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涉案虛擬貨幣的處置問題研究

黎運照

中國人民警察大學研究生院，河北 廊坊 065000

一、緒論

隨著互聯網及數字經濟的發展，以比特幣、泰達幣為代表的區塊鏈數字資產席卷全球，但廣泛流行的同時也帶來了一系列風險。由于虛擬貨幣具有去中心化、匿名性等特點，在實踐中被犯罪分子用來服務于各種違法活動，再加上此類新型犯罪往往波及范圍廣、偵破難度大，虛擬貨幣的國內禁止流通與涉案貨幣變現的現實需要之間的矛盾也未能調和，對司法部門查封存管、追贓挽損、處置變現等方面造成諸多障礙。涉案虛擬貨幣的不當處理，不僅會對國家財政和受害者的財產權益造成嚴重損害，還可能滋生虛假操作、貪污腐敗等司法領域的不正之風。面對當下司法部門所面臨的新問題，加強對于刑事涉虛擬貨幣的處置問題研究，有助于遏制利用虛擬貨幣犯罪態勢的進一步蔓延惡化。

二、刑事涉案虛擬貨幣處置的概述

（一）虛擬貨幣與普通財物的差異

虛擬貨幣的內涵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從廣義上講，涵蓋了多種形式的電子貨幣和數字化資產。本文所聚焦的是狹義上的虛擬貨幣，特指那些基于區塊鏈技術和去中心化網絡協議而生成、發行及流通的虛擬憑證。這種特殊性的存在，使得虛擬貨幣與傳統意義上的財物產生了顯著的區別，進而在多個方面給法律實踐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1.兼具去中心化和匿名性

虛擬貨幣交易平臺不依賴于中央服務器或服務商，從而實現交易的去中心化。同時，虛擬貨幣地址并不顯示用戶的真實身份信息，這使得交易過程具有高度隱蔽性。雖然這種特性為用戶提供了更大的交易自由和隱私保護，但不幸的是，它也被犯罪分子所利用，成為滋生違法犯罪活動的溫床。這些犯罪活動嚴重破壞了正常的金融秩序，同時也極大地增加了司法機關在追繳此類案件涉案財物時的難度。

2.價值認定標準不一

虛擬貨幣的價值認定標準存在多樣性。與傳統財物不同，虛擬貨幣的價值并非由某個固定機構或政府來規定，而是由市場供需關系動態決定的。這種價值波動性極大，沒有漲跌幅度限制的特點，導致在實踐中對涉案虛擬貨幣的價格認定標準產生了諸多爭議。此外，由于虛擬貨幣的交易方式和計價方式與傳統財物存在顯著差異，不同交易平臺之間可能存在價格差異，這進一步增加了虛擬貨幣價值認定的不確定性。

3.財產性質不明確

有學者認為，財產犯罪中“財物”的內涵是廣泛的，財產性利益屬于財產犯罪的對象，虛擬貨幣具有財物的特征，因此屬于財產犯罪的對象。［1］然而，也有觀點指出，虛擬貨幣的價格極易受到人為因素的影響而產生波動，這種主觀性極強的特點使其缺乏客觀經濟價值，因此不應被認定為財產犯罪的對象。

盡管虛擬貨幣與普通財物在多個方面存在差異，但不可否認的是，虛擬貨幣本身確實具有財產屬性。這一認識對司法機關提出了新的要求，即必須進一步完善處置涉案虛擬貨幣的政策和法規。通過規范處置程序、明確價值認定標準等方式，確保在打擊違法犯罪活動的同時，也能有效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不受損害。這不僅是對司法機關執法能力的挑戰，也是對現行法律體系適應新技術發展的一次重要考驗。

