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飛 王慧芝

摘 要:在當前國際格局發生重大變動、全球貿易治理規則遭到破壞的背景下,中國同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國家在全球貿易治理中的合作體現出南南合作的韌性以及發展中國家團結一致參與公共產品供給的貿易治理觀。中國和拉美國家在雙邊貿易規模不斷擴大的現實支撐下,積極開展自由貿易談判,充分利用服務貿易、產能合作、數字貿易等新模式維持合作基礎,共同推進互利共贏的多邊議程。面對新一輪的保護主義和經濟民族主義壓力,中國和拉美國家應摒棄帶傾向性的多邊合作,強化發展中國家身份認同,維護多邊規則,促進自由貿易制度這一公共產品的有效供給。
關鍵詞:全球經濟治理;“一帶一路”倡議;公共產品;WTO改革;全球南方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區域性公共產品視閾下中拉在‘一帶一路框架內的金融合作研究”(19CGJ027)。
[中圖分類號] F742 [文章編號] 1673-0186(2024)003-0070-012
[文獻標識碼] A? ? ? [DOI編碼] 10.19631/j.cnki.css.2024.003.006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經濟秩序大調整。美國前總統特朗普“退大群、建小群”使美國從世界上最大的公共產品供給方成為國際秩序的破壞者,美國拒絕再提供全球公共產品加劇了全球“治理赤字”。在全球貿易治理領域,作為國際公共產品之一的自由貿易制度隨著世界貿易組織(WTO)改革的停滯不前而陷入困境。世界多邊貿易體制以WTO為載體,確立了非歧視、開放、透明、公平的原則,管理貿易協定、為發展中國家提供技術援助和培訓、處理貿易摩擦糾紛等功能,更是賦予其國際公共產品的特點[1]。然而,WTO改革卻面臨上訴機構危機、發展中國家認定與特殊及差別待遇爭議、透明度規則不明、國有企業競爭政策認定不一等問題,其根源在于作為霸權國的美國不愿再提供公共產品,轉而成為“攪局者”,國際貿易秩序被破壞。
2003年,拉丁美洲和加勒比(以下稱“拉美”)地區國家在中國強勁需求的帶動下開啟“黃金增長”,中拉貿易也進入快速發展期,中國已成為拉美多國第一大貿易伙伴。新冠疫情后,得益于雙方經濟的強互補性,中拉貿易總額連創新高,2022年達到4 832億美元,距離2015年中國提出的構建中拉“1+3+6”合作新框架中力爭十年內雙邊貿易額突破5 000億美元僅一步之遙。作為發展中經濟體集團中的代表性大國和代表性區域,中國和拉美國家貿易規模的動態變化為雙方全球貿易治理合作提供了堅實的基礎,為全球南方國家聯合打造真正的多邊主義開創了新的機遇窗口。
一、相關研究進展與評述
去全球化、保護主義、民粹主義等思潮的興起使全球治理的難度加大。新冠疫情深刻影響了全球供應鏈,全球經貿規則面臨重塑。服務貿易規模擴大以及數字經濟、技術轉讓等新貿易模式興起后,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有被邊緣化的風險。新形勢下,如何爭取對自己有利的規則成為包括中國和拉美國家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亟待解決的重要議題,也成為學術研究的前沿。本文涉及的相關研究包括兩個方面。
(一)全球治理與公共產品的區域轉向
全球治理中的合作以國家間“求同存異”為基礎。各國發展基礎不同、訴求差異導致全球性的合作平臺難以發揮效力,治理從全球向區域演化[2]。特別是隨著國家權力的流散和“空心化”使國際關系變量在區域范圍內重新整合,區域治理日益成為國際關系中穩定區域合作機制的常態存在[3]。當前以區域為單位的全球治理新架構已經與早期以民族國家為單位的全球治理體系實現了共存[4]。同全球治理多層級、多領域和多行為體的多樣性相比,區域治理可以成為一種補充性層級而存在[5]?;谌蛑卫淼膮^域轉向,區域合作機制給予發展中國家更多的籌碼有助于其在相關領域同發達國家展開談判[6]45-46。全球治理的區域轉向引發了對國際公共產品區域轉向的研究。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特征的公共產品這一概念由曼瑟·奧爾森(Mancur Olson)從經濟學融合到國際關系領域當中[7]。進入全球化時代后,學者們集中對全球公共產品的理論邊界、供給機制和成本收益分攤等內容進行了充分的研究[8]。理論上,全球經濟治理就是提供一種全球公共產品[9]。隨著全球經濟治理赤字不斷擴大,多邊體系提供全球公共產品的能力日益衰減,新冠疫情更是放大了當前多邊體系的深層次缺陷[10]。在推進全球公共產品和保護全球多邊主義的進程中,世界各國應承擔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全球規則可在確保各國自主發展方面存在政策空間[6]1-2。因此,在全球公共產品供給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有關國家為地區穩定和繁榮而聯合起來共同提供區域性公共產品成為當前國際經濟關系發展的特點之一[11]。
