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梨花的詩,最喜黃庭堅的“清風時入戶,幾片落新衣”,盡顯梨花的輕盈世俗。
村莊多桃柳,也多木梨。村里女孩多取名桃花、杏花、桂花、菊花,卻很少喚梨花的。也許是因為梨與離同音,加之花為白色,村民認為不吉。當然也有叫梨花的,卻是在戲文里。中國古代四大巾幗英雄之一樊梨花,她與丈夫薛丁山沙場揮戈與共的故事家喻戶曉,這個敢愛敢恨的女中豪杰,因這名字多了一縷詩意與柔情。
蘇軾有詩“梨花淡白柳深青”,梨花的白是月白,不可觸摸,空翠濕人衣;梔子、槐花之白,有乳色,缺了空靈之感。唯梨花之白,清澈明亮,有流水的質感,有珠玉的剔透。一樹梨花,紛紛揚揚開放在早春的寒氣中,不言語,也不歌唱,只是靜靜地傳遞著美好。
有些物事,須在雨中才有意趣。雨落芭蕉,落成一曲江南絲竹;雨落竹林,落成“一蓑煙雨任平生”的狂放。雨中的梨花也很妙,一夜雨水后,昨日還光禿的樹干上,綴滿了一樹白色的花朵。在夜雨的浸潤下,每一朵花瓣上,都沾滿了晶瑩的雨露。“梨花一枝春帶雨”,怪不得詩人用此形容美人。
清少納言說,“梨花,世人往往視作凄涼哀艷之花,無人賞愛,亦無人用以系結信箋,見著無甚魅力的女子,便以此比擬,蓋以色澤乏善可陳之故。”這樣一個心思幽微的唯美主義者,卻感受不到梨花之美,屬實可惜,許是久居宮廷而不知鄉野之趣吧。
我若有一支畫筆,定要描摹這幅村莊圖:初春的田野,新綠青碧;一彎流水,穿行而過;一片青天,不著塵埃;一方村莊,屋舍儼然。墻是土墻,斑斑駁駁;瓦是藍瓦,生滿蒼苔;一叢槿籬,木葉初生。一縷炊煙,幾個牧童,最后還須落上點睛之筆,幾株梨花,沿村而立,微風四起,落英漫天。青山半屏,遠行人,正緩緩歸兮。
王敘樂:車間生產工人、田野觀察者。作品散見多家報刊,入選多部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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