（二）刑事涉案虛擬貨幣處置的程序

在涉及刑事案件的虛擬貨幣處置問題上，應當嚴格遵循一般刑事涉案財產處置的原則和程序。這一處置過程可以分為兩個主要階段：臨時處置和最終處置。

臨時處置階段主要是在審判前進行的，其特點在于及時性和保障性。在這一階段，主要目標是確保涉案虛擬貨幣的安全，防止其被轉移、隱匿或損毀。根據刑事訴訟相關原理，公安機關在刑事訴訟過程中行使的是程序性權利，而非實體性權利。因此，公安機關在臨時處置階段不能對涉案虛擬貨幣的權屬問題作出實質性改變。這一階段的具體措施包括：對涉案虛擬貨幣進行調查評估，以確定其數量、價值及權屬狀況；采取查封、扣押、凍結等審前保全措施，以確保虛擬貨幣的安全；在必要時，采取先行處置行為，如將虛擬貨幣轉移至安全賬戶，以防止其損壞、滅失、變質或貶值；以及根據案情需要，對涉案虛擬貨幣進行審前返還，以保障被害人的合法權益。

最終處置階段則是在審判結束后進行的，其依據是生效的判決或裁定。在這一階段，根據判決或裁定的內容，對涉案虛擬貨幣進行強制性處分。這種處分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對犯罪分子實施犯罪活動時獲取的非法虛擬貨幣予以強制沒收，以剝奪其犯罪所得，并防止其再次用于犯罪活動；二是對被害人、被告人合法擁有的虛擬貨幣進行返還，以恢復其合法權益。最終處置階段的實施需要嚴格依法進行，確保處置的公正性、合法性和有效性。

（三）刑事涉案虛擬貨幣處置的原則

2022 年5 月，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在一起案例評析中指出：“審判實踐中，人民法院對比特幣的法律定位形成統一意見，將其認定為虛擬財產。”［2］公民的財產權作為憲法中的基本權利不可侵犯，涉案虛擬貨幣處置不當會限制甚至剝奪公民的財產權，因此必須遵循刑事涉案財物處置原則。

1.應符合比例原則

比例原則是處理涉案虛擬貨幣的核心原則。這一原則的核心在于審查處置行為的相關性和必要性。具體來說，處置的虛擬貨幣應當與刑事案件相關，與犯罪造成的損失大小相適應。這意味著，在處理涉案虛擬貨幣時，司法機關需要充分考慮行為的合理性，確保處置結果既符合法律規定，又能體現公平正義。

2.應符合經濟性原則

由于虛擬貨幣的特殊性，司法機關在追繳、保管和處置過程中需要付出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因此，在處理涉案虛擬貨幣時，司法機關需要充分考慮成本效益，力求使涉案財物權利人及國家利益最大化。

3.應符合效率原則

財產的價值是在其流轉過程中不斷實現的。就涉案虛擬貨幣而言，盡管沒有物理意義上的積壓問題，但相較于傳統實物財產，虛擬貨幣存在更容易被篡改、盜取、銷毀的風險。這種風險不僅會對虛擬貨幣持有者造成財產損失，也會給刑事訴訟帶來困難，進而威脅到司法公正。因此，在處理涉案虛擬貨幣時，司法機關必須堅持效率原則，采取有效措施降低風險，確保刑事訴訟的順利進行。

三、當前刑事涉案虛擬貨幣處置的困境

由于我國禁止開展法定貨幣與虛擬貨幣兌換業務、虛擬貨幣間兌換業務以及為虛擬貨幣交易提供信息中介和定價服務等非法金融活動，使得公安機關現有的偵查措施和財產處置方式，難以應對涉案虛擬貨幣扣押、追繳、保管、變現等活動的現實需要。［3］

（一）扣押措施受局限

對于電子數據的保全，一般可通過扣押U 盤、手機、電腦等實物載體設備來實現，無須對電子數據進行排他性的控制，備份數據的存在不影響保全目的的實現。然而，對于虛擬貨幣而言，即使偵查機關扣押了存儲私鑰的實體設備，也仍然難以完全阻止犯罪分子或其同伙利用私鑰備份進行虛擬貨幣轉移。在這種情況下，自行存管虛擬貨幣的方式顯得尤為重要。偵查機關必須與犯罪嫌疑人有效溝通，引導其主動上交虛擬貨幣的私鑰，以便將虛擬貨幣安全轉移至偵查機關所設立的電子錢包中。