(二)公共產品視角下的全球貿易治理
全球貿易治理是全球治理的核心組成要素之一,學術界給予了大量關注。在公共產品視角下,目前的研究集中在貿易治理規則的供給和維護、享受國際公平貿易的成本與收益、多邊貿易體制的演進等方面。例如,沈銘輝以中國加入WTO為例,刻畫了中國從多邊規則接受者到全球貿易公共品提供者的身份轉變[12];肖光恩和冉小東基于全球公共產品的視角分析了全球數字貿易治理的赤字并提出了中國的應對方略[13];張帆則在全球公共產品的視角下解釋了多哈回合的困境并展望了WTO的未來[14]。
國內外學術界對全球貿易治理的理論研究和區域轉向實踐探索仍處在深化當中,并且隨著新貿易形態的誕生和分化、新貿易集團的產生和建立而不斷豐富,這對于推動全球貿易合作、完善全球貿易治理體系有著重要的理論和實踐意義。以往的研究聚焦于發達國家主導的全球性或區域性貿易集團,但由于發達國家不斷“私物化”全球貿易規則,廣大發展中國家已經開始積極探索擺脫發達國家而建立區域性貿易集團的嘗試,發展中國家聯合起來的實踐為理論研究提供了生動的案例。當前,美國等發達經濟體主導的新一輪國際貿易規則重構進程體現出的高標準和全覆蓋等特點對域外國家產生強排他性,違背了國際公共產品非排他性的特征,這為包括中國與拉美國家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對外貿易和產業結構升級帶去挑戰的同時,也為這些國家在南南合作框架下進一步聯合創造了條件。顯然,學術界對這一新現象的研究尚不深入。尤其在俄烏沖突進一步加劇世界的陣營化趨勢后,如何在不利的國際環境中突出重圍是所有發展中國家亟待解決的問題。
二、公共產品缺位:中拉全球貿易治理合作動因
貿易領域的國際機制是一種公共產品[15]。多邊貿易體制是經濟全球化的產物,也是經濟全球化的制度性基礎。世界各國均不同程度地享受了經濟全球化、特別是自由貿易的紅利,利用較為公平的國際貿易規則實現了經濟增長。但近年來,逆全球化和大國單邊主義浪潮來勢洶涌,全球多邊貿易體制亦受影響,全球貿易治理結構和規則正發生深刻變化。這種變化主要表現為霸權國不愿承擔治理成本而造成多邊貿易體制作為公共產品的制度權威下降。
(一)全球貿易治理規則演進及現狀
全球貿易治理機制源自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的一系列制度設計。作為布雷頓森林體系三大支柱之一的《關稅與貿易總協定》(GATT)構建了全球貿易治理的規則體系,其在長達半個世紀的運作過程中穩居全球貿易治理的中心地位。1995年WTO成立后取代GATT成為全球貿易治理的主平臺,各種區域性貿易制度安排則成為國際貿易治理機制的補充。自1995年成立以來,WTO在推動全球貿易投資自由化及促進全球經濟發展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然而,自2001年WTO多哈回合談判啟動后,由于各方在農業等核心議題上立場分歧較大且競爭激烈,多邊貿易談判步履維艱,多哈回合談判雖先后達成《貿易便利化協定》和《信息技術產品協議》,但其整體談判至今仍未完成。WTO陷入困境后,原有國際貿易規則被打破,適應當前階段的新規則尚未成形,全球經濟的“治理空白”成為目前全球貿易治理的最大挑戰。
WTO存在制度性缺陷,全球多邊貿易治理體系陷入低谷。WTO實行“一人一票”原則,以投票多數通過完成決策,議事方式為“協商一致”,表決機制更加民主。這在理論上提高了占該組織成員總數三分之二以上的發展中國家的影響力,但這又是極為困難的表決方式,存在低效率風險,會導致談判的時間表不斷被延遲,甚至使許多努力無疾而終。在美國、歐盟、日本及加拿大組成的“四方集團”主導多邊貿易治理決策權的時期,WTO決策機制的低效問題并不顯著,但隨著主要決策群體和博弈格局的變化,以及談判議題的日趨復雜化,協商一致原則的效率越來越低,多哈回合談判久拖不決即是例證。此外,美國持續攪局導致WTO爭端解決機制陷入危機,WTO被邊緣化態勢越發明顯,全球貿易治理不確定性顯著上升。
