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菲
1964年元旦,河南省蘭考縣委放假一天。焦裕祿卻沒有休息,一頁一頁地翻閱治“三害”(風沙、鹽堿、內澇)資料。他的肝病已十分嚴重,瞞天瞞地但瞞不了他自己。早在洛陽礦山機器廠工作時,他的腹中便像開鍋似的翻攪、響動,這是肝氣郁塞的癥狀,他卻用一根布條捆住痛處,以土法子壓迫病痛。
這天,焦裕祿帶著剛剛翻閱完文件的新思考,騎著自行車來到城關公社的韓村,找到六名有經驗的農民座談,檢驗自己的新思考。之后,他來到村西南地搞起臺田試驗。
焦裕祿親自規劃,畫好邊,拿起鐵锨和大家一起挖了起來。挖了一會兒,火燒般的肝痛襲來。焦裕祿以锨桿頂住肝部,咬緊了牙關。這一幕被大家看在眼里,大家勸他不要再挖了,要送他去看病。他輕描淡寫地說:“不要緊,咱們眼下吃點苦,子孫后代才有好日子過!”
挖了一晌,到午餐時,焦裕祿說回縣委有事,就騎著自行車走了。下午修臺田的社員剛到地里,焦裕祿又來了。直到天黑,把臺田樣板修好,他才高興地離去。韓村群眾按照這塊樣板田,又修臺田100多畝,那一年莊稼獲得了好收成。
1963年農歷的年根兒,經上級黨組織批準,焦裕祿帶著妻子與兒女回山東省淄博市北崮山村探望老母親。
在老家待了半個月,返回蘭考后的焦裕祿工作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忘我。1964年3月14日,焦裕祿在縣委常委生活會上講:“在蘭考一天就要干一天的工作,但最苦惱的是自己身體不好,肝疼,扁桃體腫大,現在又多了個腿疼,工作搞不上去……”
“既然知道自己身體不好,為啥還不去看病?為啥還豁出命來干?他太清楚了,包括回老家,他都覺得是和他們永別去了。”焦裕祿的二女兒焦守云說。
3月21日,焦裕祿和縣委辦公室干部張思義騎自行車去三義寨公社檢查有關工作的落實情況。誰也沒有想到,這是焦裕祿最后一次騎車下鄉。
焦裕祿看著路邊的每一行樹木、每一道溝渠、每一片莊稼,都露出愛戀的神情,像老人看著可愛的孩子。在一個上坡的地方,他實在蹬不上去了,下車蹲在地上以手撫肝。張思義建議:“你的身體的確不行,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突然,焦裕祿站了起來,推起車子向前走去:“事情等著我們去辦!”他沒有更多的解釋。張思義語言直率:“焦書記,你的病很重了,萬一出了問題……蘭考人民需要你,根治‘三害的工作需要你……”焦裕祿聽后,笑了起來:“我一個人能有那么大的能耐?黨和36萬蘭考人民才是改變災區面貌的力量嘛!”
他們好不容易來到三義寨公社,公社書記看到焦裕祿臉色不對,氣色不佳,明知他病又犯了,卻不敢說病,只說不忙談工作,請他先休息一下。焦裕祿不容商量地說:“我不是來休息的,還是先談你們的情況吧!”
公社書記只得開始匯報。焦裕祿氣喘吁吁地記錄,字寫得歪歪扭扭,筆在手中掉下了幾次。所有的人都看不下去了,齊聲相勸。焦裕祿卻站起來,執意要到實地去看看。最終,他被強行送往醫院,醫生的診斷是客觀的:“病情嚴重,必須立即轉院治療。”
很快,焦裕祿住進了河南醫學院附屬醫院(今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后被轉到北京的醫院,確診結果觸目驚心,上面寫:肝癌晚期,皮下擴散。專家搖頭表示:“只能采取保守療法,無能為力了……他的生命最多還有20多天的時間……”焦裕祿又被送回到鄭州的醫院。
在鄭州住院時,來看望焦裕祿的人絡繹不絕。每次見面,他似乎有問不完的話,大多是問除“三害”工作的進展情況。他告訴護送他的縣委統戰部負責同志,應該快一些回蘭考,向組織匯報他的病情,叫同志們團結一致,治服“三害”。
就在焦裕祿病重期間,他看到除“三害”初見成效,勞動人民將要擺脫貧困,走向富裕,想寫一篇題目為《蘭考人民多奇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文章。可是,這篇文章剛寫了一個開頭,他的病情就惡化了。
蘭考縣委副書記張欽禮匆匆趕到鄭州探望他,焦裕祿虛弱地說:“現在有句話我不能不向你說了,回去對同志們說,我不行了,你們要領導蘭考人民堅決地斗爭下去。黨相信我們,派我們去領導,我們是有信心的。我們是災區,我死了,不要多花錢。我死后只有一個要求,要求組織上把我運回蘭考,埋在沙堆上,活著我沒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著你們把沙丘治好!”
1964年5月14日9時45分,焦裕祿與世長辭,終年42歲。
正當蘭考的封沙、治水、改地斗爭初步取得成效的時候,焦裕祿永遠地離開了。其實,他那篇沒有完成的文章種下的是一個幸福蘭考夢。他走之后,蘭考的黨員、百姓努力用汗水灌溉這個夢。
(摘自《傳記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