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醫藥健康產業：自主創新，百舸爭流

勒川

如今，展開北京醫藥健康產業地圖，醫藥企業已從孤帆遠航發展到百舸爭流。越來越多的自主創新企業，從北京走向世界。

基礎研究、動物試驗、三輪臨床試驗、申報上市……從無到有研發一款新藥，面臨的幾乎是“九死一生”的局面。為了人類生命健康，一批又一批科學家義無反顧投身其中。

國際公認的高成長性、高附加值，使醫藥健康產業成為“永不衰落的朝陽產業”。光明的背面，是一段漫長的灰暗道路。

近十年來，北京憑借優質創新生態及政策，吸引了大批科學家集聚，創新成果涌現。北京也明確提出要把醫藥健康產業打造成為助推北京創新發展的“雙發動機”之一。

“夢想實驗室”到“創新生態”

2002年，對于北京經開區和北京神州細胞生物技術集團股份公司（以下簡稱“神州細胞”）創始人謝良志而言，都是極具意義的年份。

相隔萬里的他們，因為一通電話產生了聯系。

當時，正在國外醫藥公司工作的謝良志接到一通國內電話。電話那頭，是當時中國生物工程開發中心相關負責人，“大分子藥物的產業化生產技術是我國生物制藥的關鍵瓶頸，國家需要您這樣掌握先進核心技術的人才，希望您能考慮回來！”電話里的聲音急切而真摯。

沒過多久，謝良志毅然放棄國外醫藥公司豐厚的待遇，回到了北京。

他把創業的地點，選在了北京經開區。

“那時的經開區地廣人稀，是很多新手的‘練車場，但了解了產業布局和政策后，我很看好這里的發展。”謝良志笑言，現在回頭看，選擇北京經開區是他創業后做的第一個，也是最正確、最關鍵的決定。

創業之初，謝良志本想建立生物藥規模化生產線，但他很快發現，國內沒有需要大規模生產的生物藥品種。于是，謝良志最終選擇了新藥研發這條最難的路。

“必須堅持自主研發技術，有技術才能做出有國際競爭力的產品，真正解決問題。”謝良志表示，過去20余年，他和團隊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打地基”上，建立了一系列品種研發和生產的全鏈條技術平臺，以此擺脫對外來技術的依賴。

2021年，神州細胞歷經10余年研發的重組凝血八因子新藥（安佳因?）終于獲得國家藥監局批準上市，成為首個國產重組八因子藥物，從此中國血友病患者有了自己的“續命藥”。

從只有1個人到如今的2000多人，從孵化器里的幾間小實驗室，成長為上市企業，神州細胞在北京經開區實現了從0到1的突破。北京經開區也從謝良志初見時的地廣人稀，發展為一座新藥智造的產業新城。

同樣的創新生態，在北京其他醫藥產業園區也正凸顯。

中關村大興生物醫藥產業基地緊盯自主研發、國際原創和國產化替代產品，在生命科學領域涌現了一批重大突破和顛覆性創新技術產品。北京藝妙神州醫藥科技有限公司成功獲批北京市首張CAR—T細胞治療產品《藥品生產許可證》，華科精準（北京）醫療科技有限公司的神經外科手術機器人、北京華脈泰科醫療器械股份有限公司的主動脈覆膜支架、北京米赫醫療器械有限責任公司的人工角膜等產品均處于國際領先水平。該基地還超前布局細胞基因治療、核酸藥物、mRNA疫苗、新型抗體等國際醫藥健康領域投資和研究熱門領域，儲備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未來科技項目。

在中關村生命科學園，聚集了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北京腦科學與類腦研究所、國家蛋白質科學中心等一批高水平研發機構，經過多年培育，已進入創新成果爆發期，涌現出細胞焦亡抗腫瘤免疫功能重大發現、高精度個體化腦功能區剖分技術等一批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原創成果。百濟神州“澤布替尼”、諾誠健華“奧布替尼”等一批中國原創新藥走向世界，博雅輯因基因編輯藥物、數坤科技心血管AI診斷軟件等一批全球全國首創產品陸續推出……

高度集聚“創新要素”

近十年來，北京醫藥健康產業已形成“一南一北”產業聚集效應，“中國藥谷”與“生命谷”如同雙子星，遙相呼應。

作為“生命谷”的核心區，中關村生命科學園擁有一條串起科研機構、創業新秀、上市企業、臨床醫院、專業平臺的完整產業鏈，生機蓬勃。

“中關村生命科學園已成為國內生命健康領域創新資源最為集中的專業園區，也是北京生命健康領域的創新引擎。”昌平實驗室副主任、北京清華工業開發研究院院長金勤獻表示，以生命科學園為依托，打造全球醫藥健康產業高地，是北京國際科創中心建設的重要抓手。