近年來,生產國際化以及全球價值鏈向縱深發展使世界各國經濟的相互依賴性和競爭性同步提升,全球貿易治理格局發生深刻變化。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國際貿易受阻日趨明顯。2012—2014年,全球貿易年均增速僅為1.18%,2015年則為-13.23%,打破了過去幾十年來貿易增長持續高于GDP增長的發展格局。2017年特朗普執政后,各種形式的貿易保護主義層出不窮,新一輪國際貿易規則加緊重構,貿易合作從全球化轉向區域化。一方面,美國、歐盟、日本等發達經濟體和經濟集團通過雙邊或多邊談判等形式,增強各自在全球貿易治理中的影響力:美國、墨西哥和加拿大于2018年10月宣布達成新版《美墨加協定》(USMCA);日本在美國退出TPP協議后推動剩余11國于2018年3月在智利首都圣地亞哥簽署《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日本同歐盟于2018年7月簽署《歐日經濟伙伴關系協定》(EPA),建立起一個覆蓋6億人口、經濟總量占全球三分之一的自貿區。另一方面,發達經濟體率先行動后,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也開始積極行動,在新一輪國際經貿規則重構過程中“有所作為”。2019年6月,經濟總量之和約占全球四分之一的兩大區域組織——歐盟與南方共同市場宣布達成自由貿易協定,在“開放、公平、可持續”的基礎上,雙方在自貿協定的傳統關稅減讓內容之外還就政府采購、貿易便利化、衛生檢驗檢疫以及知識產權等多領域達成共識。2019年7月,非洲大陸自由貿易區(AfCFTA)在非洲聯盟特別峰會期間正式成立,并于2021年1月1日正式啟動。2020年11月,由東盟于2012年發起的《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正式簽署。2022年1月1日,作為當前世界上人口最多、經貿規模最大、最具發展潛力的自由貿易區,RCEP正式起航。俄烏沖突爆發后,全球價值鏈重構的方向趨向于短鏈化和地區化,此前由低成本和高收益驅動的全球自由貿易將被供應鏈安全導向和價值觀貿易所取代,美國和歐洲向全球提供貿易治理公共產品的時代一去不復返。
(二)國際貿易規則重構特點
當前全球貿易的多邊治理已站在高度不確定的十字路口,多邊主義、單邊主義和地區主義并行成為國際貿易治理新常態。盡管WTO作用明顯弱化,但以規則為基礎的多邊貿易體制在推動貿易自由化進程中的主導地位并未發生改變。新一輪國際貿易規則重構主要呈現以下三個特點。
首先,多邊貿易體制停滯、區域合作進程加快,平行體系呼之欲出。多邊貿易體制和區域貿易合作如同經濟全球化的兩個輪子,并不矛盾。多邊貿易體制需要改革一致同意的議事規則,破解多邊合作難題;區域貿易合作則要在守成大國和新興大國的合縱連橫中找到利益交匯點[16]。自2001年啟動的多哈回合談判深陷“僵持期”,結束遙遙無期,作為公共產品的多邊貿易體制遭受重創。隨著USMCA、AfCFTA及RCEP等區域貿易協定的簽署,WTO所代表的多邊貿易體制事實上被“架空”。自特朗普擔任總統后,美國為降低全球化對其的不利影響,重拾貿易保護主義,拒絕再提供全球貿易治理領域的公共產品;拜登上臺后致力于提升關鍵產業鏈的安全,在全球打造平行的產業鏈、技術圈和貿易區,在關鍵領域排擠中國、俄羅斯等“異質”國家,俄烏沖突使這一趨勢更為明朗[17]。
其次,多邊貿易合作仍未失勢,小多邊與區域合作齊頭并進。WTO對全球貿易自由化的推動作用雖明顯下降,但小多邊方興未艾,代表著區域間貿易公共產品供給的新模式。美國退出TPP后,日本推動其余11國在智利簽署CPTPP,繼續加強自由貿易合作;歐盟先后與日本、南共市達成自由貿易協定。這表明多邊貿易合作仍是國際社會主流,開放的自由貿易仍是大勢所趨。在此形勢下,以雙邊貿易協定為基礎的區域一體化也呈現出一定的活力,在促進區域貿易自由化和深化雙邊經濟全方位合作中分量明顯加大。不過,區域一體化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能彌補多邊貿易體系的不足,但同時存在削弱多邊合作效果的負面效應,保持區域一體化及多邊合作協調、互促態勢是關鍵。
