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一個行李箱

孟圓

“爹，要不然我還是不去了。”志遠和他的腿腳不便的老爹坐在院子中，志遠仿佛作了很大的決定，開口說道。“說的甚話？我娃成了大學生，我得放著鞭炮送你去上大學！”老爹似乎被志遠的話激怒了，越說越氣憤，甚至把旁邊的黑子嚇了一跳。

黑子是一條大狗，站起來比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還高，是志遠家的第三個成員。志遠的娘幾年前因病去世了，后來陪伴老爹的就只有志遠和黑子了。如今志遠也要遠走他鄉去求學，這些天老爹總會摸著黑子發呆，有時候一發呆就是大半天。

這天夜里，許久沒見老爹回來，志遠關上大門剛準備去找老爹的時候，就隱隱約約聽到了黑子的叫聲。往遠處看去，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正朝這邊走來，身形佝僂單薄，雙手抱在懷中，兩腿雖一深一淺，步伐卻絲毫沒有怠慢，反而越走越快，黑子跑在前面，朝著家的方向叫著。房內，老爹脫下鞋在凳腿上磕了磕土。他把桌子下面剩的半瓶酒拿了出來，說道：“這是我在你大伯家借來的，正好夠你的學費。你老子這輩子沒受過啥教育，但我娃上了大學，我高興，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你去上，你也一定要給你老子爭口氣，將來光鮮些回來，給你老子長長臉。”說著，老爹從懷里掏出一沓包裹嚴實的百元大鈔放在桌子上。是夜，志遠躺在床上，興奮得睡不著，雖然考上了大學，但面對各種費用他也做好了下來打工的準備，而如今，老爹湊齊了費用，志遠真的不想放棄這個機會。

是夜，老爹靠在床上，一邊揉著腿，一邊盤算著兒子還缺什么，學費也湊夠了，還差什么呢？對，還差一個行李箱，到大城市上學了總不可能用自己家里的麻袋。

太陽跳出地平線，透過窗戶照在熟睡的志遠身上。志遠被陽光照醒，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起床后，志遠沒見老爹的身影，但是桌上放著豐盛的早餐，一碗面，兩個雞蛋。志遠吃完這頓美美的早飯，開始盤算著收拾東西，因為還有三天就要開學了。收拾東西的時候，志遠突然想到自己沒有一個像樣的行李箱，但轉念一想，他又立刻將這個可怕的想法遠遠拋掉。就在這時，渾身臟兮兮的黑子突然沖進了家里，朝著志遠狂叫。志遠立刻意識到老爹出事了，他跟著黑子跑了出去，跑了二十多分鐘，終于在一處山溝里看到了老爹。“爹，你沒事往山那邊跑什么？”志遠背著老爹置氣道。老爹嘿嘿地干笑兩聲，像個犯錯的孩子不說話。志遠從屋內找來一瓶藥水，給老爹涂在了腳踝上。老爹的腿腳本來就受過傷，如今這一扭，干脆在床上沒法兒下地。躺了兩天，老爹渾身不自在，總是透過窗戶盯著不遠處山上的花花草草，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似乎在尋找著什么，但看著看著又會嘆一口氣收回目光，明天志遠就要開學了，自己必須得去送送他，而且，還要想辦法給他準備一個禮物。

這兩天志遠聽村里人說，山那邊一種草藥成熟了，一斤就可以賣很多錢，他想給自己買一個行李箱，所以全天都帶著黑子在山上轉悠，想碰碰運氣……

開學前一天夜里，志遠翻來覆去睡不著，老爹同樣也睡不著。黎明時分，老爹找了一根棍子做拐杖，帶著黑子離開了家。沒多久，志遠拿著一包草藥，揣在懷里也離開了家。臨近清晨，老爹一手拄著拐杖，彎著腰，背著一個鼓鼓的麻袋回來。沒多久，志遠也悄悄地打開房門回來，讓一條黑影竄進自己的房間里，他回頭看了看老爹的房間，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太陽初升，老爹便迫不及待地在家門口放了一掛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聲聲震懾人心。老爹敲開了志遠的門。“娃，你東西收拾好了嗎？”老爹笑著問志遠。“爹……”志遠伸出頭看著老爹，聲音有些顫抖。“咋哭喪個臉，看爹給你準備的禮物，美著呢！”老爹咧著嘴從旁邊拉出一個簡約漂亮的行李箱。“爹……”看到行李箱的志遠，直接跪在了老爹面前，眼淚如注而下。

就在這時，志遠的房門被完全打開，黑子從里面跑了出來，圍著老爹轉圈。看到黑子的老爹呆呆地愣在原地。老爹不知道，他在早市用黑子換錢的那一刻，志遠正握著賣草藥的錢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