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旋律理解油畫色調

摘 要：色調是油畫最重要的本體語言，油畫色調和音樂旋律有著很多的互通性，從旋律的角度感性地理解油畫色調，并結合藝術家楊鳴山先生的風景油畫進行解讀。色調是畫面色彩的總體趨勢、整體氛圍，實則是相對的和諧色彩關系，是色彩的對比與調和辨證的對立與統一。

關鍵詞：油畫；色彩；色調；旋律；楊鳴山

Abstract： Color tone is the most important language of oil painting， and there is a lot of interconnectivity between oil painting color tone and music melod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usic， we can intuitively understand oil painting color tone and interpret it in conjunction with artist Yang Mingshan’s landscape oil painting. Tone is the overall trend of color in a painting， and the overall atmosphere is actually a relative harmonious color relationship. It is the opposition and unity of color contrast and harmony.

Keywords： Oil painting；color；tone；melody；Yang Mingshan

在藝術跨界成為趨勢，藝術家們不斷地尋求新的藝術表現形式的當下，對油畫本體語言的探討已經越來越少。2019年10月“寫生的意義——尼古拉·菲欽與楊鳴山油畫寫生展研討會”上國內最頂尖的藝術家、理論家從“寫生的意義”這個主題出發，就油畫本體語言、當下的油畫創作和藝術現狀進行了討論和思想分享。最核心的觀點即是強調油畫本體語言和寫生的意義，提出中國的油畫在本體語言上存在著最基礎性的問題。[1]藝術家楊鳴山先生在油畫色彩上的造詣很高，結合他的風景油畫作品，筆者對油畫本體語言里最核心的色調語言進行基本涵義的解讀。油畫色調和音樂旋律有著很多互通之處，從旋律的角度感性地來理解油畫色調，以期對讀者有所啟發，謹此拋磚引玉之用。

1 色調是油畫本體語言的核心

每個藝術門類都具有其他門類無法替代的特質，本體語言是每個藝術門類得以延續和發展的基礎。油畫的本體語言是油畫獨具的，和其他畫種不一樣的一種特殊繪畫語言。其表現為造型、構成、色感、質感、觸感以及各種手法交織在一起而形成的視覺上獨特美感，即“油畫味”，這是其他畫種所沒有的，也是其它畫種所不能替代的。[2]油畫之所以為油畫，必須由其特殊的油畫本體語言作為支撐。

而在油畫本體語言里，色彩是其最重要的語言。要理解油畫色調，必須理解油畫色彩與其它藝術形式色彩的不同！筆墨是中國畫的靈魂，色彩是油畫的生命，用色彩表達的藝術形式很多，它們的色彩和油畫的色彩有什么不一樣呢？如鮮艷喜慶的民間年畫，神秘凝重的莫高窟壁畫，淡雅清新的工筆花鳥、青綠山水畫，以及絢麗多彩的織錦、民族服飾等等，這些藝術形式中的色彩都以其獨特的美使觀者為之傾倒，但這類色彩屬于裝飾色范疇，而油畫色彩屬于條件色范疇，認識和表達上有著本質的區別，它們互相不能代替，正因為不能互相代替，才有各自的生存與發展的價值。裝飾色對應于繪畫的二維平面格局和藝術設計中的應用，條件色對應于繪畫的三維空間感的追求。在漫長的文明進程中，這也是東西方繪畫區別的一個重要特征。[3]雖然我們的古人已經認識到了“映日荷花別樣紅”，但在繪畫色彩的表達上并不體現這種光色的變化，而是采用固有色類比進行施色的隨類賦彩的方法。而源自西方的油畫采用的是條件色表達方式，所謂條件色即是指物體所處的外部條件環境顏色。油畫中的色彩反映的不是物體的固有色彩，而是在相應環境之中受光線及周邊環境影響所呈現出的色彩。因而，在不同的季節、不同的時間段、不同的周邊環境，油畫色彩的表達是不一樣的。自然中蘊含有豐富的、無限的色彩，但是從自然色彩的啟發到畫面，需要經過藝術家對色彩的審美和再創造，通過對色彩進行概況、提煉形成豐富的具有表現力的色調，來傳達整體的色彩氛圍和意境。