最后,美國出于一己私利,推動另立規則,加大全球貿易治理難度。無論是多邊組織還是區域一體化集團,美國一直是國際貿易規則的主要制定者和維護者,其在WTO和G7中都發揮核心作用。然而,隨著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積極參與全球化,其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顯著上升,美國對全球貿易治理的態度發生根本轉變,廢舊立新意圖明顯。新形勢下,美國認為多邊談判機制無效且削弱了美國的優勢,國際貿易爭端解決機制損害了美國主權,而特殊和差別待遇原則讓發展中國家占盡了便宜。據此,美國從既有國際貿易治理機制的建設者轉變為破壞者,特朗普任內退出TPP,重談北美自貿協定,使國際貿易治理更加混亂,美國甚至直接阻撓WTO上訴機構法官遴選,致使WTO陷入困境。特別是俄烏沖突爆發后,全球多邊貿易體制進一步撕裂。美國及其盟友紛紛在WTO中提出對俄羅斯的制裁,采取孤立和討伐的做法試圖將其逐出WTO。這種價值觀貿易嚴重影響了全球貿易治理公共產品的供給。事實上,除美國和歐盟外,其余WTO成員國均傾向于抱團博弈,增強談判能力。尤其是許多發展中國家就某一議題結成聯盟,爭取最大利益,如非洲集團、小島國發展中國家等。WTO框架下不同利益集團博弈日趨激化,拜登上任雖帶來和緩希望,但其在WTO改革問題上并無推進,全球貿易治理前景不樂觀。面對全球挑戰,世界各國利益休戚與共,比過去任何時刻都更加需要攜手共進、共克時艱。
三、南南合作補位:中拉全球貿易治理合作基礎與實踐
新興經濟體的群體性崛起改變了全球貿易格局,它們是全球貿易自由化的受益者和推動者,也成為影響全球貿易平衡的主要力量。中國和拉美國家作為世界范圍內新崛起的經濟力量,承載著推動全球發展與治理的重任,是全球發展與治理的新引擎。中拉雙方在全球貿易治理領域相互合作,有效表達自身變革要求并產生變革力量。中國支持多邊貿易體制,強調大國的責任擔當;拉美重視多邊貿易體制,希望獲得更多的貿易紅利。
(一)中拉全球貿易治理合作基礎穩固
中國和拉美國家是共同參與全球貿易治理、維護發展中國家利益的摯友。基于比較優勢理論的南北國家間貿易是國際貿易理論和實踐的研究對象,也是過去主流的區域間貿易的理論基礎。當前,這一格局正在發生變化,發達國家在全球區域間貿易和生產的中心地位受到挑戰,南南貿易在全球貿易總額中的比重顯著增加。貿易額和貿易流向的變化使南南合作改變全球貿易治理機制成為可能?;诎l展中國家的身份認同,南南合作也成為中拉全球貿易治理合作的穩固基礎之一,中國和拉美國家基本形成了總體一致的貿易治理觀。
20世紀60年代起,發展中國家開始作為一支獨立的政治力量參與國際貿易治理。1964年,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UNCTAD)第一屆會議上,77個發展中國家發表聯合宣言,首次要求通過“普遍關稅優惠制度”促進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發展。1965年,GATT原則上規定了關稅談判的非互惠方式,為此后發展中國家的“特殊和差別待遇”原則奠定了基礎[18]。在1973—1979年的“東京回合”中,發展中國家曾聯合推動多邊貿易體制的發展。這是70多個發展中國家第一次作為一個具有凝聚力的整體參與多邊貿易談判,其基本訴求包括普惠制及“特殊和差別待遇”。發展中國家的聯合對美國形成一定壓力,體現了發展中國家對多邊貿易規則的影響力,推動了多邊貿易體系向發展導向規則的改革[19]。發展中國家通過團結合作已經成為國際貿易體系中一支新的力量,有過聯合供給貿易治理公共產品的實踐經驗。
中國和拉美國家同屬發展中國家,相似的發展階段和共同身份認同使中拉在全球貿易治理領域的利益高度一致。中國支持多邊貿易體系,促進自由貿易區建設,推動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中國的全球治理觀就是共商共建共享,支持擴大發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言權。長期以來,拉美一直是全球經濟治理的積極參與者和相對活躍的貢獻者,是多邊主義的堅定支持者,但拉美的影響力和話語權相對有限,無力改變長期存在的“中心—外圍”國際分工格局,務實成為拉美參與全球貿易治理的根本原則。
近年來,單邊主義及貿易保護主義持續蔓延,以WTO為代表的多邊貿易體系遭受重創。2018年11月,中國商務部發布《中國關于世貿組織改革的立場文件》,闡明針對WTO改革的三大原則和五項主張,體現出中國參與國際貿易規則重構的立場和態度[20]。拉美地區雖尚未有一個國家單獨提出較為全面的關于WTO改革的建議或訴求,但均認可基于規則的多邊貿易體制,支持WTO改革[21]。作為深受貿易歧視性措施損害的出口大國,中國的基本立場一向是反對貿易保護主義以及反對貿易問題政治化。拉美國家也都是貿易保護主義的受害國,特朗普單邊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引發墨西哥等拉美國家普遍不滿,美拉在貿易領域的分歧日益凸顯。2019年,歐盟與南方共同市場達成貿易協議,結束了長達20年的談判歷程。同年,太平洋聯盟第14屆峰會通過《利馬聲明》,承諾深化區域經濟一體化和維護多邊貿易體制。倡導多邊貿易體系、反對貿易保護主義一直是中拉共享的全球貿易治理觀。
