺乏足夠吸引力。總之,各城市在空間關聯網絡中具有不同的地位和作用。
3.2.1 區域高質量一體化水平
基于2010—2020 年各城市的發展數值,按區域劃分取均值得到川南、成都平原、川東北及重慶四個區域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表3)。就整體高質量一體化發展來看,發展水平從高到低依次為重慶、成都平原、川南、川東北。作為中國的直轄市,重慶具有高度的地理、政治和經濟重要性,該地區龐大的市場規模、完善的基礎設施和便利的交通網絡,使其具備較高的高質量一體化能力;作為四川省的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成都平原擁有完善的交通網絡、發達的制造業和服務業以及豐富的人力資源和市場需求,高質量一體化水平較高;川南地理位置偏遠,交通網絡相對滯后,產業結構相對單一,高質量一體化能力和競爭力較弱;由于地理條件限制、資源相對匱乏及工業基礎落后,川東北成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邊緣發展區域,綜合發展能級低下,制約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往更高水平發展,縮小川東北與其他區域的發展差異成為現實問題。在考察期間,4 個區域的年平均增長速度在18.79%—44.78%之間,重慶的增長速度最快,川東北的增長速度最慢,說明各區域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增長速度受到地區自身的水平影響,提高發展速度需從提升自身發展能級入手。

表3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各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Table 3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level of each region of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3.2.2 區域差異分析
為進一步了解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各區域之間的不平衡狀況,利用Dagum 基尼系數揭示發展差距,以此深入把握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格局,具體結果如圖4 所示。總體基尼系數在0.161—0.274 之間,呈下降趨勢,即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的發展差異不斷縮小。觀察區域內基尼系數,由于將重慶整體單獨看成一個區域,重慶區域內的基尼系數為0,故不展示。成都平原的區域內基尼系數明顯大于川南、川東北,且在考察期間呈明顯的下降趨勢,川南和川東北的區域內基尼系數較低且變化不大。這說明成都平原區域內城市間的差異較大,但可能受到省會城市的溢出效應影響,區域內城市間的發展差異不斷縮小。而川南和川東北區域位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雙翼”,受地形、交通等限制,它們難以與中心城市頻繁交流,區域內城市偏向與同區域的城市協同發展。觀察區域間基尼系數,各區域間的基尼系數在考察期間均呈下降趨勢,重慶與川東北的區域間基尼系數最大,其次是重慶與川南。近年來,為促進區域一體化發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加強區域合作力度,區域間發展差異逐漸縮小。川東北、川南雖與重慶相鄰,但本身發展較為落后,人口分散,加上存在跨省限制及行政壁壘,與重慶相比還存在較大差距。

圖4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空間差異Figure 4 Spatial differences of high-quality integration development in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進一步觀察差異貢獻率(圖5)發現,區域間、區域內及超變密度貢獻率保持穩定,區域間貢獻率占比最大,超過總貢獻率的60%。說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差異主要來自區域間差異,區域間樣本交叉重疊對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差異影響較小,因此下一階段縮小整體差異應將重心放在區域間。

圖5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區域差異貢獻率Figure 5 Regional difference contribution rate of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3.3.1 高質量一體化及分維度發展水平
基于2010—2020 年各城市的發展數值,取均值得到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整體高質量一體化及分維度發展水平(表4)。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數在0.196—0.368 之間呈增長態勢,說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逐漸提升但仍較低。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需要政府、企業和居民各方長期的努力和持續的推進,才能跨越低水平發展,實現共同發展。分維度來看,各分維度發展水平均穩步增長但仍需進一步提高。其中,創新協同發展水平最高。近年來,四川、重慶加快共建成渝綜合性科學中心,推動高校建設協同創新中心,發揮四川天府新區和重慶高新區在人才、技術、科研方面的集聚效應,與周邊地區有序互動,創新一體化發展效果顯著;而城鄉融合發展水平最低。目前,成渝地區協同統籌城鄉發展綜合配套改革試驗區,推動城鄉人口有序流動,資源有序配置,但城鄉差距大,二元結構矛盾突出等問題始終根植于一體化發展進程,亟待縮小城鄉地區差異,提升城鄉一體化水平。

表4 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及分維度發展水平Table 4 High quality integration and sub-dimensional development level of the Chengdu-Chongqing Twin-City Economic Circle
3.3.2 內部驅動作用分析
前文研究表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具有空間關聯性,基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形成機理,探究各分維度發展對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影響和作用,以此幫助找尋問題和短板。
QAP相關性分析。首先,進行相關性分析(表5)。2010、2015 和2020 年,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與7 個因素的相關性系數都大于0.6 且均通過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即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與經濟協同、設施互聯互通、創新協同、合作開放、城鄉融合、生態協同、民生共建共享之間均高度相關。

