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黨史是德育中最生動、最有說服力的教科書。黨史史料作為紅色精神承托載體,是“信念堅定、矢志不渝的革命信仰,堅忍不拔、求真務實的精神風貌,公而忘私、無怨無悔的奉獻精神”[1]等優良革命傳統的具象表達。其內涵與培養社會主義時代新人的要求高度契合,融史入學、資教育人是彰顯紅色精神價值,落實立德樹人根本目標的重要路徑。
統編教材中,黨史史料多插排于補白板塊,受限于時間跨度、課時容量等因素,史料教學容易變味,養成 “以史證論”的教學邏輯。這既不能有效生成清晰的黨史認知,所得情感共鳴也短暫淺顯、易消散,家國情懷自然難以有效涵育。
基于此,本文結合“返本開新”路徑實踐,以新視野新路徑探討黨史史料在教學中的綜合運用,返還其滲透家國情懷的根本價值,涵育學生“對國家富強、人民幸福以及對國家高度認同感、歸屬感、責任感和使命感”[2]的人文追求。
一、轉換:原始史料的多元視角
原始史料因“未經中間人手”更能反映歷史事件的原生狀態。增加黨史原始史料引用是創設情境,“觸摸”真實過去的必要途徑。譬如,如何讓學生切實感受抗日戰爭歷程中的革命精神,需要轉換黨史原始史料研究視角加以呈現。
(一)“大人物”視角
材料 差不多一百年以來,中國是好幾個帝國主義國家共同支配的半殖民地國家。……今天不同了,日本帝國主義要把整個中國從幾個帝國主義國家都有份的半殖民狀態改變為日本獨占的殖民地狀態。
——毛澤東《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 [3]
材料 現在為求得與國民黨精誠團結,鞏固全國的和平統一,實行抗日的民族革命戰爭,我們準備把……蘇區取消、紅軍改編等,立即實行,以便用統一團結的全國力量,抵抗外敵的侵略。
——周恩來《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 [4]
結合歷史背景,分析兩位領導人的不同態度,可以體會中國共產黨的思想變化。材料一是長征途中的毛澤東提出建立統一戰線的必要性,其對國內情勢的分析和號召以最直觀的樣貌展現出來。材料二是從黨史檔案中窺見中國共產黨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不卑不亢的態度,蘊含著以人民為中心,重建國共合作的懇切愿景。
(二)“小人物”視角
新世紀以來,學界圍繞黨史敘事范式的討論對一線教學產生影響。新民主主義革命階段的教學視角不只以“黨”或“戰爭”為主線,應向經濟、文化、社會史領域延伸,加強對具體個例的研究。
材料 那時候我年齡還小,我就跟著打日軍。雙方經常交火,所以傷亡也很多。在戰場上,隨時可能犧牲。那時候我經常想,家里還有父母,要是自己死了,父母怎么辦?但是戰爭一打響,這些顧慮都消失了,只知道要盡量消滅敵人,沒辦法,只有狠命地打。
——《湖南抗戰老兵口述錄》[5]
學生在課堂上代入自身,共情小戰士對戰爭的恐懼與迷茫。欽佩無數抗日戰士的英勇無畏和無私奉獻,表達如果自己“穿越”回戰場,亦會拋灑熱血,保衛家國的感悟。中國近現代史保留諸多社會團體、市井百姓的史料,小人物的故事組成并折射大歷史。引入教學可進一步理解歷史背景下,親歷者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探微知著”在教學中還原斑駁紛雜的社會生態。
二、兼容:史料來源的多途取用
(一)敢用“消極史料”
“消極史料”一說是源于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中史料價值的論述,定義為“某時代有某種現象,其記載謂之‘積極史料’;而某時代無某種現象,其記載謂之‘消極史料’”。[6]教學中應兼顧歷史大勢的普遍規律和未成普遍的個別情況。以此引導學生以全面、動態、發展的視角看待歷史。
材料 我的同志們多數是些初出茅廬的書生,腦海中總有些烏托邦和無政府觀點。他們瞧不起現實政治,甚至認為不夠清潔或者充滿罪惡,也不喜歡紀律、訓練、嚴密組織、思想行動一致這類的東西。
——張國燾《我的回憶》[7]
材料 我們黨初組織的時候,在我們黨員中不少的常常表現出很幼稚的小資產階級的思想和行動,那時我們很少懂得黨的紀律,一切偏重于感情。我記得鄧中夏和幾位同志在工作上發生不同的意見,因此就引起對鄧中夏同志個人的不滿,他很生氣、消極,并且要求退黨。他說:“我不對,dismiss me.”。蔡和森同志那時在北京,我們一同邀請鄧中夏同志到守常(即李大釗同志)家和解。這樣的和解,我記得在守常同志家對好幾個同志舉行了好幾次。
——《朱務善的回憶》[8]
兩則史料都反映出中國共產黨建黨初期,黨內組織紀律、同志關系并不嚴密,“個性”與“黨性”仍在磨合,部分同志對黨的認識停留在理想和感性層面。這種青年黨員不成熟、不完美的形象容易激起學生共鳴,可以更深理解中共一大時期黨的綱領提出背景。教學中延伸對比,在黨內生活中,這些情況鮮再發生,可印證中共由知識精英向政黨精英,由幼稚走向成熟的成長軌跡。
知史愛黨,知史愛國。我們可以想見百年崢嶸歲月起始,山河飄搖,內憂外患,一群還未完全褪去稚氣的熱血青年,力抗救亡圖存責任擔當,以理想為先驅投身為國為民斗爭的歷史洪流。這一過程會有試錯,會有迷茫,但一切從未壓垮他們,反而在長期奮斗中錘煉出共產黨人的精神譜系和政治品格。任由歷史斗轉星移,紅色精神賡續相傳。