中拉貿易的跨越式增長為雙方在全球貿易治理中共同“發聲”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因相距遙遠,21世紀之前的中拉貿易聯系較為有限。2001年中國加入WTO后,成功開啟貿易大國模式,中拉貿易快速增長,拉美成為中國對外貿易擴展最快的地區。中拉貿易額從2001年的147.88億美元飆升至2022年的 4 832億美元,同美拉貿易額的差距逐步縮小。如果除去墨西哥,2022年中拉貿易額(3 882億美元)高于美拉貿易額(3 804億美元)。從經濟體來看,中國已成為巴西、阿根廷、智利、秘魯和烏拉圭等五個拉美系統重要性國家的第一大貿易伙伴、最大的出口目的地或進口來源國。具體到重點產業,中國和拉美能源及農產品的貿易聯系日益密切,拉美采掘業出口的三分之一和農業出口的五分之一流向中國。隨著貿易流向的變化,最初僅僅基于國家經濟利益的商業網絡正在成為中拉全球貿易治理的主要推動力。
“一帶一路”倡議為中拉合作參與全球貿易治理提供了新抓手。盡管中國在全球經濟治理中的地位有所提升,但仍面臨自身發展水平欠缺、西方大國設置經濟和非經濟屏障、發展中國家對中國“新殖民主義”的質疑等問題。在同發達國家堅持“求同存異”發展之外,中國更應當與廣大發展中國家深化戰略合作,增強發展中國家在全球經濟治理中的話語權?!耙粠б宦贰背h的提出標志著中國經濟全球化的重心開始轉向南方國家,終端市場向南方國家的轉移也為“一帶一路”的實施提供了具體途徑[22]。自2018年中拉論壇第二屆部長級會議通過《“一帶一路”特別聲明》成果文件以來,已有22個拉美和加勒比國家加入“一帶一路”朋友圈。在命運共同體理念下,中國和拉美國家通過“貿易暢通”解決當前全球貿易治理失靈的問題,為全球貿易治理做貢獻,這也是中國發展領導力的集中體現,重視以貿易促進中國與合作伙伴國的共同發展[23]。
(二)中拉合作為全球貿易治理指明方向
俄烏沖突為南方國家參與全球貿易治理提供了借鑒,為防止在多邊機構中被孤立和排擠,廣大南方國家要基于貿易利益形成合作團體,為全球貿易治理提供盡可能多的公共產品。拉美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所需能源和資源產品重要的來源地,且越來越成為中國制造業產品出口重要的海外市場。中拉貿易具有強勁的內生動力,中拉不斷深化雙邊貿易聯系,在WTO改革中積極協調立場,以實際行動踐行自身的全球貿易治理觀,為處于十字路口的全球貿易治理提供借鑒。
首先,以雙邊促多邊,積極開展自由貿易協定談判。近年來,中國與拉美國家的經貿合作不斷加深,雙邊貿易增長迅速,拉美已經成為中國出口增長最快的新興市場之一。截至2023年9月,中國與28個國家和地區簽署了21個自由貿易協定(FTA),其中包括5個拉美國家(表1)。2022年以來,中國和拉美國家的FTA進展加速。其中,中國—厄瓜多爾自由貿易協定從啟動談判到最終簽署僅用時一年,尼加拉瓜在同中國復交不到兩年即簽訂自貿協定,薩爾瓦多和洪都拉斯等近期同中國建交的拉美國家也迅速同中國啟動自貿談判,這些都凸顯出開放的中國的吸引力,中國的大市場具備了公共產品的性質。
當前,還有3個拉美國家同中國存在談判中或正在進行可行性研究的自由貿易協定。除正在進行中的中國—秘魯自貿協定升級談判外,中國和巴拿馬自貿協定談判已經完成五輪,內容涉及貨物貿易、服務貿易、金融服務、投資、原產地規則、海關程序和貿易便利化、貿易救濟、貿易經濟合作以及法律議題等。中國和哥倫比亞則早在2012年就啟動了自貿區的聯合可行性研究。
其次,服務貿易、產能合作加速推進,中拉貿易提質升級效果顯著。中拉貿易雖具有強勁內生動力,但其發展并非一帆風順。2012—2013年,中拉貿易連續兩年低速增長,與此前近30年的高速增長態勢完全不同,意味著中拉貿易已進入了增速放緩、結構調整、動力轉換的新階段。面對突如其來的挑戰,中拉以合作為動力,加強溝通協調,照顧彼此利益關切,共商規則、共迎挑戰,共促中拉貿易結構更趨均衡,以實際行動為全球貿易治理走出困境指明方向。近年來,服務貿易在中拉貿易中的重要性明顯提升,中拉貿易多元化特征凸顯。2017年8月金磚國家第七次經貿部長會議期間,中國和巴西簽署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與巴西工業外貿和服務部關于服務貿易合作的諒解備忘錄(兩年行動計劃)》,該計劃的簽署有助于推動兩國服務貿易領域的互利合作,也將為彼此間加強服務貿易合作積累先行經驗[24]。