我們來看藝術家楊鳴山先生的風景油畫，他的作品“油畫味”就極強，每幅畫都呈現不同的色調，色彩柔和而細膩，體現著不同光色下的微妙變化。夕陽余暉下的湖邊、暮色之中的牧場、陽光明媚的海濱、寒冷蕭瑟的秋天、秋雨過后的原野……自然的色彩經過他的組織形成畫面上具有一定整體氛圍和意境的色調。有時他描繪無垠的草原、翻滾的云朵、熱氣騰騰的陽光，色調明快、筆觸浪漫；有時他描繪嚴峻的山麓、孤樹凌風的山坡、霧氣朦朧的遠山，色調悲涼、意境悠長；有時他描繪晨曦曙光，色調淡雅，畫面自由、曠遠。欣賞他的作品，仿佛能真切的感受到自然的生命之光，感受到當時的環境與意境，感受到空氣的流動，甚至嗅到萬物蘇醒時的呼吸。光與色的交織，仿佛優美的旋律帶給人高雅的藝術享受。這就是油畫色調的魅力，油畫色彩獨特的審美價值就體現在它豐富的色調，色調營造了意境，抒寫了油畫動人的旋律。

油畫色彩表達的基本原理，就體現在色調。色調是西方油畫傳統色彩體系中根深蒂固的觀念，也是油畫本體語言的核心。

2 油畫中的色調如同音樂中的旋律

何為色調？“調子”一詞在漢語詞典里從音樂、美術、文學語言上都有相應的解釋。音樂中為曲調的口語化描述，曲調指若干樂音經過藝術構思而形成的有組織、節奏的和諧運動，是音樂的首要要素，是能夠表達一定樂思的或主要的旋律的統稱，習慣上人們又稱之為旋律。文學語言中指說話時帶有的某種情緒，比如什么樣的論調、什么樣的立場。而在美術中，如果是單色的素描，指的是黑白灰的關系和總的節奏趨勢；如果是色彩畫，指的是各色彩之間的關系和總的節奏趨勢。三者共通的含義都有總的或者主要的趨勢在里面。

色調就是畫面色彩的總體感覺、總的趨勢、整體氛圍。如果拿音樂中的旋律和繪畫中的色調相比擬的話，畫家調色盤上的顏色就如同作曲家手中的音符，作曲家將音高、時值和強弱不同的音符加以組織形成變幻的旋律；畫家將色相、明度、純度、冷暖不同顏色加以組織，形成豐富的色調。藝術是相通的，不同的音樂旋律帶給人不同的感受，或是婉轉悠揚，或是雄壯激昂，而色調就如同繪畫中的旋律，欣賞優秀的繪畫作品，仿佛是寓樂于畫，帶給人音樂感，或如田園牧歌，或如抒情小調，這與優秀的音樂作品，帶給人畫面感，仿佛身臨其境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貝多芬的《黎明奏鳴曲》，在奏響大地蘇醒、鳥兒啼鳴、流水潺潺的黎明旋律的同時，也似乎讓我們看到了陽光透過晨霧，萬物生機勃勃，大自然色彩斑斕的畫面。油畫就如同繪畫中的交響樂，在所有色彩繪畫中，油畫的色調表達是最為豐富的，因為油畫顏料具有其它畫種所不具有的豐富性，其潛在的精微變化蘊含著油畫無窮的魅力，豐富細膩的色彩表現，可營造出豐富的色調。藝術家楊鳴山先生就善于運用簡練的油畫語言、嫻熟的油畫技巧、多樣的色彩調子處理畫面，色調的營造使普通的自然景色進入詩一般的境界，觸動著觀者的心靈。在《寧靜的余暉》中，天邊橙紅的落日將余暉灑向湖面，暈染了天空、遠山和近處的湖岸，一棵老樹矗立岸邊，整個畫面寧靜而安詳，色彩空間由近及遠，每一寸都蘊含著自然豐富的變幻；《阿勒泰之秋》，那是阿勒泰的深秋，秋色已濃、寒意已近，陰云的天空有幾只鳥兒飛向空曠的遠方，樹木、草場、遠山在柔柔的紫灰色調中顯得那樣真實；《十月》，北方的寒冬已經來臨，在蓋滿雪的林場，樹林呈現略帶黃的紅紫灰色，灰藍色的天空中，鳥兒在枯枝上棲息，一輛馬車碾過雪地的車轍蜿蜒至遠方，一切顯得清透而寂靜。楊鳴山先生是用色彩旋律詠嘆著自然界的神奇，他的畫就如同“大音希聲”般的天籟之音。

旋律是音樂的基本要素，樂曲的思想、感情與風格都通過它來表現。而色調是油畫的基本要素，同樣主宰著整個作品的節奏和意蘊。繪畫中的色調與音樂中的旋律，雖然表現形式不同，但同樣是傳達意境，影響著人們的審美情感。

3 油畫色調的實質是相對和諧的色彩關系

油畫作為一種藝術語言，表達的是畫者對對象的觀察與感受，而非對象本身。所以油畫色彩的表現也并非絕對肖似，而是一種相對匹配的色彩關系。我們視覺中的自然萬物，色彩是繽紛的，各自都有各自的色彩存在，但當我們將這繽紛的色彩共同組織在一個畫面當中時，這些色彩又是相互影響、彼此制約的，需相互協調起來，共同構成相對的和諧色彩關系，即色調。