一旦犯罪嫌疑人拒絕配合偵查工作，拒絕交出私鑰，扣押工作將面臨極大的困難。技術層面的限制成為偵查活動的瓶頸，不僅無法保證及時扣押涉案財物，甚至可能導致犯罪嫌疑人在受到刑事處罰后仍能從中牟取暴利。這種情況無疑對司法公正和權威構成了嚴峻挑戰，因此，偵查機關在處理虛擬貨幣相關案件時，必須更加謹慎和靈活，充分利用現有技術手段資源，以最大程度確保案件的順利推進和涉案財物的安全扣押。

（二）資金追繳有難度

“追繳”指的是審前階段司法機關將犯罪分子違法所得追回收繳的強制措施。審前階段往往是追回涉案財物的最佳時機，如果不能及時追回將影響整體的追贓率。

1.監管制度不完善

我國虛擬貨幣發展較為滯后，央行、證監會等國家金融監管部門之間對比特幣等虛擬貨幣的監管仍存在職責不明、職能不全以及缺乏協作等問題，再加上平臺交易的規范性和合法性不足，有的平臺為了逃避監管，甚至容忍信息的不真實或不完整，導致追繳時難以獲取準確信息，增加了追繳難度。

2.資金走向難追蹤

準確掌握資金走向對于偵破案件、追贓挽損至關重要。虛擬貨幣的交易記錄大多保存在區塊鏈上，涉案資金的轉移過程異常復雜，而各交易兌換平臺之間多數存在信息壁壘，要想對交易的各環節進行關聯分析來獲取線索十分困難。

3.技術手段不成熟

區塊鏈技術是一種高度復雜的技術，執法人員要想追蹤和分析虛擬貨幣的交易記錄、流轉軌跡等信息，需要熟悉區塊鏈技術和加密貨幣的相關技術，但由于我國虛擬貨幣追繳技術和人才的缺失，導致追繳工作無法有效開展。

（三）合法保管無依據

根據2012 年12 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聯合印發的《關于實施刑事訴訟法若干問題的規定》，只有在人民法院作出的判決生效以后，才能處置涉案財物。［4］在此之前，程序上的追繳僅僅是暫時性地將控制權交由偵查機關，而財物的所有權仍歸原所有人或持有人所有。然而，這一規定在涉及虛擬貨幣時顯得尤為復雜。

目前，偵查機關在扣押涉案虛擬貨幣后面臨著如何妥善保管的難題。虛擬貨幣的特性使其與傳統財物存在顯著差異，其類似于電子現金的實質意味著“占有即所有”。因此，傳統的保管方式無法實現對虛擬貨幣的完全控制。若將虛擬貨幣轉入司法機關賬戶，則在未經法院判決的情況下，虛擬貨幣的所有權實際上已經轉移至偵查機關。在這種情況下，掌握私鑰的經辦人將擁有對虛擬貨幣的全部控制權和轉賬權限，這顯然違反了相關規范性文件所要求的“處理與保管相分離”的原則。

此外，我國的虛擬貨幣監管政策規定，境內的一切虛擬貨幣交易行為均被視為非法活動。因此，以司法機關的名義將虛擬貨幣托管在第三方平臺也是不被允許的。這一政策進一步增加了偵查機關在保管涉案虛擬貨幣方面的難度。

更為復雜的是，當案件偵查終結并需要移送檢察機關審查起訴時，涉案虛擬貨幣的移送保管問題也變得尤為棘手。由于虛擬貨幣的特殊性質和監管政策的限制，如何確保在移送過程中虛擬貨幣的安全性和完整性成為一大難題。因此，在未來的立法和實踐中，需要進一步完善對涉案虛擬貨幣的保管和移送制度，以確保司法活動的順利進行和公民財產權的保護。