中拉在旅游、健康、信息技術、通訊、物流、金融服務、教育及體育等新興領域合作潛力不斷釋放,服務貿易已成為中拉貿易合作的新亮點。拉美國家還積極拓展與中國的產能合作,以應對初級產品價格周期。拉美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原材料商品生產地之一。由于初級產品價格的強周期性,再加上本就脆弱的匯率制度,拉美國家以初級產品出口為主的貿易結構制約了其保持經濟韌性的能力。尤其是整個區域的經濟發展趨同性高,在遭遇沖擊時,極易在整個區域內傳遞。拉美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存在著旺盛的投資需求,而中國完備的產業體系和雄厚的生產能力恰恰能夠滿足這些需求。通過中拉產能合作,利用中國成套設備和先進產能,就地消化拉美地區的能源和原材料,彌補當地基礎設施建設不足,能夠有效加快拉美各國工業化進程的同時,助力中國經濟結構調整以及構建開放型經濟新格局。得益于相互經濟互補,中拉產能合作成效明顯,拉美現已成為中國汽車、軌道交通、通信、工程機械等產品的重要出口市場。
再次,中國向拉美開放市場,與拉美共享發展成果,推動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中國把開放本國市場作為與世界各國共享全球化福利,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方式。近年來,中國著力優化營商環境,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中國國際服務貿易交易會、中國進出口商品交易會等相繼舉辦,體現了中國對外開放的誠意。拉美國家積極參與其中,希望借此進一步提升拉美對華出口產品的多樣性。以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為例,巴西和墨西哥作為首屆進博會的主賓國、牙買加和秘魯作為第二屆進博會的主賓國向中國展示其產品,搭乘中國經濟的快車。智利、阿根廷、秘魯、委內瑞拉、玻利維亞、古巴、烏拉圭、巴拿馬、哥斯達黎加、多米尼加共和國及薩爾瓦多等國也都派團組赴華參加進博會。對拉美國家而言,進博會不僅意味著有可能增加對中國市場的出口份額,更意味著中國消費升級給拉美企業帶來的新機遇。從全球治理角度看,中拉在進博會等國際貿易促進平臺上密集互動,為發展中國家參與經濟全球化、推動開放型世界經濟發展提供助力。
最后,求同存異,中拉在全球貿易治理中的合作逐漸展開。中拉雙方在諸多發展領域擁有共同利益和訴求,雙方加強在傳統治理體系中的協調,推動以WTO為核心的多邊貿易體制發展既有必要性,也有可行性。雖然中國和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拉美國家的利益并不完全相同,但中國和這些國家也有共同的利益。比如,在多哈回合談判中,中國曾經和巴西站在一起,共同推動該談判更多兼容發展中國家的利益。拉美地區的其他國家發展水平都不高,和中國也有較多的利益重合,并采取過很多一致行動。未來,中拉在全球貿易治理領域的合作潛力有待得到持續釋放。以WTO改革為例,中拉在漁業補貼談判、WTO日常運行改革、對接可持續發展目標等方面分歧較小,較易達成共識,有可能成為中拉全球貿易治理合作的優先突破領域;在具有分歧的領域,中國可以廣泛利用WTO、G20及其他各種國際會議或聯合行動平臺,有選擇性地與立場一致的拉美國家進行合作。
四、共克時艱:中拉全球貿易治理合作的應對之策
全球貿易治理的重心是規則重構,這不是否定或顛覆既有體系,而是改革和補充現有規則。中國和拉美發展階段相似,均受國際貿易體系中不合理因素的沖擊,雙方有聯合推動全球貿易治理體系改革的共同基礎。俄烏沖突后俄羅斯在WTO等多邊機構中被孤立、被擠壓的教訓也提醒南方國家要更加團結,改變不合理的全球貿易治理結構。中國成為經濟大國之后,需勇于承擔力所能及的責任,即承擔起提供公共產品的角色。在國際貿易秩序方面,中國依托超大規模的國內市場和進一步全面擴大國內市場開放,吸引包括拉美國家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參與其中,并在服務貿易、數字貿易等新領域積極探索,為深度參與全球貿易治理創造更好的條件。
(一)中國和拉美國家需強化發展中國家身份認同,維護多邊主義,堅持貿易自由化