如果說旋律是由音符構成，那么油畫則由畫面的色塊構成，畫家就像一個指揮，指揮著畫面上的每一個色塊，每一個色塊都被統領在總的色調旋律之中，哪一個色塊用得不恰當，都會在其中跑調，顯得不協調。而這種不協調是相對而言的，是相對于它所處的和諧色彩關系（即色調）中來講的。畫面中沒有絕對美麗的顏色，也沒有絕對骯臟的顏色，美麗的顏色是存在于能把它對比得美的周邊色彩環境之中的。[5]也就是說，每個色塊的性質與分寸被共存于一個色調中的諸色塊彼此規定出來，檢驗色彩正確與否，最終取決于畫面的整體色彩關系，取決于色調。[6]

油畫色彩的美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這種相對性在某種情況下又是非常嚴格的，這種嚴格不僅僅體現在性質上的正確，而且分寸必須恰到好處。再看《河水清冽》這張風景油畫，你會發現每一塊灰色都特別的美，“增一分則長，減一分則短”，不能再從任何方向作一點偏離。它像一首旋律中的半音，它的度數差是特定的，必須極為精確，聽起來特別美。事實上自然界真實色彩往往是由豐富多變的灰色組成的，恰恰是這種灰色尤為動人。要把音唱準首先有賴于聽覺的辨析力，而要把握色塊的分寸調準則首先要仰仗視覺的辨析力[7]。楊鳴山先生善于自如地駕馭各種灰色，對色彩分寸的把握幾乎達到精準，這是一個優秀畫家色彩修養的體現。

油畫色彩的秩序之美是色彩彼此間在整體色調的協調和制約之下的一種相對的美，油畫色彩只有在一定的色調旋律中才能形成色彩的整體美感，才能打動人。因此，油畫色調的實質也可以說是一種相對和諧的色彩關系。

4 油畫色調中的對立與統一

色調就是相對和諧的色彩關系，意味著組織，意味著秩序。[8]相對的方寸該如何把握？繪畫的道理千頭萬緒，我們很難用數學的公式和結論加以解釋，但它還是存在一些根本的規律。哲學的根本規律是對立與統一，藝術的美也同樣有著這樣的規律。

旋律是音樂的靈魂，是音符有序的組合，帶給人和諧的整體的聽覺感受；而色彩是油畫的靈魂，是色彩的有序的組合，帶給人和諧的整體的視覺感受。所有的和諧都有著一定的規律。音樂中的旋律，有著起伏變化的節奏，有些旋律可能寧靜舒緩、婉轉悠揚，但平靜中一定有撩動心弦的起伏變化；有些旋律可能豪邁雄壯、蕩氣回腸，但激昂中一定有沉降的平靜。而這些變化起伏，都統一在主旋律中不會顯得雜亂無章，顯得和諧。這種變化與統一關系即音樂中辯證的對立與統一關系。在油畫中色彩的對立與統一關系，體現在色彩的對比與調和關系。將不同性質的色塊恰當地組織在一起，以發揮既具對比力量又相互調和的適目效果。對比使畫面的色彩關系得以激活，造成沖突，激發興奮，吸引注意，進而強化視覺效果；調和弱化畫面的色彩對比，減少沖突，協調色彩關系，統一畫面。色彩的對比主要是色彩性質上的對比，包括色相對比、明度對比、純度對比、冷暖對比、補色對比。色彩的調和主要涉及色塊的面積大小、組形聚散、位置安排等因素，影響著色彩對比的強弱。組織面和諧色彩關系，形成色調，即是要處理好色塊性質、色塊分寸、色塊面積、色塊布局，使進入畫面的各種色彩，無論彼此怎樣爭斗，都必須通過調和的手段使其共居于一個統一的整體中。[9]美在于和諧，和諧的色調之美在于恰當的對比與調和。

