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三
每一次機構改革,都體現出國家治理邏輯的演變與體系的改進。2023年3月開啟的黨和國家機構改革,已經過去一年。這場涉及面廣、觸及利益較深的改革,將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產生重要影響。
作為此次改革的重點之一,科技領域的機構改革起步較早。
按照《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以下簡稱《方案》),中央科技委員會是為加強黨中央對科技工作的集中統一領導,統籌解決科技領域戰略性、方向性、全局性重大問題,新組建的黨中央決策議事協調機構。
2023年8月31日,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舉行加掛國家外國專家局牌子儀式,科技部不再保留國家外國專家局牌子;9月14日,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委員會召開會議,歡迎從科技部所屬中國21世紀議程管理中心、高技術研究發展中心劃入的轉隸人員;9月22日,農業農村部發文稱已召開科技部轉隸人員座談會,科技部原農村科技司、中國農村技術開發中心全體人員參會。
科技部原高技術研究發展中心主任張洪剛在歡迎會上表態,“落實機構改革任務不打折、不變形、不走樣”,“盡快融入新環境”。農業農村部則要求“全體轉隸同志要保持良好工作狀態”,“機構改革辦公室綜合、機構人事、資產財務等專項工作組要主動入位、分工配合,用心用情做好各項服務保障工作”。
科技部重組后,最受關注的舉動之一是重啟“三大獎”評選。
“三大獎”是國家自然科學獎、國家技術發明獎、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的簡稱,1999年設立。2020年以前,國家科技獎每年評選一次。
2021年8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完善科技成果評價機制的指導意見》提到,要“調整國家科技獎評獎周期。完善獎勵提名制,規范提名制度、機制、流程,堅決排除人情、關系、利益等小圈子干擾,減輕科研人員負擔”。此后,國家科技獎的評選暫停,直至2023年底。
2023年12月6日,科技部印發《國家科學技術獎提名辦法》,對國家科技獎的提名作出了規定。緊接著,2023年12月12日,2023年國家科技獎提名工作正式啟動。
改革開放以來,國務院機構共進行9次改革,基本每5年啟動一輪。對此,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教授、中國行政體制改革研究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汪玉凱指出,2018年以前,人大、政協和黨的機構調整,一般都在內部進行,“只對外公布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但2018年后,情況發生了較大改變,黨、人大、政協、政府、司法機構等被納入整體通盤考慮。
這種變化在機構改革方案名稱上就有所體現。
2013年以前,幾輪改革方案名稱都叫《國務院機構改革方案》,2013年的機構改革以轉變職能為核心,繼續簡政放權,方案名稱為《國務院機構改革和職能轉變方案》。2018年,名稱變成《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由中共中央印發文件。2023年最近一次改革,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
多位受訪學者表示,新一輪改革對加強黨對一切工作的領導作出了制度安排,有利于理順黨政機構關系,強化統籌協調,增強黨的領導力,提高政府的執行力,建立健全黨中央對重大工作的決策協調機制。
另一個變化是對改革的時間表有了要求。
2018年《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明確指出,中央和國家機關機構改革在當年年底前落實到位,省級黨政機構在年底前基本調整到位,所有地方機構改革任務在2019年3月底前基本完成。
2023年3月公布的《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則要求中央層面的改革任務力爭在2023年底前完成,地方層面的改革任務力爭在2024年底前完成。
汪玉凱認為,相比此前幾輪改革,2018年和2023年的兩次改革,時間安排比較緊湊。這是為避免戰線拉得過長,導致改革不到位,影響黨政機構正常運轉。
2023年12月以來,江西、北京、重慶、天津、上海等多地密集召開機構改革部署動員會議,其地方機構改革方案已獲黨中央、國務院批準。
根據公開信息,除了組建中央社會工作部,在農業農村部加掛國家鄉村振興局牌子,不再保留單設的國家鄉村振興局,《方案》還要求省、市、縣級黨委組建社會工作部門,省、市、縣級鄉村振興機構職責劃入同級農業農村部門。
至于在中央層面組建中央科技委員會,組建國家數據局,將科技部的部分職責劃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生態環境部、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等部門,對地方沒有作出具體要求,地方可“結合實際”組建或進行調整。
“規定動作”之外也有些“自選動作”。作為沿海省份,為推動海洋經濟發展聯動,浙江成立海洋經濟發展廳;海南提出優化與自由貿易港建設相適應的機構職能體系;廣西煤炭、石油、可再生能源等能源品類齊全,將組建能源管理機構。
但組建和調整機構,只邁出了改革的第一步。
2024年2月22日,中央社會工作部召開全國社會工作部部長、信訪局局長座談會。會上透露,全國省份均已組建黨委社會工作部門并開始全面履行職責。
早在2007年,北京就成立了市委社會工作委員會、北京市社會建設工作辦公室,宋貴倫擔任了11年的書記和主任。因此,他很理解這份工作背后的復雜性。
“原來一些地方沒有社會工作部門,有些職能需要從別的部門劃入,是有一個磨合的過程。”宋貴倫說,最大的挑戰是如何形成合力抓好協調,起到“穿針引線打補丁”的作用,把各個部門串聯起來,在社會領域做沒有人做的兜底工作。
2023年9月,《中國機構編制》刊發中央組織部副部長、中央編辦主任李小新的署名文章,在總結改革進展時,出現了“議事協調機構大幅壓縮”的表述。
一名國家高端智庫研究人員說,這是中國共產黨第二十屆中央委員會第二次全體會議部署改革的成果,是為解決“協調議事機構太多太雜,職能交叉重疊”的問題。
在地方層面,多地明確要求規范和優化調整議事協調機構。比如河南要求“在全面清理的基礎上,嚴控新設,確保規范運行”,重慶提出“構建從準入到退出全生命周期閉環管理體系”,遼寧規定“嚴格控制議事協調機構規模和數量”。
“議事協調機構多,并不意味著治理水平就高。”在汪玉凱看來,議事協調機構過多,不僅會導致決策效率低下,還可能出現各部門推諉扯皮的現象。
一位曾擔任“國字頭”學會的負責人認為,改革開放以來形成的經驗是“小步快走”。行政體制涉及權力分配等方方面面,“如果一次改的動作太大,可能會出現銜接上的問題”。
在2018年《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中,提出重新組建科技部,主要職責包括牽頭建立統一的國家科技管理平臺和科研項目資金協調、評估、監管機制等。
根據2023年《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又對科技部的中央財政科技計劃(專項、基金等)協調管理、科研項目資金協調評估等職責進行調整。
對此,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朱春奎說,2018年的改革,通過建立科研項目和資金管理平臺,為5年后將項目管理職能劃入專門機構打下了基礎。由此可見,“改革是漸進式的,一步步水到渠成”。
在汪玉凱看來,能否釋放市場活力,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發揮決定性作用,是評判機構改革成功與否的根本性標準。尤其在地方機構改革的過程中,“管理不能缺位,但是絕對不能越位”。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