規則的統一化是實現互聯互通、加強合作的前提條件。近年來,拉美政局變化導致利益主體日趨多元,拉美同美國關系也發生了一定的變化,拉美國家的貿易治理觀也因此受到影響,這使中拉在發展中國家身份認同上出現不一致。根據一項對政界、商界和智庫學者的調查,拉美對松散性貿易制度安排和雙邊貿易協定的偏好在提升[25]。例如,巴西前總統雅伊爾·博索納羅曾在“特殊及差別待遇”等一系列問題上倒向美國,一改往日與中國、印度等其他金磚國家保持一定協調的立場。盡管反對博索納羅的一派堅持巴西一貫的多邊主義外交戰略,認為“特殊及差別待遇”應該保留,保證巴西出口規模和國內政治經濟穩定,但博索納羅的表態已經傷害了發展中國家群體的聯合度[26]。面對這樣的分歧,中國和拉美國家應該團結盡可能多的發展中成員,尋找正確的WTO改革方向,維護自身發展權,避免合法權利被不合理地剝奪。
(二)中國應以自身開放促進同拉美國家的合作,尋求共識,共謀發展
世界貿易體制的目標不僅僅是提高民眾的生活水平,更重要的是可持續發展。正如前WTO總干事邁克·穆爾所指出,幫助窮人最可靠的方法就是繼續開放市場[27]。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從全球格局出發,主動適應國際貿易新格局,提出構建開放型新體制的戰略部署。中國的開放型新體制在國際貿易領域集中表現為新一輪的高水平對外開放并參與全球貿易治理新規則的制定,貢獻公共產品,提升中國在全球貿易治理中的制度性話語權,構建廣泛的利益共同體。在新一輪全球貿易體系重構中,中國自主降低關稅水平,平均進口關稅從9.8%降至7.5%[28]。通過新一輪自主開放,中國為依賴初級產品出口的拉美國家提供以消費市場為代表的國際公共產品,由“全球消費品提供者”向“區域市場提供者”轉變,在貿易領域實現“命運共同體”。面對美國在新版《美墨加協定》中寫入“毒丸條款”,中國和拉美國家需立足共同利益,堅持多邊貿易體系中的非歧視待遇原則,維護公平競爭秩序。中國還應通過自身改革,推動更多的拉美國家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并和更多的拉美國家簽訂FTA協定。中國還可以加入CPTPP,與其中的拉美成員國在該協定下積極對話,并加快與南方共同市場、太平洋聯盟商簽自由貿易協定。這是對多邊主義和多邊貿易體系堅定支持的表現,不僅有利于對沖美國的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勢頭,也為全球主要經濟體之間貿易談判注入了新活力和新動能,有利于塑造全球貿易新格局。
(三)中國和拉美國家可在服務貿易和數字貿易等新領域尋求合作突破,探尋公共產品供給新模式
一方面,服務貿易已成為全球貿易最具活力的組成部分,中國和拉美國家以開放的姿態促進國內服務業參與全球競爭與合作將帶來巨大的開放紅利。美國不滿現有多邊《服務貿易總協定》(GATS)而于2013年3月啟動了諸邊的《國際服務貿易協定》(Trade in Services Agreement,TISA),希望達成覆蓋服務貿易所有領域的、更高水平的協定,要求進一步擴大市場準入,消除服務貿易和投資壁壘。這是美國在服務貿易領域另立規則的體現,而智利、哥倫比亞、哥斯達黎加、墨西哥、巴拿馬、秘魯、巴拉圭7個拉美國家加入談判也表明這些國家在全球服務貿易治理領域的態度。積極參與服務貿易談判,參與規則的制定是中國全球貿易治理觀的體現。因此,中國應努力把握話語權,在堅守WTO的基本原則下,積極同拉美國家展開對話及合作?;ヂ摼W技術高速發展和應用標志著全球數字貿易時代的到來。數字貿易已經成為全球范圍內多邊、區域和雙邊貿易談判的重要議題。中國是互聯網大國,電子商務規模世界第一。拉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低,地區發展不平衡,但發展空間較大。全球數字貿易制度尚不完善,各國在經貿規則制定中的競爭也集中于此。提升中國在全球數字貿易和電子商務規則制定方面的話語權并堅持發展導向,和拉美國家一道參與全球數字治理,幫助拉美國家建立數字基礎設施,是中拉數字貿易合作的重要內容。中國的大型互聯網企業可以抱團進入拉美提供公共產品,在器物方面向拉美國家提供數字經濟領先的產品和創新模式,在發展戰略和模式上加強和拉美國家的數字經濟交流以及數字經濟政策等。
參考文獻
[1]? 黃河,何家萱,紀昊楠.中國與世界貿易組織改革:國際公共產品的視角[J].復旦國際關系評論,2020(1):19-37.
[2]? 張云.新冠疫情下全球治理的區域轉向與中國的戰略選項[J].當代亞太,2020(3):141-165+168.
[3]? 張云.國際關系中的區域治理:理論建構與比較分析[J].中國社會科學,2019(7):186-203+208.