表5 QAP相關性分析Table 5 QAP correlation analysis
QAP回歸分析。以上結果顯示因變量與自變量之間存在顯著的相關性,但是相關關系并不代表回歸關系,各因素對高質量一體化的作用強度需通過回歸分析進行探究,QAP回歸分析結果如表6 所示。由表6 可知,經濟協同、設施互聯互通、創新協同及城鄉融合在2010、2015 和2020 年的標準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加強各城市間的經濟聯系、提升城市間設施互聯互通水平、推動創新協同發展及加大城鄉融合發展始終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有正向促進作用;合作開放在2010、2015 和2020 年的標準回歸系數分別為-0.012、0.145和0.042,后兩者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即合作開放逐漸成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驅動因素。這得益于近年來川渝在共同支持西部陸海新通道建設,深化通關一體化改革及共建自貿協同開放示范區等方面做出的努力;民生共建共享在2010、2015 和2020 年的標準回歸系數分別為0.480、0.332 和0.068,前兩者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說明民生共建共享對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促進作用逐漸減弱。這可能是因為成渝地區擁有眾多的老工業城市(德陽、樂山、自貢、綿陽、宜賓、瀘州、內江等),在區域一體化發展過程中,基礎設施老化、規劃布局不合理、公共服務水平不高等問題仍是這些老工業城市普遍面臨的問題,從而阻礙區域高質量一體化建設;生態協同在2010、2015 和2020年的標準回歸系數分別為- 0.090、- 0.300 和-0.126,均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表明生態協同發展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起負向抑制作用。究其原因在于各地區環境污染問題不一致、產業發展水平差距較大、區域環境共治和政策共商的合力不足,多重原因阻礙著生態協同發展為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提供良好屏障。

表6 QAP回歸分析結果Table 6 Results of QAP regression analysis
本文結合區域特點,構建“高質量”和“一體化”融合的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指標體系,并測度2010—2020 年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的高質量一體化發展水平。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分析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內部各城市和各區域的發展水平、發展趨勢及空間分布特征,并識別各分維度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整體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驅動作用。主要結論如下:①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處于初級階段,低和中低水平發展水平的城市居多;高質量一體化空間關聯網絡結構脆弱,城市關聯性不緊密,核心邊緣區總體保持“六強矗立”分布,處于邊緣區的城市難以沖破禁錮,各城市在高質量一體化發展中具有不同的作用和地位。②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內部各區域高質量一體化水平從高到低依次為重慶、成都平原、川南、川東北;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空間差異不斷縮小,且主要來自區域間差異,區域間樣本交叉重疊對樣本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差異影響不大。③高質量一體化及各分維度發展水平逐漸提升但發展水平仍較低,創新協同發展水平最高,城鄉融合發展水平最低;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與經濟協同、設施互聯互通、創新協同、合作開放、城鄉融合、生態協同、民生共建共享均有相關性,且除生態協同,其余因素均對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發展具有正向驅動作用。
錨定推動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高質量一體化實現跨越式發展的目標,提出以下建議:①加大輻射能級,強化次級支撐。充分發揮“雙核”的引領作用,加強城市聯動合作,提供資金扶持政策,帶動資陽、廣安、南充、達州等周邊城市發展;挖掘“兩翼”區域發展潛力,如川東北著重發展汽車制造、電子信息為主導的先進制造業,川南則發展以農業、生態環保等為主導的特色產業,以形成川南和川東北的區域發展極點,強化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次級支撐。②優化資源配置,加強空間關聯。優化基礎設施資源配置,挖掘既有設施潛力,補齊聯通銜接短板,提升干線公路、鐵路覆蓋度,依靠互聯網信息平臺優化不同層次綜合交通樞紐的分工協作,強化樞紐間的銜接帶動作用;優化產業布局,明確各城市的優勢產業和發展方向,鼓勵各城市在產業鏈上進行互補和協同發展,如成都可發展高科技制造業,重慶可發展物流和交通設施建設產業。④協調分工合作,縮小發展差異。貫徹“減少競爭,共促發展”的共識,深入推動本領域同城化工作落地落實,如統籌聯動推進“成德眉資”提質增效,縮小成都平原發展差異;跨區域建立一體化發展利益共享機制,鼓勵各地發揮優勢,根據合作需求與現實條件逐步推進分工合作,加強渝東北與川東北、渝西與川南的合作交流。④制定共享機制,推動協同發展。制定產業合作利益共享機制,鼓勵老工業城市與高水平發展城市共建產業轉型園區,促進老工業城市的產業轉型,以構建融合發展的產業格局;探索生態協同治理機制,組建川渝兩地最高領導小組,協定生態環境管理標準,統一執法監管體系,為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協同發展提供屏障。
本文在一些方面也存在不足:一是本文構建的指標體系只是初步探索,指標的可適性有待驗證,需進一步補充和完善;二是高質量一體化的發展受到多重因素的影響,僅分析內部因素的驅動作用不夠全面,從內源和外源視角共同探究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發展的驅動機制更有說服力;三是本文著重于分析區域高質量一體化的現有時空特征,缺乏對未來發展趨勢的估計,有待融合機器學習等方法深入探究其發展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