(二)活用國際史料
伴隨著中國強大,黨史研究逐漸受到國際關注,大量通史或專題史著作極大豐富著教學資源。其中,多數研究已有中譯本,國內學者也有相應的解讀與評析,作為一線教師,應該主動擴展研究視野,靈活引用國外相關研究,為課堂“擴面增容”。
此表是1948年對赴美留學的中國學生進行問卷調查的數據統計[9],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當時高階知識分子對時局的態度。結合時代背景,可推論部分知識分子對和平建國的渴望以及對國民黨政府民主性的擔憂和懷疑。還可研究中國共產黨政策制定的社會環境或黨的社會影響度,作為教學素材開發空間巨大。
國際史料的運用,能使學生意識到黨史不只是中國關心的課題,國家歷史的學習和研究不應“閉門造車”而應“廣開門路”,對中共黨史全面了解,深化對黨的自我革命戰略思想的規律性認識,認清社會發展的大邏輯與大趨勢。
(三)善用“對立面史料”
黨史教學的史料不僅有中國共產黨自身在歷史活動中留下的材料,也應關注中國近代史發展中,不同領域、屬性、行業人群遺留的歷史信息?!皩α⒚妗笔墙璐螌W中,社會生活中立場或觀點互相對立的主體。歷史教學中把握正確史觀的基礎上,有甄別地善用“對立面”史料,也可成為黨史發展的相關例證。
材料 (1940年)國民黨游擊隊的投降傾向顯著,已至日趨沒落之地步。與之相反,共產黨八路軍所取得的地盤,則占有保定道的全部、河北省80%的地區。
——《華北治安戰》[10]
材料 (1947年9月)蔣介石:“中共斗爭的方法和技術,也有長足的進步。反觀我們自己,無論組織、訓練、宣傳或調查,則不但沒有進步,反而有了退步……如果單研究他們這二十年來技術進步的情形,那真是可怕極了。”
——《先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11]
兩則“對立面史料”代表著日本、國民黨對中共的認知,可用于分析國共雙方采取政策對時局造成不同的影響,多維還原歷史復雜情境,讓學生明白中國共產黨在中華民族救亡圖存奮爭歷史中的地位和作用絕不是“勝利者的主觀書寫”,而是毫不夸張、實事求是的客觀記述。
三、余論:德育原則的返還本真
史料的正確研判和應用,關系到德育目標能否有效實現。對于路徑的“開新”,也要基于現實的考量,既要秉持德育原則,又要運用科學方法。一是要正確處理教材史料與補充史料的關系。課堂中的史料引用不是一味做“加法”,而是明確教材史料內涵的教學價值與意義基礎上,融通課堂內外史料,尤其與重點問題相配合。創新教學方式,充分發揮教材作用,幫助學生樹立從書出發,以本為本的正確觀念。
二是援引課外史料時,不能“為新而新”,不加甄別地拿來即用,而應堅持科學歷史觀與正確價值觀審慎篩選,廣泛爬梳整理,關注史料立場,避免陷入歷史虛無主義。
度之往事,驗之來事。高中歷史課堂是發揮史料立德樹人價值涵育的主陣地與主渠道。一切黨史史料教學實踐的嘗試都應以學情為基,不斷創新教學理念與手段,講好黨的故事,講透背后道理。在最大發揮史料價值中,推動學生“深入了解黨團結帶領人民為中華民族作出的偉大貢獻和根本成就,認清當代中國所處的歷史方位,把苦難輝煌的過去、日新月異的現在、光明宏大的未來貫通起來”,[12]將歷史知識轉化為深厚家國情懷、自覺報國之行與堅定強國之志,落實立德樹人與培根鑄魂的德育任務。
【注釋】
[1] 夏賢明:《中國共產黨百年歷程的紅色血脈、歷史經驗與未來啟示 ——“紅色基因傳承與中國共產黨百年歷程”學術研討會綜述》,《思想理論教育導刊》2021年第9期,第142頁。
[2]教育部:《普通高中歷史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年,第4頁。
[3] 毛澤東:《論反對日本帝國主義的策略》(1935年12月27日),《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142—143頁。
[4]張海鵬、徐藍總主編:《中外歷史綱要》上冊,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19年,第138頁。
[5] 湖南圖書館編著:《湖南抗戰老兵口述錄》(下),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3年,第475頁。
[6] 周良書:《中共黨史研究中的“史料”問題》,《黨史研究與教學》2021年第1期,第42頁。
[7] 張國燾:《我的回憶》第1冊,北京:東方出版社,1998年,第44頁。
[8] 中共北京市黨史研究室:《北京革命史回憶錄》第1輯,北京:北京出版社,1991年,第83頁。
[9] 黃嶺峻:《1948年關于中國留美學生政治態度的一次問卷調查》,《近代史研究》2010年第4期,第148—150頁。
[10] 日本防衛廳戰史室編,天津市政協編譯組譯:《華北治安戰》(上),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 年,第 157 頁。
[11] 張太原:《從蔣介石日記看中國共產黨的優勝之處》,《近代史研究》2021年第3期,第31頁。
[12] 歐陽奇:《抓好青少年學習教育讓紅色基因代代傳承》,《人民日報》,2021年7月7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