（四）處置變現不規范

根據法律規定，作為違法所得的虛擬貨幣在上繳國庫前需要變價，現有的具體路徑包括“司法機關直接出售”“委托第三方出售”以及“要求嫌疑人委托第三方出售”，實踐中多起案例選擇讓被告人委托第三方平臺出售變現扣押的虛擬貨幣。但這種方式也存在一些問題：一是資質問題。2021 年9 月，中國人民銀行聯合中央網信辦等十部門聯合印發《關于進一步防范和處置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以后，為虛擬貨幣提供交易和變現服務的科技公司存在從事非法金融活動的嫌疑，司法機關是否可以借助科技公司的力量有待商榷；二是資費問題。第三方公司在處置虛擬貨幣的過程會抽取5%到10%的中介費，而涉虛擬貨幣的刑事案件總涉案金額往往巨大，因此會產生巨額中介費用；三是監督問題。對第三方機構處置的監管是處置的關鍵，監管缺位會促使交易款項來源不明、權力濫用等一系列不良連鎖反應。

（五）價值標準不一致

對涉案虛擬貨幣價值的準確認定，事關被告人的刑罰裁量以及財產處置工作的精確開展。目前我國缺乏對虛擬貨幣價值進行鑒定的專業機構和法律規定，也不認可任何虛擬貨幣交易價格信息發布平臺上的標準數據，因此對準確認定虛擬貨幣的實際價值以及犯罪金額造成了阻礙。現實案例中，大多通過違法所得、銷贓數額來認定涉虛擬貨幣的犯罪金額，實踐中也出現了以案發時被告人與被害人之間商議的價格鎖定涉案虛擬貨幣價值的判例。這種標準雖然考慮到了犯罪嫌疑人行為時的認識因素，符合主客觀相一致原則。但可行性不強，現實中意見很難達成一致，若是機械地適用這一標準則會導致案件久辦不決。除此之外，還可以根據交易的價格、銷贓所得以及被害人支出成本等標準進行計算。但由于涉虛擬貨幣刑事案件的類型和情況各不相同，要想將一種評估標準適用于所有類型的案件是行不通的。

四、刑事涉案虛擬貨幣處置的完善路徑

（一）優化涉案虛擬貨幣扣押機制

針對涉案虛擬貨幣的扣押問題，建議可通過公檢法三機關聯合制定具有司法解釋性質的文件規范，對虛擬貨幣的扣押、估價和保管等程序進行專門規定。這些規定應具有獨立性和特殊性，與傳統財物有所不同，以適應虛擬貨幣的獨特屬性。通過確立精細化的刑事辦案程序，為偵查機關在辦案過程中提供標準化的操作指引，從而確保對虛擬貨幣扣押的合法性與規范性，防范因程序不當而引發的資產流失、腐敗行為或流通障礙等問題。同時，金融監督機構應積極參與，與刑事訴訟程序緊密協作，有效防范和處理虛擬貨幣可能帶來的金融風險，并為辦案機關提供有針對性的金融專業建議。

在涉及虛擬貨幣的刑事案件中，司法機關可以將犯罪嫌疑人是否自愿上繳涉案貨幣作為評估其認罪認罰態度的重要依據之一。若犯罪嫌疑人在偵查機關的引導下，能夠主動上繳全部涉案貨幣并表現出真誠的悔罪態度，司法機關可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給予更大幅度的量刑從寬。此舉旨在鼓勵當事人積極認罪、主動退賠，進而降低案件處理的難度，提高刑事訴訟的整體效率。

此外，建議公安部、最高人民檢察院等相關部門明確規定虛擬貨幣扣押的詳細步驟，確保程序的規范性和一致性，作為各地偵查機關在辦理相關案件時的標準指南。在扣押過程中，偵查機關應出具完備的刑事扣押文件，詳細記載被扣押虛擬貨幣的種類、數量、購買時的市場價格以及扣押時的市場價格等信息。為了保證程序的公開性和合法性，偵查機關在整個扣押過程中，應通過全程錄音錄像的方式進行完整記錄。