[4]? FIORAMONTI L. Regionalism in a Changing World: Comparative Perspectives in the New Global Order[M]. Taylor and Francis, 2016.
[5]? RAMESH T, LANGENHOVE L. "Enhancing globalgovernance through regional integration", in Andrew F.Cooper, Christopher W. Hughes and Philippe De Lombaerde(eds.), Regionalisation and Global Governance: The Tamingof Globalisation?[M]. Oxon: Routledge, 2008: 24-26.
[6]? KEVIN P G, Richard Kozul-Wright. The Case for a New Bretton Woods[M]. WILEY, 2022.
[7]? MANCER O. An Economic Theory of Alliances[M]. Santa Monica: The Road Corporation, 1966: 13-15.
[8]? BUCHHOLZ W, SANDLER T. Global Public Goods: A Survey[J].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2021(2): 488-545.
[9]? 裴長洪.全球經濟治理、公共品與中國擴大開放[J].經濟研究,2014(3):4-19.
[10]? 任琳,彭博.全球治理變局與中國應對——一種全球公共產品供給的視角[J].國際經濟評論,2020(1):108-123+7-8.
[11]? 樊勇明,等.西方國際政治經濟學[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79-82.
[12]? 沈銘輝.從多邊規則接受者到全球貿易公共品提供者——中國入世20年的回顧與展望[J].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學報,2021(5):73-82.
[13]? 肖光恩,冉小東.全球數字貿易治理“赤字”與中國的對策——基于全球公共品的視角[J].中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2(1):139-147+187.
[14]? 張帆.國際公共產品理論視角下的多哈回合困境與WTO的未來[J].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學報,2017(4):5-17+187.
[15]? 張建新.國際公共產品理論:地區一體化的新視角[J].復旦國際關系評論,2009(1):31-49.
[16]? 陳德銘.全球化下的經貿秩序和治理規則[J].國際展望,2018(6):1-22+157-158.
[17]? 倪峰,達巍,馮仲平,等.俄烏沖突對國際政治格局的影響[J].國際經濟評論,2022(3):38-67+4-5.
[18]? ANWARUL H. Developing Countries in the International Trading System[M]. New Delhi: Allied Publishers Private, Limited, 1987.
[19]? 舒建中.美國與“東京回合”:貿易霸權面臨新挑戰[J].美國研究,2018(2):34-49+6.
[20]? 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中國關于世貿組織改革的立場文件[EB/OL].[2018-12-02].http://sms.mofcom.gov.cn/article/cbw/201812/20181202817611.shtml.
[21]? 蘇慶義.拉美國家在WTO改革中的立場和作用[J].拉丁美洲研究,2020(3):46-65+155.
[22]? 沈梓鑫,賈根良.南方國家終端市場:“一帶一路”戰略的新機遇[J].河北經貿大學學報,2015(6):1-8.
[23]? 李永成.“一帶一路”倡議下的中國發展領導力[J].重慶社會科學,2018(2):38-45.
[24]? 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中國和巴西簽署服務貿易合作兩年行動計劃[EB/OL].[2017-08-1].http://www.mofcom.gov.cn/article/ae/ai/201708/20170802618766.shtml.
[25]? PETER M. W, ROBERT H. W. Latin America's Future Public Policy Challenges: A Ten-year Time Horizon[J]. Latin American Policy, 2018(2): 183-207.
[26]? DINHERTO S. Brasil cede na OMC em troca de apoio dos EUA na OCDE[EB/OL].[2019-03-20].https://www.seudinheiro.com/brasil-cede-na-omc-em-troca-de-apoio-dos-eua-na-ocde
[27]? MOORE M. The WTO is a Friend of the Poor[N]. Financial Times, June 19 2000.
[28]? 新華網.我國關稅總水平由9.8% 降至7.5%[EB/OL].[2019-03-05].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9lh/2019-03/05/c_1124194176.htm.
Sino-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Global Trade Governance Coope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ublic Goods
Wang Fei? ?Wang Huizhi
(Institute of Latin American Studies, Institute of World Histor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007)
Abstract: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significant changes of the current international landscape and the disruption of global trade governance rules, Sino-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Global Trade Governance Cooperation reflects the resilience of South-South cooperation and the trade governance concept of developing countries,which is to unite and participate in the supply of public goods. Supported by the continuous expansion of bilateral trade, China and 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countries actively engage in free trade negotiations, fully utilize new models such as service trade, production capacity cooperation, and digital trade to maintain the foundation of cooperation, and jointly promote a mutually beneficial multilateral agenda. Faced with a new round of protectionism and economic nationalism pressure, China and 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countries should abandon biased multilateral cooperation, strengthen the identity of developing countries, uphold multilateral rules, and promote the effective supply of the free trade system as a public goods.
Key Words: Global economic governance; BRI; Public Goods; WTO Reform; Global Sou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