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方言,“小”為“細”,“蛤蟆”為“癩寶”。因此,也就有了“細癩寶”這樣富有地方趣味的名詞。
雅周到夏堡很近,中間過一條古溪即可。每到周日,爺爺總要騎一輛有黃色帆布包的“二八大杠”載我去大姑家。界河橋過后,左拐路過幾間民房,右拐再駛入一條南北橫向的泥巴小路。小路很窄,僅容兩輛自行車并排通過。炎熱的夏季,小路兩旁的莊稼地里,青蛙總會呱呱地叫個不停。新出生的癩蛤蟆“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小路上蹦蹦跳跳、肆無忌憚。
坐在自行車前杠上,我總會兩腳交叉、挽著胳膊、托著下巴趴在車龍頭上,低頭看它們。看它們三五成群地幸福跳躍,看它們是否會被爺爺的車輪碾到。要是出現危險,我總會尖叫著提醒爺爺。而爺爺也總會十分耐心地配合避讓。就這樣,爺爺騎車,我監督。筆直的泥巴路上祖孫倆一路前行,寂靜、和諧。
爺爺知道我的心思,每次騎車,他總會故意將腳踏踩得很慢。盡管如此,小蛤蟆們卻還是有恃無恐,一路走來,十分艱辛。泥巴路很長,容易犯困。每次過路,爺爺總會一個勁兒地逗我:“細癩寶,細癩寶!”再后來,叫著叫著,“細癩寶”竟成了我的另一個名字。
小學四年級時,爺爺忽然病倒,每天病床上喊得最多的一句話還是“細癩寶”。回到父母身邊之后,去大姑家的次數少了,走泥巴路看“細癩寶”的機會也更少了。初中畢業,我去城里讀書。再后來,工作后到了蘇南。我再也沒走過那條泥巴路。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老家西頭那條南來北往的柏油路還在,界河橋還在,柏油路兩旁的民房還在。但我卻不知那兩片農田是否還在,農田中間的泥巴小路是否還在。許是填了,許是成了秧田,許是已被水泥路取代。
可不管怎樣,它們始終留在我心里。不管它如何變、如何改,它永遠是我心中最美、最長、最深的牽掛。有秧田,有蛙聲,有“細癩寶”,還有祖孫倆安靜的對話和駛過的車輪印。當然,還有我平生最喜歡的那句“細癩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