成立于2020年的昌平實驗室，以前沿技術突破為目標，著力解決國家和全球所面臨的重大挑戰。

金勤獻表示，昌平實驗室專注于基礎和轉化生物醫學研究，既注重“0到1”的原始創新，實現原理和技術突破，同時進一步發掘具有“1到10”創新突破潛力的平臺型技術，加速轉化。通過實踐有組織的科研攻關，創新項目立項與動態管理，開展技術概念驗證和臨床價值驗證，將科技成果轉化前移到基礎研究階段，全面提升基礎研究到臨床應用的轉化速度。

多個創新平臺的入駐，是北京高度聚集創新要素的縮影，北京已形成研發中試、生產流通、臨床應用的全產業鏈資源聚集態勢，面向全球構建創新網絡。

2023年8月，位于中關村生命科學園的ATLATL北京飛鏢國際創新平臺二期正式投入運營，標志著該平臺全面啟用。

于2021年落戶的北京飛鏢國際創新平臺，是對標國際頂級生物醫藥研發中心標準的高端創新項目加速平臺。總建筑面積（含一期二期）達8600平方米，建設有CLASS?A級研發空間，包含30多個/套實驗室以及2套B+C級通用GMP（藥品生產質量管理規范）空間和1個PCR（生物學聚合酶鏈式反應）臨床檢測中心，為入駐企業提供與跨國藥企同等環境的研發空間及專業設施。

該平臺將重資產的生物醫藥研發投入變成輕資產的運營模式，并從“共享空間”向“共享科技”轉變，不僅提供世界一流的實驗室和專業精細的運營管理，同時整合前沿研發資源，為企業發展提供專業化的一站式科學研發解決方案。短短兩年多，已孵化20余家企業。

在中關村生命科學園，全國首家國際研究型醫院——北京高博醫院目前已開業試運行，與普通醫院不同，這家研究型醫院以疑難重癥診療、臨床研究、生物醫藥及器械的產業轉化為戰略目標，不僅提供健康服務，還為新藥研發企業提供臨床試驗的全流程服務。

以實體腫瘤、淋巴瘤與腦科學為專科特色，高博醫院聚集了一批高水平的臨床研究專家和一支完整的臨床研究支撐團隊。目前全院擁有床位500張，含100張早期研究病床，將打造成為北京市臨床研究的公共服務平臺。

近年來，北京市高度重視醫藥健康協同發展。借助“五子”聯動落地，緊抓北京打造國際科創中心和“兩區”建設的機遇，先后發布兩輪《北京市加快醫藥健康協同創新行動計劃》，發布《北京市生物醫藥全產業鏈開放實施方案》等多個支持醫藥健康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政策措施，搭建產業創新研發平臺和服務平臺。

科學家創業的“黃金時代”

在北京乃至全國的科研領域，北京生命科學研究所（以下簡稱“北生所”）是科研人員向往的“圣地”。

這是一家無行政級別、無事業編制的科研機構，科學家們可以不用為經費發愁，自主選擇研究方向；每年不必單獨考核，而是以五年為一考核周期；最重要的是，這里鼓勵科學家下場創業，讓科研成果走進現實。

新模式到底能不能走得通？北生所所長王曉東，帶頭嘗試。

在出任北生所所長前，王曉東在生命科學領域就已頗負盛名。他創造性揭示了細胞程序性死亡的凋亡通路，首次發現了線粒體作為凋亡控制中心的分子機理，這一發現對于治療癌癥有著重要意義。

2011年春天，王曉東開啟了創業之路——百濟神州（北京）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注冊成立。最初，公司的實驗室與北生所一樣位于中關村生命科學園內。

這家承載“百創新藥，濟世救民”遠大愿景的公司，起初并不被市場看好。當時化學仿制藥占據主導地位，要做動輒可能投入超過10億美元、平均研發周期長達10年的創新藥，幾乎被認為是瘋狂之舉。

8年后，所有的質疑被一封來自大洋彼岸的郵件打破。2019年11月15日凌晨，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批準了第一個中國本土自主研發的抗癌新藥在美上市，改寫了中國抗癌藥“只進不出”的歷史。這款抗癌新藥，就是來自百濟神州的澤布替尼。

