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小心思

1

林夢最近很困擾，媽媽寸步不離的“監視”讓她感到不舒服。

小時候家里電視機總放著各種舞蹈類比賽節目，林夢乖巧地坐在媽媽身旁，欣賞電視里哥哥姐姐們超高的顏值和漂亮的衣服。

八歲的林夢緊緊拽住媽媽的袖子，指著電視屏幕上舞姿優美的舞蹈演員，激動地說：“媽媽，我也想跳這個！”媽媽睜大了雙眼，聲音微微顫抖著說：“夢夢喜歡跳舞嗎？這個很辛苦的，學了就不能半途而廢，你還要學嗎？”

“媽媽，我要學，我也要站在舞臺上發光！”小小的林夢播下了夢想的種子，自此開啟了揮灑汗水的學舞之路。

今年，是林夢跳舞的第六年。她有天賦，也足夠努力，經常受到老師的表揚，也積攢了一些名氣。練舞室窗戶是透明的，能夠清楚看到里面的狀況，其他學員的媽媽總會結伴去外面的咖啡廳閑聊，而林夢的媽媽卻是透過窗戶緊緊盯著她。

林夢一下子緊張起來了，她的動作有做到位嗎？她像是一只優雅的白天鵝嗎？媽媽會感到失望嗎？

這節課林夢的重心全在揣摩媽媽的想法上，舞蹈動作不自覺變得僵硬。回家的路上，她還是沒忍住說：“媽媽，以后不要在我跳舞時盯著看好嗎？我會分心。”

媽媽愣了一下，說：“夢夢跳得很好，媽媽情不自禁就失了神，以后不會了。”

2

自從林夢有記憶以來，媽媽時常做的事就是打開電視上的舞蹈節目，然后目不轉睛地觀看。每次媽媽的眼睛都亮閃閃的，仿佛在發光，這也讓林夢疑惑不解，媽媽從來沒說過自己喜歡跳舞啊，她也從未見過媽媽跳舞。

這天，林夢學校由于停電提早放學，她興高采烈地往家走，臨近門口聽到了熟悉的音樂聲。她疑惑，這不是她上個星期日學的舞蹈的配樂嗎？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輕聲慢步往里走，探出腦袋，眼前的場景讓她大吃一驚！

媽媽居然會跳舞，而且好厲害，明明只是穿了最平常的衣服，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種讓人不由自主注視她的魅力。

一曲結束，媽媽粉紅的臉頰像是飽滿的桃子，林夢從未見過媽媽這般模樣。察覺到林夢的目光，媽媽轉身關掉音樂，快步走開。林夢追上去問：“媽媽跳得真好，您以前是舞蹈演員嗎？”

媽媽愣了幾秒，很快便恢復往常溫柔的模樣，溫熱夾雜著些許汗液的手拂過林夢的臉龐。媽媽笑著說：“媽媽怎樣不重要，只要我們夢夢能堅持追尋自己的夢想就好了，媽媽會一直支持你的。”

林夢抬頭和媽媽對視，這句話明明很溫暖卻又讓她感到難過。

“媽媽的夢想實現了嗎？媽媽的夢想又是什么呢？”林夢問。

媽媽莞爾一笑，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當然是看著我們可愛的夢夢長大成人啦！”

3

林夢很看重接下來的舞蹈比賽，這對她而言是一場不小的挑戰，但她有信心取得優異成績。

決賽現場，媽媽坐在觀眾席為林夢錄像，看到林夢在舞臺上綻放光彩，她情不自禁流下眼淚。旁邊的家長一看，關心地問：“臺上是您的女兒嗎？跳得真好，您需要紙巾嗎？”

媽媽揮手搖頭，輕聲回答：“謝謝，是我的女兒，她表現很棒。”林夢像是一只驕傲的白天鵝，沉浸在舞蹈的世界里，耀眼極了。

林夢抱著金燦燦的獎杯回了家，一臉興奮地翻看著媽媽錄的視頻，一次次播放到公布冠軍名單激動人心的時刻，熱烈的掌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媽媽，我棒不棒？”

“夢夢超級厲害，是媽媽的驕傲！”

“媽媽，我們去找姥姥好不好？我想和她分享這個好消息！”

到了姥姥家，林夢從背后“唰”的一下亮出了獎杯：“姥姥，我拿了全省舞蹈中學組的冠軍，嘿嘿嘿！”

“夢夢真棒！姥姥給你煮骨頭湯補補，你們先在沙發上休息會兒。”姥姥笑呵呵地走進廚房忙活。

林夢瞟了一眼沙發，媽媽在閉目養神，她踮起腳尖悄悄溜進廚房。

“姥姥，媽媽以前是舞蹈演員嗎？”

姥姥擇香菜的手一頓，接收到林夢認真又好奇的眼神，低下頭緩緩開口：“你媽媽很喜歡跳舞，也有天分，只是以前家里負擔不起，就耽誤了。”

“你媽媽，她……太懂事了，從來沒要求過什么，知道家里不富裕，就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姥姥的眼神變得空洞，應該是想起了媽媽小時候。

姥姥的聲音逐漸變小：“你是她的希望啊，是她的信仰。”

心臟怦怦跳得激烈，林夢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她是媽媽的……信仰？

4

媽媽醒過來的時候，正巧趕上了排骨湯上桌。姥姥笑得合不攏嘴，打趣道：“你這鼻子挺靈，每次都能趕上最熱乎的，快吃吧。”

吃飽喝足回到家，媽媽只留下一句話就匆匆回房間了：“你自己玩吧，我有點兒事。”

此后，林夢練舞更認真了，一想到可以延續媽媽的熱愛，她就有用不完的力氣，她想跳得更完美，讓媽媽更驕傲！

時間一長，她發現媽媽似乎在頻繁地播放那段跳舞視頻，寫作疲憊時會放，廚房切菜時會放，就連睡覺前也會放。林夢害怕媽媽走火入魔，于是，她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既可以讓媽媽圓夢，也能讓媽媽擺脫這段視頻。

林夢穿上決賽那天的舞蹈服，站在媽媽面前，大聲說：“陳萍女士，中學組冠軍林夢要挑戰您，您敢不敢應戰？”

媽媽一臉茫然看向林夢，林夢越發堅定：“我會帶著媽媽的這份熱愛一直走下去，也希望媽媽沒有遺憾，我們來比賽吧！”

林夢按下播放鍵，熟悉的音樂響起，林夢和媽媽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兩人仿若翩翩起舞的蝴蝶，舞動出各自的旋律和光芒。

大汗淋漓，林夢從未這樣暢快過，她笑著說：“好了，我宣布冠軍是——陳萍女士，鼓掌！”

原來一個人的掌聲也可以這樣熱烈動人，媽媽伸出手掌，輕輕貼合，學著林夢的樣子給自己鼓掌。

兩個人雖然身體疲憊，心卻澎湃。林夢好奇地問：“媽媽，現在有條件了，您為什么不學跳舞呢？”

“我都快四十的人了，怎么好意思和你們這些小孩兒去湊熱鬧！”媽媽很無奈地回答。

“所以您就偷偷在家里跳啊？媽媽，年齡不是界限，不管多晚都是可以揚帆起航的，我會陪在您身邊，像最初您陪我那樣。”林夢說。

媽媽點點頭，笑得一臉燦爛：“你說得對，以后我們一起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