（二）探索涉案虛擬貨幣追繳路徑

1.完善虛擬貨幣監管制度

一方面要加大監管力度和制度建設。自《通知》印發以來，全球多家虛擬貨幣交易所在清退中國大陸地區用戶之外，再次提高了對虛擬貨幣賬戶持有人條件審查的嚴格程度，只有完成身份認證的用戶才可以使用交易所的產品和服務。通過條件審查，交易所能夠掌握賬戶所有者的身份信息，可為司法機關提供便利。因此有必要建立全國性虛擬貨幣登記備案中心，實行統一的虛擬貨幣登記備案制度，方便監管部門對虛擬貨幣交易的監管和追蹤，對于違法犯罪行為能夠及時發現和打擊；另一方面規范虛擬貨幣交易平臺的運營行為是追繳涉案虛擬貨幣的重要保障，既要規范交易行為，包括規范交易場所、交易流程等，以減少交易糾紛和風險。又要加強風險管理，虛擬貨幣交易平臺在提供交易服務時必須考慮到加密資產的目的、管理結構、持有者分布功能等因素，交易所應當具備控制風險的能力，如果消費者受到損失可以起訴交易所。

2.可以利用新技術實現資金鏈追蹤

追繳涉案虛擬貨幣難免遇到技術難題，但新興技術的發展也為此提供了一些可行方案：通過區塊鏈分析技術對交易數據進行分析，可以確定涉案虛擬貨幣的地址和數量等信息，從而追蹤涉案資產的流轉情況，確定實際控制人和交易對手等信息；通過人工智能對大量數據進行反復分析，可以自動識別和分類虛擬貨幣交易行為，找出涉案虛擬貨幣的流轉路徑和蹤跡。同時還能對大規模數據進行關聯分析和異常檢測；通過數字取證技術可以有效地獲取虛擬貨幣交易記錄和相關的電子證據，證明涉案貨幣的來源和流轉情況，也可以防范證據被篡改和銷毀等行為。

（三）優化涉案虛擬貨幣存管機制

“管辦分離”是偵查機關對涉案財物管理的重要原則，對涉案虛擬貨幣的保管需要更加重視“分離”。存管涉案虛擬貨幣需要采取一系列措施，以確保涉案虛擬貨幣的安全存儲，并為追繳和處置提供保障。

1.要明確存管主體及其責任

由司法機關存管涉案虛擬貨幣更具有合理性，其理由在于，虛擬貨幣的本質是數字信息，一旦泄露或丟失將無法追溯和追回。而第三方機構可能會存在保管不善、操作失誤、系統漏洞等情況，增加了涉案虛擬貨幣被損失或遭到盜竊的風險。同時司法機關應當完善涉案財物管理制度，明確各部門的職責和責任，加強對存儲、保管、調度等環節的管理。

2.要保障涉案虛擬貨幣存儲安全

一方面，在儲存介質的選擇上需要選擇安全、可靠的存儲介質。可以選擇將虛擬貨幣存儲在離線設備中，避免涉案虛擬貨幣被竊取或丟失；另一方面，需要采取多種措施保障存儲安全，如分布式儲存、多重簽名、智能合約等方式。對于涉案虛擬貨幣的存管，可以將其分散存儲在多個節點上，以確保即使有一臺服務器出現問題，數據也不會丟失。也可以采用多重簽名技術，使得需要多個人員共同驗證才能完成資產的轉移和交易，從而有效地避免個別人員的濫用或錯誤操作造成損失。

（四）破解涉案虛擬貨幣變現難題

實踐中，司法機關沒收的涉案虛擬貨幣大多來自集資詐騙、傳銷等涉眾型犯罪，這些虛擬貨幣的根源是普通群眾的自有資金，如果最終不能變現為人民幣，返還受害人或上繳國庫，將是對社會資源的一種巨大的浪費。