在王曉東的帶動下，越來越多的科學家走出實驗室。這種把企業交給更懂得管理和經營的人，科學家在企業里指導研發的創業模式，在北生所被不斷復制。

2007年，在病毒受體研究領域頗有建樹的李文輝回國加入北生所，潛心研究乙肝病毒受體。5年后，這項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發現了乙肝病毒的受體NTCP，一種牛磺膽酸轉運蛋白。

2015年，李文輝與黃嵩等同事一同創辦了聚焦抗病毒藥物的華輝安健（北京）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如今，該公司生產的用于治療慢性丁型肝炎病毒（HDV）感染的中和抗體HH-003注射液已獲國家藥監局藥品審評中心突破性治療品種認定。

2020年，主攻炎癥領域、2015年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的北生所研究員邵峰，也走出實驗室，創辦了北京炎明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如今，北生所里創業的科學家已有7位，且全部是基于自己的原始創新成果。

此外，2022年底，北京市科委等5部門印發《標桿孵化器培育行動方案（2022—2025年）》。鼓勵標桿孵化器挖掘具備實力、熱衷創造、勇于實踐的頂尖青年科學家、產業服務專家、投資人和產品經理，針對重大現實問題和場景需求，組建“超前孵化”合伙人團隊。

在北京，科學家創業正走向“黃金時代”。

對外開放的“北京樣板”

北京經開區榮京東街7號，是拜耳醫藥保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拜耳醫藥”）所在地。作為首家落戶經開區的世界級生物制藥企業，今年是拜耳醫藥扎根北京的第29個年頭，見證了北京對外開放合作的跨越發展。

2023年10月，拜耳醫藥在中國布局的創新中心——拜耳·亦莊開放創新中心在北京經開區正式揭牌，北京經開區再添跨國藥企創新中心。這也成為透視經開區打造全球“新藥智造”產業高地的一面鏡子。

“我們將借助北京豐富的醫療資源和科研優勢，將拜耳·亦莊開放創新中心打造成一個開放、融合的創新平臺，設立共享辦公區域和學術交流空間，打造數字化醫療，進一步激發產業鏈創新活力。”拜耳集團大中華區總裁周曉蘭的這番話，道出該創新中心成立的初衷。

北京以“兩區”建設為引領，加快打造制度型對外開放高地，為外資企業發展提供一流的國際化環境。推動國際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型開放，開放的動力和活力不斷增強。

支持外資研發中心發展。去年以來先后出臺兩輪政策，對在北京新設和加大研發投入的外資研發中心予以激勵，目前已認定3批73家，其中生物醫藥企業20家、占比超過四分之一。

促進生物醫藥產業開放發展。2022年北京出臺了《北京市生物醫藥全產業鏈開放實施方案》等系列文件，聚焦產業鏈前端的原材料供應、技術創新，產業鏈中端的臨床資源運用、產品審批提速，產業鏈末端的成果轉化、臨床應用等瓶頸問題制定解決措施，著力打造全國生物醫藥產業改革開放的“北京樣板”。

《北京市生物醫藥全產業鏈開放實施方案》是針對北京“兩區”建設出臺的第一個全產業鏈開放實施方案，既為北京生物醫藥產業跨越式發展提供了政策支撐，也為國家自貿試驗區發展、全國生物醫藥產業改革開放進行了有益探索。

此外，北京還制定了《北京市生物醫藥研發用物品進口試點方案》，實施生物醫藥企業研發用物品進口“白名單”制度，從根本上解決了研發用物品進口的瓶頸問題。

在中關村國際生物試劑物流中心，海關關員對一批企業急需用于新藥研發的谷氨酰胺酶進行查驗。30分鐘不到，這批貨物便完成全部查驗，立即啟程運往企業研發中心。這些特殊物品是藥企研發制造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料，對查驗條件和通關時間也有著嚴苛要求。“白名單”制度將納入生物醫藥研發用物品進口“白名單”的企業和物品一一對應、動態調整，大幅提升了進口便利化程度。

十年來，北京醫藥健康產業總體規模加速增長，從2014年4028億元增長到2023年9761億元，實現翻番。多項產業主要指標創歷史新高，2023年工業固定資產投資達124億元，比五年前翻了兩番多。十年間上市企業數量新增67家次（總90家次）是之前總計上市企業的3倍。如今，展開北京醫藥健康產業地圖，醫藥企業已從孤帆遠航發展到百舸爭流。越來越多的自主創新企業，從北京走向世界。

再出發，下個十年，期待北京醫藥健康產業創造更多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