欣賞楊鳴山的作品，你就會對和諧色調有深切的體會。他的風景油畫色彩深沉而不板滯，響亮而不浮躁，豐富而不雜亂，單純而不單調，具有和諧之美。《田野與小路》，色彩的對比與調和關系處理得輕松而又恰到好處，真的就是一曲抒情的鄉村小調。整個畫面就是兩個大的色塊對比：紫灰色的天空和黃色的田野。田野、樹木、籬笆都在秋天的黃色里，但黃得各有不同，田野帶點粉綠色，幾棵樹最為金黃，小路和近處的土坡帶點紫灰，在明暗、純灰、冷暖上構成豐富細膩的變化，使秋色不那么耀眼，很含蓄、很生活化。《秋色》，秋天新疆的牧場色調柔軟明朗，為高調的灰色，主要是色相、冷暖上的在低純度和高明度水平上的對比，整個畫面明暗、純灰上的對比很小，色相、冷暖上的變化很微妙，很詩情畫意。《秋雨過后》，雨后的田野陰云還布滿天空，這個時候的色彩是最為真實自然的，畫面色彩在明暗、純灰、冷暖上的對比都比較大，但呈現豐富細膩的變化，雨后田園的清新之感撲面而來。分析楊鳴山先生的畫，可以領悟到和諧的色調離不開色彩的對比與調和，最強的色彩對比組合也必須達成一定的視覺愉悅即和諧，最鄰近的色階組合也不能失去對比，這也正是體現出宇宙之大法對立統一的規律。[10]

5 如何提高油畫色調的認識與表達

油畫創作中對色調的認識與表達和音樂創作中對旋律的認識與表達一樣，都離不開對生活的感受和真情的抒發。

楊鳴山先生認為“風格是畫家內在的性格、思想和情感在畫面中的自然流露，而不只是形式。”[11]他的大量的優秀風景油畫都是走進自然，對景寫生的作品。現在很多人忽視寫生，這極大制約了從豐富多彩的生活中，從和諧的大自然中汲取鮮活爛漫的色彩營養，造成了色彩語言的貧乏及色彩運用概念化。[12]寫生于油畫色調的意義包含兩層含義，其一，通過對自然的觀察，才可能切身感受和理解在一定的光源下所有物體所呈現的顏色之間的關系，才可能更好地認識和表達油畫色調。其二，寫生可以提高人感悟自然的能力，可以感化人的心靈，讓人變得更加純潔、更加善良，心靈更美，這是藝術創作所必需的，只有用心靈去感受，用真情去表達，才可能抒寫出油畫動人的色彩旋律。楊鳴山先生在描繪日、月、星、辰的運轉中，認識到其中的自然規律，動與靜的對立關系，并充分運用色與光的對應效果，借助大自然賦予的美好情感，使普通的自然景色進入詩一般的境界。他以傾心的愛憐和純樸的感受描繪他所熱愛的自然，他簡樸的描述使人感到無限的鄉土氣息。讀他的作品，仿佛親身感受那和煦的陽光、清新的空氣、煦煦的微風、朦朧的月色、歡快的小河、清涼的湖水、小鳥的歌詞、小草的細語，以及大地廣袤無垠、山岳氣象崢嶸。他的作品自然純樸、去浮華、無雕琢、無矯飾，返璞歸真，都是他用真摯的情感同自然溝通、神遇跡化的結果，是細膩的審美情感同高度的思想智慧成功結合的精神產物，是畫家心中升華出的第二自然。

藝術家楊鳴山和烏蘭托嘎都有著一個共通的特點，就是用真誠、真實的態度進行藝術創作。藝術是人類籍以表達情感的形式，只有注入真摯情感的藝術才能使人動情，音樂和繪畫創作都是如此，都需要深入生活、感受生活，音樂采風和繪畫寫生都是同樣的目的。要提高油畫色調的認識與表達，寫生是最好的方式。

6 結語

油畫來源于西方，就目前來講中國油畫與西方油畫的經典作品之間仍存在很大的差距。油畫本體語言的薄弱是阻礙中國油畫水平提高和發展的根本，而其核心色彩語言，是中國油畫尚未很好解決的大課題。藝術家全山石先生強調油畫的本體語言時說道：“油畫的本體特性不能在中國被削弱，相反要加強。中國油畫家應該進一步在這些方面深入研究和探討，進而找出適合表達自己的審美、情感和思想的獨特表現手法，來拓展油畫本體語言”。[13]如何彰顯油畫本體語言的魅力，抒寫中國民族精神的油畫色彩旋律。中國的油畫家們應該堅定民族自信精神，探索基于油畫本體語言之上的具有中國民族精神的油畫色彩語言，抒寫出中國民族精神的油畫色彩旋律。

7 參考文獻

[1]李前.重視寫生意義 重溫寫生真趣——“美國西雅圖弗萊美術館典藏尼古拉·菲欽作品展”與“澳大利亞畫家楊鳴山百幅油畫風景寫生展”學術研討會[J].油畫藝術，2019（04）：65-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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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7][8][9][10]馬一平.色彩[M].重慶：西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50.

[4]高璇.淺談油畫色彩語言——以梵高為例[J].色彩，2023（07）：104-106.

[11]李永長.其畫如詩 其畫如人──解讀楊鳴山油畫[J].美術研究，2002（01）：79-80.

[12]吳云華.色彩是油畫藝術的生命[J].美術，2005（04）：55-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