1.需要構建變現執行機制

由于虛擬貨幣的特殊性，司法機關本身不宜成為處置的代理機構。可以考慮設立一個全國性的虛擬貨幣變現平臺，專門用于虛擬貨幣的兌換，這個平臺可以由國家的專業金融監管部門來負責管理。具體操作時，各地的司法機關可以將需要轉換的虛擬貨幣匯總到此平臺，然后由中央機關統一進行兌換或委托給有資質的第三方機構來操作。這樣不僅能更好地控制交易過程中的各種風險，還能有效降低當前高昂的技術服務費用，減少資產損失。此外，我們還可以積極探索與國際社會的合作，特別是在那些已經承認虛擬貨幣合法交易地位的國家，通過與這些國家建立合作關系，實現虛擬貨幣在國際上的自由流通。或者在這些國家的協作下，將虛擬貨幣在其境內市場上出售，然后將所得外匯兌換成我國的法定貨幣。

2.需要完善變現監督機制

司法實務中，虛擬貨幣的去中心化和匿名性導致事后變賣過程無跡可尋，極易發生高價賤賣的情況，為權錢交易提供可乘之機。因此處置變現過程需要監管，涉案虛擬貨幣如何處置關系司法機關的公信力，要將現實風險變為“控制下的變現”。具體來說，應當建立涉案貨幣變現的信息公開機制與監督機制，無論是交由第三方機構代為處置，還是由官方建立統一平臺共同處置，都必須確保處置信息的公開化、透明化，明確交易資金來源，通過官方渠道隨時監督、跟進交易信息，確保犯罪嫌疑人在自愿同意將虛擬貨幣處置后，各方當事人可實時了解扣押貨幣的去向和狀況，保障人民群眾的知情權和監督權。

（五）統一涉案虛擬貨幣價值標準

由于刑事案件的審查期限較長，涉案虛擬貨幣的價格會隨時間發生變化，采取什么標準來計算涉案虛擬貨幣的價值不僅影響涉案財物數額的認定，還關系到追贓挽損等問題。不同類型的涉虛擬貨幣刑事案件有不同特點和價值評估模式，具體認定可從以下方面著手：

1.應當以公開市場價格為基礎

虛擬貨幣在交易市場上是由供需關系和市場行情等因素共同決定其價格的，而虛擬貨幣的交易記錄和交易方身份信息很難獲取，這就加大了虛擬貨幣的價值認定難度。因此，司法機關可以參考公開的市場價格，如虛擬貨幣交易所公布的價格、第三方數據機構的價格指數等。還可以請具備資質的專業機構進行估價，以確定虛擬貨幣的市場價格。如果能夠獲取到虛擬貨幣的交易記錄，司法機關可以根據交易記錄來估算涉案虛擬貨幣的市場價格，從而確定其價值。

2.應該以最后一次犯罪行為結束時的市場價格為基準

涉案虛擬貨幣的價值是在交易市場上形成的，會隨著市場供求關系和市場交易價格的波動而不斷變化。刑事案件辦理時間長，在被逮捕或判決時的價格與犯罪行為結束時的價格可能天差地遠，會導致對被害人損失的認定不準確。若是以被逮捕或判決時的價格作為基準，容易被低價轉移以規避刑事責任。

3.可以參考股票的交易規則

股票的市場價格是以交易所開市后的第一個交易日收盤價為基準的，因為這一價格反映了當時市場的供求關系和市場預期。類比到虛擬貨幣的交易市場，可參考國外交易所開市后的第一個交易日收盤價為基準，以反映當時市場的實際情況。同時，考慮到虛擬貨幣交易市場的不穩定性，應當參考多個交易所的價格，以減小誤差。但不同于股票，虛擬貨幣市場缺少有力監管和規范，因此在價值認定時需要更加謹慎和精細地評估和判斷，在遵守相關法規的前提下，遵循公正、公平、公開的原則，確保價值認定的客觀性、準確性和合法性。

五、結語

隨著犯罪分子利用虛擬貨幣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的增多，刑事涉案虛擬貨幣的處置已成為司法實踐中亟待解決的重要問題。在虛擬貨幣與普通財物存在一定差異的情況下，通過完善扣押措施、探索追繳路徑、優化存管機制、破解變現難題以及統一價值標準等舉措，可以進一步完善刑事涉案虛擬貨幣的管理，遏制利用虛擬貨幣犯罪的態勢的進一步蔓延惡化，維護正常的金融秩序和公民的合法權益。